五十二
寧是如此,其中一個跨刀的兵土還過來喝問了:“你是干什麼的?今天上午,閒雜人等一律不准進入普濟寺!”
林崇文畢竟是讀書人,他學豐識廣,這樣反而理宏肥壯地說:“寺廟是十方所捐建,神佛乃萬民所尊奉,爾等焉能獨霸而專擅?”
“話是不錯,”那個兵士也知道讀書人有牛一般的脾氣,也有滿肚子的道理。
是以溫和地說:“但我們知府千金在此上香禮怫,為保安全,以策寧靜,你還是下午來吧!”
“好吧!’林崇文嘆了一口氣說;“由來都是州官放火易,百姓點燈難,誰不叫我弄個官來做做?”
他正待轉身離去的時候,寺門內突然有一顆光頭深了出來。
“啊!是林公子。”那個光頭立即轉向喝問林崇文的兵土說:“這位官爺,林公子乃是我們方丈的朋友,請你通融,還是讓他進來吧!”
“唔——”那個兵士略一沉吟,說:“好吧!不過告訴對方,不可在寺內喧嘩,不可在殿中逗留。”
“是,是。”光頭感激地向兵士躬躬身,展展顏,然後又轉朝林崇文招招手說:“林公子,請進來吧!”
林崇文舉步走了過去,他拱拱手說、“多謝大師關照。”
“林公子客氣了。”
那個光頭是誰?他就是普濟寺的知客大師,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之,林崇文雖然儘量地靠著邊走,但是,兩隻眼睛卻依舊不住地朝大殿中瞧覷著。
去方丈室必須要經過大雄寶殿,就在這個關口的時候,知府千金剛剛上完了香,拜完了佛。
她轉身抬頭,盈盈秋水也正好匯上林崇文的臉上。
四目交投,二心相動,也許是他們有緣。
尹冰潔的金蓮停頓了,林崇文的去勢趑趄了。
彼此就這般地望著、望著。
“小姐,我們走呀!”這是身旁丫環荷香在催促。
“林公子,請跟我來。”這是知客憎在前面招呼。
”嗯。”尹如法回答著,
“哦!”林崇文漫應著。
目光分開了,腳步啟動了。
但心鹿依舊在跳躍著。
“荷香,下一殿是哪裡?”
“下一殿拜三官菩薩,然後是觀音菩薩。”
“好,那我們走吧!”
尹冰潔主婢二人走了,林崇文也跟著知客大師走了。
“老和尚年尊。”這是新年,林崇文邁進方丈室就一改常態地寒暄著,
“小娃兒吉祥。”投桃報李,老方文也含上笑意回答著。
他們二人是方外之交,忘年之交,平時無拘無束,隨隨便便,還百無禁忌哩!”
“來!坐下呀!”老方文說:“再不走它幾盤圍棋,棋子會發霉,人也會發霉呢!”
“不,且等一等。”林崇文如今是心有所惦,但卻堂而皇之地說:“新年紛一遭,我得先去拜拜佛祖,拜拜菩薩,為娘親求皇福壽,也為我自身求平安。”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大師由衷地說:“但是,現今有知用千金在前面上香禮佛,你還是晚一些出去吧!”
“不礙事的,小生自會小心,遇上了當落後一步,跟在人家後面也就是了。”
這句話驟聽是好話,骨子裡卻有些梗芥,只是老方丈沒有想到,是以也沒有聽出來罷了!
“好吧!”
“那我走了。”林崇文雙手一拱,急匆匆地突門而出。
三官殿,他趕到了三官殿。
但是,人家已經上完了香,轉向觀音殿去了。
林崇文一提衣袂,他如今倒有些像梁山伯馳往祝家莊的味道,心慌、意亂、腳下忙!
難怪嘛!窈災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大士殿到了,他名見荷香熟練地點上了香,他看見尹冰潔盈盈的拜了下去。
畢竟,他是飽讀聖賢之書的人,禮教束縛了他,未敢孟浪,未敢造次,只有站在殿外怔怔地望著、望著。
無聲祝禱完了,有形的禮儀也終於完了,尹冰潔轉過了身。
她的眼波好像有意地也在四方探著,各處找尋,就這樣,磁石碰上了鋼鐵,四道目光又緊緊地接合在一起了。
荷香如今看出來了,她悶聲不響,未敢再催。
可是,陪侍在旁的香堂大師煞風景,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干咳了一聲,驚紅了尹冰潔的臉,也驚動了林崇文的腿。
略一矜持,略經思維,尹冰潔說:“大師,請你準備一間客房,我擬在此處住上一宵。”
“嗯。”香堂大師說:“那就住後院好了,後院清幽,後院也寧靜,”
“好,我們過去看看。”
林崇文果然踐行了諾言,“落後一步,跟在後面”,他落在尹冰潔的身後,跟隨對方來到觀音殿,如今又跟著對方來到了後院。
但是,在月洞門的入口處,他止步了,在牆外躑躅,在牆外徘徊,最後竟毫無意識地又踱回了觀音殿。
抬望眼,白衣大士展著一臉慈祥的容顏,它輕踏在蓮花座上,一手托著瓷瓶,一手捏著柳枝,在廣灑甘露。
前有善才,後有龍女,善才英挺,龍女秀麗,他們二人彷彿都朝著他在笑!
笑他痴?笑他憨?
笑他誠心不夠?還是笑他信念欠堅?
對!他痴,他憨,為情而痴,為愛而憨。
對!他誠心不夠,他信念欠堅,要等候,要長守,錯過今天,還有明天,鳳求凰哪有這麼容易呢?
“鏘鏘鏘,出了門,過了關,前面來到百花山……”喔!那不是百花山,乃是後院的月洞門!
一到月洞門,林崇文又躇躊了,他不敢,實在不敢擅自地跨進去,免得被人視為輕浮漢,視為登徒子。
因此,他又在牆外徘徊了,躑躅了。
有道是“真誠所至,金石為開。”有道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林崇文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
出來了,有人出來了,他翹目企望,那是荷香,
荷香回眸瞥了他一眼,就快步地朝前面而去。
“有丫環必然有小姐!”林崇文眉梢有喜,臉龐有喜,心頭也被喜氣充塞著。
但是,宜等到荷香從前面返了回來,仍未見著小姐的芳蹤。
倒是這個俏丫環,掩袖對他笑了笑,才低頭步進後院之內。
等,等,等,耐心地等,寥寂地等。
炊煙起了,膳鐘響了,沒見驚鴻,沒見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