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武家功力的深淺,首在一個“氣”字,氣定神閒,自然是進退有序,心浮氣躁,不免章法大亂,一定是破綻百出。
司馬駿的奮力一撲,全是拚命的架勢,恨不得雙掌一齊拍在百花夫人的通身要害,甚至在掌下立刻要百花夫人肉血橫飛,碎屍萬段。他這種惱羞成怒,情急拚命的架勢,自己是突發難以控制,第三者的眼中,卻看得真切。
因此,常玉嵐忙不迭橫身急飄,探臂攔在司馬駿的前面,搶著喝道:“司馬兄,使不得!”
但聽一聲暴吼,司馬駿前撲的身於,硬生生被常玉嵐攔住,雙手抱在胸前,雙目發直。蹬!蹬!蹬!一連退後三步,愣愣的望著常玉嵐。
常玉嵐伸出的右臂,感到奇疼刺骨,半晌收不回來,只感到痠軟麻痺,才軟棉棉的垂下來。
原來,司馬駿急撲的身子只想到襲敵洩憤,忘卻了護體保身,“子午”大開,胸前撲在常玉嵐伸出的右臂之上。常玉嵐的右臂被撞,武家自然反應,當然會聚力一挺,司馬駿焉有不受傷之理。同樣的道理,司馬駿前撲之勢被阻,胸前撞上常玉嵐的手臂,也必然會聚氣用力,強勁可知,常玉嵐的手臂焉能不受這全力一撲的絕猛剛勁所傷。
兩人在這種情況之下,不約而同發聲驚呼,彼此凝視愣在當場。百花夫人反而輪空下來。這是“說時遲、那時快”的一轉瞬之際的事。
百花夫人粉面生寒,略移半步,伸出蔥白似的尖尖玉手,抓著常玉嵐垂下的右臂,低聲道:“不妨事吧?伸直來!”
她半扶半拉,五手已滑落到常玉嵐腕脈之處,若無其事的又道:“試著運運氣。”
常玉嵐只覺著腕脈上有一絲溫和的暖流,從百花夫人的指尖上緩緩發出,透過盤絡像一股細流,剎時順著穴道,遊走全身,不但右臂的痠疼盡失,而且通體舒暢,精神爽朗。
敢情是百花夫人在個著痕跡之下,替自己輸功療傷。
常玉嵐內心有說不出的意味。不知道是感激。還是仰慕,甚至是一種難以言宣的“真愛”。他的嘴裡雖沒說出什麼。但一雙朗星般的眼睛,流露出言語所不能表達的心意,凝視首百花夫人。
百花夫人櫻唇略動,欲言又止,只是把按在常玉嵐腕脈之上的五指,略略虛動一動,然後輕輕放汗,這才轉面對發愣在一旁,暗自運功調息的司馬駿道:“你膽敢罵我為‘潑婦’,應該是罪無可赦。這筆賬,我會記在司馬長風的名下,你可以去了!”
司馬駿眼見百花夫人不但動力高不呵測,而且氣質高雅,必然有些來頭,更感到她與常玉嵐不但親切熱絡,而且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關係。放著眼前的情勢,對自己百分之百的不利,真所謂“戰不能戰,退不能詛”的尷尬狀況之下,正好百花夫人有這幾句活,乘機可以下台,他雖然在這種不利的場面之下,依舊挺胸含怒道:“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常言道,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司馬駿在本莊等你七天!”
說完,又對常玉嵐迎風拱手道:“常兄,到時候希望你也能在駕敝莊,做一個見匠!”語落,也不等常玉嵐答話,腳下略一用力,彈身側退三丈,隱入叢樹蘆花之中。
百花夫人目送司馬駿去遠,忽然悠悠一嘆,無限感慨的道:“一個好孩子,被司馬長風給調教壞了!”她的話有傷感,也有關懷,讓人聽不出她說這話的真意問在。
常玉嵐不由道:“門主的意思是……”
百花夫人並不回答常玉嵐的話,一面回身走向軒車,一面若尤其事的道:“隨我上車!”
她不經意得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命令”,使人不可抗拒。
常玉嵐不自覺的隨著她身後,一步一趨,跨上了軒車。
車輪,輾過碎石,發出吱吱呀呀的輕響。
春未夏初,乍暖還寒天氣。然而,武林的風暴,卻像日漸人炙的嬌陽,散發出逼人的熱。
丐幫幫主的“自栽”,震驚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八大門派向來以少林為首,明心大師回轉嵩山,立刻傳下法諭,嚴格限制少林僧、俗兩界弟子,在六個月之內,不准在江湖上行走。一代佛門聖地,多年武林的寶剎,重門深鎖,除了梵唱罄音之外,一片沉寂。
日正當中。嵩山的石級路上,像一陣風似的,半掠半奔,快如追風閃電般,五條紅色的人影,悶聲不響的到了少林寺的廣場之前。
此刻,正是午課,本魚聲清脆的隨風飄出。
那五條人影一色血紅勁裝,頭套也是猩紅,從頭套到頸子,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都射出怕人的冷芒,叫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