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南蕙怎會相信,撇了撇嘴,道:“又是遲早,又是遲早,說謊的人,這是最好的藉口。”
常玉嵐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只有苦苦一笑道:
“南姑娘,等紀無情的毒性完全解除,他也許可以說出其中的道理來。”
南蕙聞言不怒反笑,仰天打個哈哈,道:“妙!常玉嵐常三公子,實在高明!因為紀無情體內的毒素,今生今世也許無法解除,他既無法說明白,你也落得個清清白白,是也不是?”
不料,常玉嵐聞言,朗聲道:“不出五天之內,我要把紀無情體內的毒素挖掉,從此以後,不會再發。”
“你……”南蕙哪裡肯信。“你”字出口,臉上的冷笑。彷彿是說:“姓常的,你又撒謊騙人了。”
常玉嵐怎會看不出南蕙的神色,挺起胸膛,理直氣壯的朗聲道:“我說五天之內,南姑娘,你不要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五天,我想你不會離開,我也不會離開此船一步,從現在起。”他說著,腳下緊走幾步,向船艙內上去,一面對後艙高聲叫道:“蓮兒,送一碗滾水來,把紀公子抬到靠椅上躺好。”
蓮兒等剛把紀無情扶坐在矮矮的靠背椅上,常玉嵐己由艙內掀簾而出,手中多了一個紅綾裹成的小藥包,打了開來,原來裡面包著一似小如蠶豆的褐色藥丸,怕有數百粒之多。常玉嵐數了十二粒,交到蓮兒手中道:“用溫水替紀公子服下去。”
誰知,南蕙伸手攔住道:“且慢!你這究竟是什麼把戲,在沒弄明白之前,還是不給他服下的好。”
常玉嵐似乎也有些氣惱,又好像已防著南蕙有此一招,淡淡一笑,從袖中扯出一大截黃舊的破布來,抖了一抖,對南蕙道:
“喏!認得嗎,這半截破衣袖,乃是你盤龍穀草藥堂‘妙手回春’丁定一、丁志華前輩的,你的丁伯伯的,該沒忘記吧?”
南蕙不由一愣,因為盤龍谷隱居的妙手回春丁定一,不像俗世塵寰中人講究衣著。幾乎不分寒暑都是一襲舊衣,加上練有功夫,寒暖不侵。更加少有變化。這截破袖,南蕙記憶猶新,真的是丁定一的。
常玉嵐見南蕙凝目沉思,久久下語,又道:“丁志華前輩乃一代名醫,因為有破除百花門陰毒秘方,為百花夫人所忌,囚祭致死,在他臨終之前,巧妙的留下這截衣袖給我,也就是要我流傳他的秘方,今天正好用來療治紀兄的毒,你該不疑我另有陰謀詭計吧?”
常玉嵐一口氣說到這裡,將藥包整個塞到蓮兒的手中,沒好氣的道:“我的話已交代完了,吃不吃這藥,我不能做主。蓮兒,你就聽南姑娘的吩咐吧。”他真的是受夠了南蕙的奚落、受夠了氣,又知道南蕙的性格,是永不服輸的,說完之後,折身向船艙內走去,連頭也不回。
好在南蕙與蓮兒等四婢女,從出了盤龍谷都在一起,一直回到金陵,混得十分熟識。
蓮兒見主人進艙,也湊近了南蕙道:“南姑娘,你真的誤會了我們三公子了。三公子的為人,我們姐妹可清楚得很,他不但不是無情無義之人,而且十分的重感情。自從南姑娘離開金陵之後,他幾乎找遍了金陵九門,沒有一天不記掛著你。”
南蕙之所以對常玉嵐百般奚落,然而,主因還是在一個“情”字。假若心中沒有個常玉嵐,女兒家是不會處處諷刺,句句挖苦。而今,耳聽蓮兒之言,也個由觸動了心底一絲愛意,幾乎想放聲一哭。但是,女性的矜持,強自忍往傷心欲淚的感慨,把話顆一轉道:“這袖子真的是丁伯伯的,他老人家菩薩心腸,死前還留下一帖救人妙方。”
蓮兒緊接著道:“可不是嗎?我家公子照方配藥,早已隨身攜帶,呵能準備隨時送給紀公子服用,從這一點,足以證明我們公子對紀公子是多麼關懷,多麼想念。南姑娘,你說對不對?”
南蕙以悠悠的嘆息了一聲,支吾的道:“蓮姐姐,我們先把藥灌下去吧。”這是說明了南蕙的心思,她已消除了對常玉嵐的一部分怨忿。但是,服完了十二粒藥丸,南蕙情難自禁的又向蓮兒問道:“蓮姐姐!你門公子是不是同藍秀姑娘已經結婚了?”
蓮兒聞佔,幾乎笑出聲來,連忙以手捂嘴,這才壓低嗓門道:
“哪有這回事,公子是咋天才趕到巢湖上船的。”
南蕙道:“真的嗎?可是……可是孤男寡女,住在一個艙裡……”
蓮兒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門中連聲道:“天哪!南姑娘,你可不能任意猜測,藍秀姑娘是住在底艙,有她隨身的十二個女侍陪伴。我們呢,四個姐妹注在與前艙一板之隔的後艙,我們公子上船之後,就住在前艙,八個搖槳的睡在側艙底槽,明白了吧。”
環珮叮噹,兩個淡黃宮裝的少女鑽出艙來,低聲對蓮兒道:
“蓮姐姐,我家主人要我來請這位南姑娘到底艙歇息,並且囑咐請蓮姐姐安排紀公子與常三公子同住前艙。”
南蕙此時已經心平氣和多了,她含笑道:“煩芳二位稟告藍姑娘,謝謝她相救之恩,我與蓮兒等四位姐姐乃是熟人,我就住在後艙,也好同她們敘敘舊。”
這時,半倚半坐的紀無情,肚內咕咕嚕嚕的響聲大作。連坐在一旁的南蕙也聽得清楚。而紀無情輾轉反側,坐姿扭動,口角中的白沫雖然不再外流,而額上的汗珠像個個黃豆下水粒粒可數。
看樣子是十分痛苦。
南蕙的蛾眉深鎖,不禁道:“這藥好像很霸道。”
身後傳來一聲道:“去除體內餘毒,焉有不霸道之理。”不知何時,常玉嵐已來到南蕙的身後。
南蕙心中不由覺得十分不安,回想適才咄咄逼人的語氣,不由得難為情起來。
常玉嵐若無其事的又道:“每隔兩個時辰,要眼藥一次。南姑娘,你一定疲累了,讓蓮兒她們侍候紀公子,你該歇息了!”
南蕙再也不能不回答了,低著頭道:“我還不困,再等紀無情服一次藥再去睡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