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賈大業正色道:“武林門派各有淵源,不是任何人想上幫就立幫,想組派就組派。”
常玉嵐微微一笑道:“武林門派雖然各有淵源,但是替天行道一節,人人有心就好,況且人各有志,前輩以為如何?”這話不亢不卑,義正辭嚴。
賈大業雖然略略點頭,卻又道:“只怕武林各門不會隨便承認你的幫派。”
常玉嵐道:“我若真的另立幫派,並不在乎別人承認或不承認。”
賈大業追問一句道:“相反的要是海內武林群起而攻之,你自以為雙拳可敵四手?”
“哈哈……”常玉嵐豪邁的仰天一笑道,“既然開飯店,不怕大肚漢。我若一日組門立派,就不會顧及許多了。”
賈大業不由一愣,瞪眼望著常玉嵐,緩緩的將眼神移到常老人人的臉上。
常老夫人深知“宇內雙瘋”的性情是在善善惡惡之間,輕易不能得罪的棘手人物。因此,含笑道:“嵐兒年輕,賈瘋子,瞧在老婆子面子上,不要聽他狂妄之言,”常老夫人乃是一句場面上話。
誰知,大廳外聲嬌滴滴的道:“老大人不必謙同,既然組幫立派頒發令符,就能擔待一切的挑戰,雙瘋也好,三殘也好,兵來將擋,水水土掩!”說著,四個宮裝少女,跨步進了大廳。
藍秀蓮步款移,施施的也走了進來。
她淡掃蛾眉,薄施粉脂,一身水色宮裝,清雅出俗,直如天上凌波仙子,月裡蟬娟,微微向常老夫人襝衽為禮,卻不理會上席的“活濟公”賈大業,只顧對常玉嵐微露貝齒展顏一笑道:“算著你該回來了,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向你說。”她好像眼睛沒看見別人似的,一面說,一面緩緩地向常玉嵐身邊走去。
常玉嵐也雙眼凝神,臉上色然而喜,那種既興奮又喜悅的樣子,真的無法形容。
賈大業一見,不由皺起眉頭,向常老夫人問道:“此是何人?”
沒等常老夫人回言,藍秀的柳眉微動,杏眼斜瞟道:“桃花林藍秀。”
賈大業何曾受過別人這等對待,因此,一按桌面,長起身子道:“沒聽說過。”
藍秀的風目突然暴睜,嬌聲道:“沒聽說過不打緊,要見識見識嗎?”
這是當面挑戰。
賈大業焉能忍耐,厲聲喝道:“丫頭,好狂!老夫今日是在常府做客,不然……”
“就看在你是常家的客人。”藍秀不等說完,搶著說道:“否則,沒見姑娘我的面,已有苦頭給你吃了。”
賈大業氣極反笑:“哈哈!五十年沒吃過苦頭了,真想嘗嘗苦頭的味道如何。”
“那就敬你一杯!”藍秀口中說著,右手離桌面足有五尺左右,不經意的遙遙一拂。
咻——破空之聲隱然而起,桌面上一隻純銀酒杯,像—只蝴蝶般,箭也似的向對桌首席的賈大業面門飛去,帶起勁風之聲,可知力道不凡。
賈大業冷冷一笑道:“叨攏你一杯,咦!”他探手去接憑空而來的酒杯,覺著虎口一震,雖沒疼痛難當,但卻覺著有千斤之重。
因此,他“咦”了一聲,立刻臉上變色。
這時,常老夫人忙道:“藍姑娘,賈瘋子不是外人,不要誤會。”
說著,又向賈大業道:“誤會!藍姑娘是我常家的恩人,她……”
“活濟公”賈大業老臉上可掛不下去,但是表面上笑了笑道:“這位姑娘實在高明,老瘋子倒要討教討教。來!來!大廳外寬敞。”
他說著,一個提腰,平空裡躍出大廳,當門而立,揚聲道:“藍姑娘,老瘋子在這候教。”
只急得常老夫人與常玉嵐、常玉峰兄弟無計可施,無法轉圈。
因為江湖人睹的是一口氣。
賈大業忍不下這口氣,但是他這種指名叫陣,常家母子也不能勸藍秀不出面。
藍秀若無其事的淡淡的一笑道:“要我動手,沒那麼容易的事。”她說著,人可沒停,在四個少女擁護之中,出了大廳,俏立在石階之上,又道:“要我動手,先得有一些份量才行。”
賈大業肺都要氣炸了,沉聲喝道:“什麼份量?你少耍貧嘴。”
藍秀道:“先要勝了我的老傭人。”
賈大業莫名其妙的道:“老傭人,你的老傭人在何處?”
藍秀並不問答,雙手輕拍兩下。大門外應聲躍出了“桃花老人”陶林。
陶林一躍而入,衝著藍秀恭謹的道:“老奴在此伺候,姑娘有何吩咐?”
藍秀略一頷首道:“這位要領教領教。”
陶林朗聲道:“交給老奴!”說完,一回身,面對插腰而立的“活濟公”賈大業。
賈大業一見陶林,不知怎的,忽然倒退一步,失聲驚呼道:“是你?”
陶林也彷彿十分意外道:“賈捕快!”
賈大業像洩了氣的皮球,先前凶巴巴的氣勢像已煙消雲散,墊步上前,恭聲道:“陶頭兒,四十年沒給你打躬行禮了。”
陶林也嘆息聲道:“咱們從前是名捕,現在是朋友。免了吧!”
賈大業低聲道:“頭兒,這位姑娘……”
“閒事少管!”陶林也低聲回答,然後提高嗓門大聲道:“要領教就動手,不然,請便吧。”賈大業咧嘴一笑道:“還領教個屁!改天見。”他的話末落,人已騰身而起,空中翻跌,穿過大門的屋頂絕塵而去。
常老夫人不由揚聲而笑。
常玉嵐兄弟也被賈大業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笑聲,在夜風裡飄散四野。
月亮,羞得躲進雲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