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常玉嵐十分雀躍的叫道:“好了!再向前半寸……”
垂死老人本來是奄奄一息,已是死了九分的樣子,突然雙眼冒出怕人的凶焰,猛的一縱身,探手抓住了常玉嵐的手腕,提高了聲音,像狼似的吼道:“司馬長風,我要你也死!”
口中吼著,手上也隨著用力,另一隻手,也在拚命一縱向前之勢,與先前捏在常玉嵐手腕上的手,雙雙捏在一起,咬牙咯咯作響,臉上的青筋暴露,分明是拚命而為,要置常玉嵐於死地。
武家功力的源頭在血絡。血絡的樞紐在腕脈,腕脈被制,通身血脈不能暢行,力道則無法聚合,血氣不顧,力散神衰,輕則受傷,重則制命。
常玉嵐不由大吃一驚,自然反應,立即功聚右掌,五指內屈,反勾垂死老人的雙手。
但聽,噗嗵一聲,垂死老人像朽木一般,撒手跌坐在鐵柵之內地上,口中有出氣,無吸氣,已是動彈不得。
常玉嵐不由嚇出一身冷汗,因為手脈被制,性命交關,幸而那垂死老人已是僅存一息,雖然是捨命而為,根本無從著力,加上常玉嵐奮力掙脫,武家的反應激烈快捷,所以毫髮未傷。相反的,那垂死老人跌在坐上,像一堆爛泥,離死不遠。
常玉嵐急忙伸臂進去,苦在想抓老人的腕脈不到,百忙之中,勉強扯住老人的破碎褲腳,不敢過份用力,生恐扯斷了已朽的褲腳,再也夠不到那老人。他藉著不能用的褲腳碎皮條,輕輕的施用巧力,幸而將老人略略拖近柵欄,但卻是下半身。
常玉嵐靈機一動,心想腕脈雖通六經,足踝必有同等功能。一念至此,不敢稍緩,自己跌坐在柵欄之外,探手按在老人的足踝之處,暗暗運功,透過手心,輸往老人足踝脈絡之處。
果然,覺著自己的力道,已傳入老人經脈,並無排斥現象。只因那老人已到垂死階段,身體虛弱不堪,若是暴施猛力,一定會傷及五腑六髒。常玉嵐試著緩緩運功旋力。
“嗯——”垂死老人的快僵身子,動了一動。發出聲深沉的悶哼。常玉嵐手心的熱度,也漸漸提升,力道逐次的加強了來。
盞茶時分。垂死老人的鼻息隱隱可聞。鼻濞、口唾,不住的外流。
常玉嵐的手心,已感覺到老人的脈息流動,血液流速加快,心跳陣陣有力。
他生恐老人故伎重施,乘著身子略略恢復之後,暴然反擊。因此,一面繼續用功代他培元,一面朗聲道:“老人家,千萬不要動肝火,在下不是司馬長風,等你身體稍稍復原,再詳細談淡。”
不料,怪老人忽的一抽腳,整個人跌坐了起來,雙目之中閃出既驚異又憤怒的神色,低叫道:“復原?哈哈哈哈!我還能復原?”
他身子一扭,縮回雙腳之際帶動一陣鐵鏈響聲。原來,那鐵鏈是鑲穿了他的足脛之處的琵琶骨。
常玉嵐更加一凜,琵琶骨被殘,整個支撐軀體的重心全失,連站起來也辦不到。
那怪老人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瞳孔中不是先前混濁,望著常玉嵐道:“不是,不是,你不是司馬長風。”
常玉嵐連連點頭道;“老大家,恭喜你,總算你腦筋沒受傷,在下真的不是司馬長風。”
老人神情一動道:“那你是誰?為何到此地來?是司馬長風要你來做賤老夫?”
常玉嵐忙道:“恰好相反,不但我不是司馬長風派來的,我是來找司馬長風的。”
“找他?你?”怪老人十分迷惘的望著常玉嵐道:“到這裡找他?恐怕你弄錯了吧。”
常玉嵐道:“老人家的話是說司馬長風本人,不可能在秘道之內?”
“不!”怪老人搖搖一頭亂發,哈哈的道:“小友,你難道不曉得地道依五行之數,分為五個各自為政,又互相貫通的道路嗎?我們這裡是水字號,算是中間的一層,上面有金木兩條路線,下面有火土兩層,五層雖然自成一體,觸動機關可以融會貫通,司馬長風老狐狸是狡免三窟,但絕對不會在我們這一層。”
老怪人一口氣說到這裡,上氣不接下氣,喘噓噓的垂下頭來。
常玉嵐一見,急忙由鐵欄空隙中伸出雙手,分別抓住了老人的雙腕,低聲道:“老人家,不要動了肝火,慢慢的聊。”
老人枯幹的臉,白得像蠟,但是,神智還清楚得很,微微點頭,嘴唇動了幾下,有氣無聲。
常玉嵐提神凝氣,緩緩輸出內力,透過掌心。
老人微微點頭,不斷的眨動垂下的眼簾,打量著常玉嵐。
此時常玉嵐只顧閉目垂睛,靜下心來為老人施功,一味專心誠意。
片刻——老人忽然大聲道:“小友,你好深的功力,年紀輕輕的,有這份火候,不容易。來!老夫我送你一點小玩意。”他說著,推開常玉嵐的手,雙腳一振,竟然站立了起來,又道:“這個勞什子的鐵鏈,斷送了老犬的一生,苦練了五十年的三招兩式,算是白費了。小友,你不管願不願意,都得仔細瞧著,我這就比劃給你看。”
根本不等常玉嵐回答,怪老人的一雙枯柴棒似的手臂,已揮舞起來。兩隻手有時抓,有時拍,有時削,有時切,有時搗,有時推,拳、掌、指隨著勢子變化無常,腳下僅僅微微移動,卻是靈活異常,八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