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
但見杏黃三角小旗之上,繡著一隻俗稱“四不像”的怪獸。
紀無情將那小旗抖開了來,迎風招展幾下,冷冷笑著道:“西門懷德,你該認識這個吧!”
西門懷德一見,臉上立即呈現吃驚之色,既奇異又驚訝,而且立即肅身而立,舉手抱拳高舉過頂。愕然不解的道:“此乃本門祖師相傳的‘靈獸信旗’。紀無情,你從何處得來?”
這時,一眾崑崙弟子,莫不肅身收起兵器,恭謹而立,個個面色凝重。
因為,按照崑崙門的戒規,見到“靈獸信旗”如同見到開山祖師,必須以大禮參拜。
只是,此刻這代表祖師教規的“信旗”,卻掌握在紀無情的手中。最尷尬的是,紀無情是以崑崙仇家的姿態出現,若是不對“信旗”行禮,有違門規,若是依照戒規施行大禮,哪有對找岔生事的仇家行孔的道理。
紀無情的雙目突睜,好像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道:“西門懷德!你是翻穿皮襖裝老羊(佯)還是明知而故問?”
西門懷德道:“這話從何說起!”
紀無情臉色突變,殺氣騰騰的道:“就從你說起、這面鬼旗子是不是只有你們崑崙掌門才能使用?”
西門懷德道:“不錯!”
紀無情又道:“是不是只有一面?”
西門懷德點頭道:“當然!本門信物,祖師相傳豈有第二面之理!”
紀無情怒哼一聲道:“呸!虧你假門假世的裝得這麼像!”
西門懷德一再被人搶白,也沉下臉來怒叱道:“本掌門已經一再忍讓,可不是怕事。紀無情,你不要得寸進尺,欺人太甚!”
紀無情道:“好吧!把話說明白,讓你心服口服。這面鬼旗子是在我家遭你屠門放火之後留在現場的,料不到你不敢承認,現在你悔不當初留下這個真憑實據了吧!可惜後悔來不及了,今天要血債血還,我紀無情不多不少,也要殺你崑崙門下二十四口,方消心頭之恨!”
他一口氣說完,將“靈獸信旗”向懷內一賽,嗆的一聲,抽出腰際的無情刀,挽了一個傘大的刀花,作勢欲發。
西門懷德大聲喝道:“且慢!話還沒說明白。”
尚未等他的喝聲落音。嗖!“瞎眼王母”柳瑤風一躍衝下石階,破鑼似的喊道:“小娃兒!我看你太不順眼!”
喝叫聲中,由袖內抽出一柄尺五長的玉尺,振臂掄起一縷勁風,認定紀無情刺去。
紀無情只顧與西門懷德吼叫,並未料著西門懷德身後跳出一個人來,急忙一揚無情刀護住面門,伉聲喝道:“你是何人?”
柳瑤風尖聲道:“我是你祖奶奶到了!”
她根本沒有放勢停招,話沒落,手中上尺已直刺過來。
紀無情料不到這瞎老婆子出手如此之快,不由連退三步,手忙腳亂。
“咯……咯……”“瞎眼王母”柳瑤風不由得意的發聲狂笑。
紀無情未曾出手,就被這冒冒失失不明不白的老太婆一招逼退,怒火如焚,揮動手中刀,對身後的十二血鷹大聲道:“上!”
十二血鷹原是“敢死之士”,自幼所受的就是“嗜殺成性”的熏陶,絕對服從的工具。聞言忽的轟然一聲雷應,瞬即散開了來。
嗖嗖聲響之中,每人手中已多了一柄軟刀,薄薄的軟刀閃著森森寒光,抖得嗚嗚作響,這等陣仗,先已令人膽寒。
“瞎眼王母”一見,哼了聲:“鬼畫符,嚇唬不住老娘!”她不退反進,掄起手中玉尺,擇定迎面的二人連點帶削,閃電出擊。
“瞎眼王母”柳瑤風大半個甲子的修為,又有苗族的粗獷野性,出手端的驚人。未見她發聲著力,彷彿輕描淡寫,然而,一股隱隱的勁風,已掠地而起。
十二血鷹呵足經過相當的調教,乃足識貨的行家,發一聲喊,十二個人立刻呼——帶起一陣狂飈,化成一個血紅的圓圈。每個人連環移動,儼如一個腥紅的大血環,快到肉眼分不出人影。
“瞎眼王母”柳瑤風狂笑一聲道:“血環奪命,是你祖奶奶我個值一看的玩藝!”喝聲之中,但見她掄動手中玉尺,並不發招,只在血紅圓環之中飛舞不停,玉尺影子比成一座小山,哪裡還看得見小山中的人影。
片刻——突然聽見“瞎眼王母”柳瑤風的破鑼聲起,大喊道:“拿命來吧!”
玉尺的影子突然一停,柳老太婆的人忽地化成一道飛虹般,雙手前伸,握著的玉尺陡然暴長丈餘,認定血紅圈子刺去。
“啊……”一聲慘嚎震耳驚魂。血光如箭射出,腥氣刺鼻。
紅色圓環應聲而停。
十二血鷹之一仰天倒後七尺,胸前血箭還個住的向外噴射,緩緩的淌出血沫來,眼見活不成了。
紀無倩一見,怒不可遏,大吼道:“哪裡來的瘋婆子?橫樑架事,看刀!”他是怒極出手,一柄無情刀使“情天難補”,分為左右齊拈“瞎眼王母”柳瑤風的雙眼。
柳瑤風一招得手,原本想乘勝追擊,痛宰十二血鷹。但是,眼見紀無情出手鋒利,又將準頭對正自己的要害,哪敢絲毫大意。低頭仰身,抽回玉尺,虛晃一招,彈身退出五尺。
紀無情算是略微掙回點顏面,中途撤招,振腕疾壓猛揮,式“情天悔海”二度削向柳瑤風的腰際。
柳瑤風玉尺一橫,招式用到一半,沉臂下落,玉尺硬向削來的無情刀砸到。
紀無情心知眼前的“瞎眼王母”功力不比尋常,不敢硬轎硬馬的一拼,忙不迭抽回刀來,側身收勢,讓過砸來的玉尺,反而誇步斜飄,順勢揚臂,直戳對手的肩井大穴。
高手過招,快如追風閃電。
“瞎眼王母”柳瑤風乃是絕世高手,紀無情是少年一代的俊彥,兩人全力而為,在場之人根本看不出人影,分不開招數。
十二血鷹未能動招已報銷了一個,其餘十一人雖有心加入群毆群鬥,無奈柳、紀兩團人影未來去去勢同狂飈颶風,哪裡容第三人插得上手。因此,只好在外圍備持兵刃虛張聲勢,暴吼窮叫而已。
轉瞬之間,已是三十招過去,兀自不分軒輊,看不出勝負。
突然一聲厲吼,平地而起。
“瞎眼王母”柳瑤風臃腫的身子忽然像無宵節的大炮,厲吼聲中上彈三丈,手中尺五玉尺竟然化成一道長虹,仰佛暴漲十倍,而且分明是堅愈鋼鐵的玉尺,好似變成一條玉綠的綵帶,繞著圈子,飄飄緲緲,像一朵彩雲,把紀無情的整個人罩在彩雲堆裡,眼看無法脫身。
懷抱鐵傘,在一邊凝神而視的“辣手判官”鄭當時此刻低聲對西門懷德道:“這老婆子動了真的了,把壓箱底的玩藝——軟玉溫香功夫都抖出來,紀無情是在劫難逃。”
“軟玉溫香”並不是一種招式,而是外人的調侃之詞,青年一輩的很少知道。原來就是指“瞎眼王母”柳瑤風而言。
柳瑤風的內力修為,源自苗疆,加上先天的與眾不同,因此,內力深厚超過想像,一旦動了真怒,體內蓄藏的內力如山洪暴發,不可抑止。
最為常人不及之處是她內力發揮到極致之際,如同烈炎熾燃火山爆發,將她手中的玉尺,化為綵緞般柔軟,舞動之下,真的儼如一匹彩色韌帶,長短不可預估,搗掃難以分辨。
此刻,“瞎眼王母”柳瑤風初離九疑山,悶在心中的一股怨憤之氣已久,碰上紀無情性做語狂,她怎生忍耐得下。所以盛怒之卜,激起了潛在內力,熱可炙人的力道,將手中玉尺化為繞指柔鋼,漫天蓋頂的向紀無情襲到。
紀無情揮刀之處,忽然失去了“瞎眼王母”的身影,已經心中一震,猛然,一片彩霞似的光圈,披頭蓋臉撤下,隱隱的覺得似柔實剛的力道,天崩地裂壓了下來,心中知道不妙,急忙抽刀後撤,人也縮身反彈。
料不到那片襲來的力道,如同磁石吸針,唬琅引芥一般,硬是粘連著,退個回去,一股奇熱的怪風,迎頭罩下,難以化解,難以抗拒,要想騰身挪位閃躲開去,也沒有“絲空隙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