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司馬長風並不回答,也不解釋,接著又道:“直到常兄被一群不明來歷的紅衣強徒重傷,小弟才帶同總管費天行在此碰上,常兄放心,烏合之眾,有費天行也就夠了,小弟保你萬無一失!”
說著,費天行倒提長劍,鑽進車篷,道:“上稟莊主,一眾歹徒無一脫逃!”
“蠢材,為何不留一個活口?”
“屬下在動手之時留有分寸,重傷了二人,不料,他們竟自行了斷,屬下慚愧,請莊主責罰!”
常世倫曾經與他們口中的紅衣歹徒動過手,深知全不是等閒好相與的。
而又見費天行額上發亮,分明已夠累了,除了身上濺滿血跡之外,連提在手中的長劍,也血痕斑斑,一場惡鬥可想而知。
而今,為了自己,又受主人的責怪,怎生說得過去,因此忙道:“總管辛勞,多承相教,已是感激不盡……”
司馬長風臉上稍稍息怒道,“既然常兄不怪罪,也就罷了,駕車趕路吧!”
常世倫道:“此處何地,常某煮欲趕返金陵!”
“常兄哪裡話來,你身受重傷,需要調息,此處離開封不遠,且回敝莊將傷養好,才能長途跋涉。”
常世倫愁容滿面道:“小犬無知,惹下天大是非,小弟怎能放心?”
司馬長風誠摯地道:“小弟當派人去貴府傳送信息,常兄安心養傷!”
說著,蹄聲得得,車輪轉動,蓬車已由緩而快,走上了官道。
薄霧濃雲。
黃昏時節。
孟津的一場大火,燒出了常三公子心中一個解不開的鬱結。
一位瀟灑飄逸的金陵少年,踏入江湖不久,竟然陷入一場糾紛不清的紛爭之中,離奇之事層出不窮,前途茫茫,使他的雄心壯志,消磨殆盡。
滾滾煙塵裡,已遙遙看得見古汴梁櫛次鱗比的屋脊,高聳入雲的鐵塔。在黃昏冷霧裡依舊。
而重回開封的常玉嵐,卻像徘徊在十字街頭的異鄉飄零遊子,不知何去何從。
開封城雖然在望。但是,到開封來是為了什麼呢?
殺死司馬長風?
為什麼?
對常玉嵐來說,既然沒有私人恩怨,而且是通家之好,長一輩的人物,司馬山莊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深為江湖尊重,必然有絕對的道理,否則八大門派,加上數不清的俠隱高士,為何能服呢?
即使是邪門黑幫,也對司馬長風敬畏有加,只是聽了百花門的一句話,就動手殺死武林的一代宗師,江湖盟主,是否會遺臭萬年,受人唾棄?何況,自己並未中毒,原本可以不受百花夫人的挾持。
再說,司馬山莊聚集了好幾派高手,若是明來明往,要想殺一莊之主的司馬長風,談何容易?
除了用“暗算”手段,也許可以僥倖成功。
想到“暗算”,常玉嵐不由“呸”了一聲,他是不恥於施用暗算的。
這一次盂津大火,失去南天雷交付的“血魔秘籍”,正是遭人暗算。
暗算自己的是誰?
為什麼要暗算自己?
南天雷不明不白的死,也是遭了“暗算”,否則,南天雷雖下半身殘廢,但是還不致於被人一刀斃命,輕易的送命。
難道就這等不明不白地把南天雷託付給自己的絕世血魔秘籍給丟了嗎?
常玉嵐捫心自問,反覆地思慮,不由自言自語起來:“常玉嵐,常玉嵐,你呀!自命不凡,可是……”
忽然,隨著常玉嵐的喃喃自語,隱約之間,真的有人在叫他“常玉嵐……”
常玉嵐悚然心驚,一切的思線也陡然中斷,放眼四顧。
翠玉恰在此時,從錦車中探出頭來道:“公於,夫人來了!”
“哦!”常玉嵐一驚。
斜刺裡,金碧生輝,珠簾絡瓔,四匹欺霜賽雪的白色駿馬,緩緩馳來。
常玉嵐料到百花夫人在此時出現,必然是興師問罪。
固為,百花門是不允許失敗的,自己一再答應到開封定會遵照指示殺死司馬長風,而今事隔兩月,不但沒有完成仟務,而且使百花門安在司馬山莊的暗樁,以及開封府的眼線暴露身份而賠上性命。
另外還有,未經百花夫人許可。讓黑衣無情刀紀無情在任務尚未完成前,擅自遠赴南陽,也是百花門中不可原諒的禁忌。
最使常玉嵐擔心的,是他與翠玉之間的秘密,紙包不住火,可能已被百花夫人看穿。
這幾層顧忌之中,只要百花夫人追問其中的一條,今天就難以搪塞。
常玉嵐想著,不由打起精神,低聲向揮鞭駕車的蓮兒道:“蓮兒,小心戒備,今天可能是生死關頭,看我眼色行事!”
蓮兒先前尚未察覺常玉嵐的神情凝重,此時聞言,手中長鞭迎風連揮三下,發出三聲脆響。
吧!吧!吧!
這是常家的告警信號。
車內菊、蘭、梅三人聞聽三聲鞭響,在篷車內各按長短雙劍,蓄勢戒備。
翠玉神色大變,一面雙手連搖。一面細聲道:“姐姐們,千萬不可,憑我們幾人再加上十倍也無濟於事!”
南蕙因晨起趕路之時,選了騎馬,整天勞頓,還倒在篷車車尾睡得香甜。
這一連串的緊強反應,也不過是剎那之間,幾乎同時發生的。
然而,百花夫人的珠簾錦車,已到了切近。
常公子心存戒備,並沒下馬,只是拱手道:“夫人,別來無恙?
荒郊野地,只有馬上參見了!”
珠簾內鶯啼燕語,傳出聲:“三公子,參見不是太俗了嗎?”
常玉嵐要先發制人,不等百花夫人追問,開門見山地道:“屬下未能完成開封的任務,非常慚愧,只是情非得已,請夫人原諒!”
“格格擠格!”
輕脆悅耳的笑聲,令人心動神搖,如同銀鈴輕搖。
笑聲山—落,珠簾忽地分向左右捲開。
三個白衣少女,如同嫦娥奔月,裙據飄飄躍下錦車,分立在車轅兩側,曳車駿馬之前。
如雲似霧,似白帶青,水紋般的輕紗羅裳動處,百花夫人云鬢高聳,斜插一支明珠串成的飛鳳,淡掃蛾眉,薄施脂粉,左筍尖尖五指,蘭花形輕按腮側,右手楊著淡紫羅帕,不著意地跨出珠簾。
雖然,常玉嵐曾兩次見到百花夫人,都是在隱隱約約之中,此時,也不禁為她的風采與美豔所奪。
百花夫人的美,在於她那種成熟的嬌媚,風情萬種的豔麗。
這與藍秀是迥然不同的。
藍秀是一種青春特有的媚力,加上如蘭似蕙的氣質。
使得常玉嵐吃驚的,除了百花夫人的豔光四射之外,還有她毫不著意的舉止。
但見她蓮步輕移,柳腰款擺,輕紗飄浮之下,整個人像呈凌虛欲飛一般,離地高有五尺錦車,簡直像是同地面一般平坦。
百花夫人衣袂不振,已悄然站立在四個白衣少女中間,黛眉微動,星眸斜飄對著馬上的常玉嵐,啟動櫻唇道:“長話短說,我在暗香精舍等你。”
常三公子只顧凝神呆視,聞言如夢初醒,忙不迭翻身下馬,十分尷尬地說道:“屬下失禮!”
百花夫人盈盈一笑道:“是嗎?三公子,你——為什麼失禮呢?
女性的嬌、媚、柔,都在百花夫人這含有鼻音的一聲“嗯”中,十分傳神地表露無遺了。
生來就有抗拒女性誘惑天賦的常玉嵐,覺著通身的肌肉不自覺的拉緊起來,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裡跳了出來。
這是少有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