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此時,常玉嵐舉杯獨酌,不由又想起黑衣無情刀紀無情來,紀家到底發生了何事?如今三天之約過了多時,應該追到盤龍谷來了。
還有,丁定一拒絕留客,一定是有所顧忌,他顧忌什麼呢?
為什麼在那名叫蕙姑娘的一吵一鬧,丁定一又改變了初衷,開門迎客,讓自己一行等住了下來?
想到蕙姑娘,常玉嵐不由眼睛一亮。
她太像藍秀了。
藍秀,使人動心,使人打心底迷戀的姑娘,脈脈含羞的倩影,彷彿就站立在眼前,那麼真,那麼切……
常玉嵐似乎忘了形,痴痴地舉杯道:“常某敬你一杯!”
“你敬我,我從來不喝酒呀?”嬌聲來自門外。
幾乎使常玉嵐倒退三步,麗影閃動,果然是那熟悉的美麗倩影跨進門來。
常玉嵐魂不守舍地道:“藍姑娘!”
“噫!你怎麼知道我姓南?”
說話的語氣爽朗嬌憨,這是與藍秀的冷豔完全不同,常三公子揉揉眼睛,暗道了聲:“慚愧!”
原來是適才在鋤藥草堂外,對丁定一撒嬌的蕙姑娘。
這時,她一雙滴溜溜轉動不停的大眼睛,正盯著常三公子的臉上,等著常三公子回答她的話。
常三公子忙放卜酒杯,笑道:“哦!原來是蕙姑娘,恕我冒失!”
蕙姑娘咬著下唇,露出上面的一排白牙,揚揚眉頭,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話呢?”
“因為蕙姑娘很像一個人……”
“是她像我,還是我像她?”
“這並沒什麼不同。”
“她也姓南?”
“是!藍顏色的藍,因為藍是一種沉靜的美。”
·那就不對了,我是姓東西南北的南,我們就不一樣了!”
“沒什麼不對呀,我是說你們的外貌像極了……”
“要是真的,我想見見她,她很美嗎?”
“美,同蕙姑娘一樣美。”
“我不信!”蕙姑娘嬌嗔地道:“既然知道我姓南,為什麼還叫我蕙姑娘,蕙兒是我的閨名,是給我爹同丁二伯叫的。”
常二公子忙改口道:“哦!是,該叫南姑娘!”
蕙姑娘喜道:“你是第一個叫我南姑娘的人,別忘了啊!”
“忘不了!忘不了!”
“走!我爹要我來叫你呢!我差點忘了……”
“你爹?”
“是呀!還有丁二伯,叫你去吃鯉魚,喝竹葉青。”
她不容分說。拉起常三公子就向外走。
出了鋤藥草堂,南蕙一面走,一面道:“聽丁二伯說,你是金陵常家這一代的高手,料必功力不錯?”
常三公子心中好笑,但口中卻道:“這是他老人家誇獎,我小輩後學,哪當得起高手二字。”
南蕙似乎不以為然,氣鼓鼓的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麼好謙虛的。”
忽然,她又道:“這樣,我跑你追,就知道誰快誰慢!”
也不等常玉嵐回話,展顏一笑道:“快啊……”
真的一騰,衣袂震動,人已在五七丈外。
常玉嵐不想施展輕功,已不可能,毫不怠慢追了上去。
一紅一白的身影,在夜幕初起,山色迷漳中風馳電掣,直向谷底深處射去,流星趕月一般,全是上乘身法,絕世輕功。
常玉嵐是武林世家,加上江湖歷練,輕身功夫雖未登峰造極,但也非一般泛泛之輩所能望其項背,稱得上一流高手。
先前尚以為南蕙是童心未泯,出於嬉戲的比比快慢,一心想逗她歡喜,存著不超過她的念頭,故意落後兩二丈。
不料,三兩個起縱,才看出南蕙不但身法輕巧,而且借勢用力竟然是玄妙莫測,舉手投足之間,更是紋風不驚。
像一縷輕煙,穿梭在林木草叢,轉眼間,將常玉嵐拋在十餘丈外。
常玉嵐大出意外,哪敢怠慢,施展全力追蹤不捨。
饒是如此,兩下相距,也有三四丈之遙。
此時,一陣如同萬馬奔騰的雷鳴之聲震耳響起。
南蕙突然。收勢子,俏立在一塊碩大的巨石之上,向常三公子招招手,壓低嗓門道:“不行了!我爹不准我施展功夫,還好,我沒敢用全力,所以既沒出汗,也沒氣喘,不然呀!又得挨罵。”
對於南蕙,在常玉嵐的心目中,先前以為她是個十分受寵愛而又任性的小姑娘。
雖然,意料之中,她必然也是個江湖武林人女兒,住在崇山峻嶺,幽谷深山之中,諒會隨著家人練武,不料她的武功竟不在一般高手之下。
所以,他將大拇指一豎道:“南姑娘,你這身功夫實在了不起!”
南蕙喜形於色道:“真的?等下見了我爹,可別提我會武功的事。”
轉過山角。
轟雷之聲更火!
三面斷崖,中間的松柏掩映之處,垂落丈餘寬一道飛瀑,從望不見水源的濃蔭中傾瀉而下,勢如萬馬奔騰。
瀑布洩落處,拋珠濺玉,形成一道碧綠的深潭。
潭的四周蒼苔如洗,滕蘿散佈,一片翠綠,沁人心脾,如鏡的水面,也像一片透明的翡翠,被瀑布沖濺的水花,引起陣陣漣漪。
距潭水約莫丈餘遠近,一塊其大無比的巨石,就著巨石的形狀,搭著一座小屋,說它是小屋,也是數丈寬廣,而且還隔成前後兩進,十分精緻。
左首,坐的正是“妙手回春”丁定一。
右首,坐著一位白髮披肩,身披古銅大氅的老者,那老者面如枯木,絡腮滲花短鬚,手持丈餘長的釣竿,正在垂釣。
南蕙伸出一個指頭,向紅唇上一比,對常玉嵐道:“噓!不要動,我爹在釣魚,他最恨別人驚跑了上鉤的魚兒!”
常二公子暗暗覺得好笑,但他知道一些江湖異人,大都有特殊性格,連忙放輕腳步,躡足靜聲。
不料,垂釣老者已徐徐道:“蕙兒,客人來了還不快請!”
常三公子聞言,緊走幾步,恭身垂手道:“晚輩常玉嵐”見過前輩!”
那白髮老者收起魚竿,冷漠地道:“免了吧!”
常玉嵐這才轉向丁定一道:“侄兒見過丁世伯。”
丁定一含笑道:“賢侄免禮,來!我替你引見,這位是南天雷前輩,我的好友,你也叫他伯伯吧!”
常玉嵐又拱手齊額道:“南老伯!”
這時,面對面,常玉嵐不由心中一凜。
因為,先前那白髮老者眼睛以睜還閉,此時,但見他雙目炯炯發光如同電射,枯木似的臉上。奸像浮出一層金紅光彩,令人不敢逼視。
白髮老者疑視著常玉嵐,半晌,才道:“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