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凌三道:“所以魔道中人,最重視的事,便是如何能避免散功之苦,也就是說超越這個最大的劫難。可是他們的修煉心法既與道家不同,又跟佛門有異,一旦練了,便非繼續下去不可,明知結果如何,卻不能中途停止,自古以來,沒有一個邪派的高手,能夠逃脫得了這個既定的命運……”
凌三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師弟,你想有多少的奇才異能之士,只因為起初走錯了路,踏入邪道,便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豈不太令人難過?”
李金貴默然的點了點頭,一想到自己將要去長春宮之事,不禁心中一凜,道:“師兄,你這麼說,我可不敢到太白山去了,我……”
凌三一笑道:“傻小子,若是沒有法子可以超越散功之苦,師叔怎會讓你去?就是小鳳兒也不會不顧你,讓你將來氣血爆裂,骨肉紛飛啊!”
李金貴面有餘悸,道:“可是師兄你說……”
凌三道:“我說的是百年以前的事,近百年來,由於出了兩個奇人,使得江湖中的整個局勢都已改變,為此,也造成了無限的殺孽與糾紛,牽連之廣,影響之大,到現在還難斷定……”
李金貴默然的望著凌三,不敢插嘴,唯恐會打斷凌三的思緒。
凌三仰首望著洞穿的屋頂,好—會方始凝目注視著李金貴,道:“那兩個奇人—姓白,一姓葛,原是中表之親,他們幼年之時各有奇遇,表兄白劍青為漠北紅雲老祖收為徒弟,表弟葛朴卻巧遇青城散仙漱石子,得傳青城心法,那紅雲老祖法力無邊,傳了三個弟子,其中以白劍青的修為最高,二弟子羅岳和三弟子耿揚光要稍為差些……”
他目光一閃,望著李金貴,只見李金貴屏息聆聽,凝神靜氣,顯然全神貫注,於是話聲稍頓,繼續道:“那白劍青得到紅雲老祖的真傳,法力高強,甫出江湖,立刻震動天下,後來,他遇到了葛朴的妹妹葛娘,由於他們是自幼便許下的親事,所以很自然的便在白家的一位族叔主持之下,結為連理……”
李金貴聽到這裡,脫口道:“師兄,你說的白劍青,是不是玉鳳的先祖?”
凌三沒有回答他,繼續道:“白劍青的婚禮極為美滿,婚後未及三年,便已生下一男一女,就在這時,葛朴得到了漱石子的真傳,下山行道……”
他說到這裡,只見葛仙童沉聲咳了一下,道:“凌三,不要饒舌。”
李金貴吃了一驚,側目望去,但見葛仙童雙手伸了個懶腰,雙眼一睜,射出爍亮的神光,不由驚喜地道:“師叔,你回來了?”
葛仙童道:“嗯,我到了一道玄妙觀,看到了太白雙妖,果然我料想的不錯,朱雲無法抵擋大白雙妖的‘姹女天魔舞’,已經遁回崆峒,此外,我還到了一趟青城,跟你師父談了好一會,這才趕回來。”
凌二道:“師父有什麼吩咐?”
葛仙童道:“你師父知道你太愛護金貴了,怕你會洩漏天機,影響到金貴以後應劫的能力……”
凌三道:“師叔,我可沒有多嘴,只是說—些江湖掌故給師弟聽,免得他什麼都弄不清楚,反而誤蹈入魔境。”
葛仙童頷首道:“嗯!這個倒可以告訴他,也好增加他慕道的決心。”
活聲一頓,望向李金貴,柔聲道:“金貴,你先聽你師兄將這百年來江湖上劫難的經過大致的說一遍,心中打個底,等會兒自然能諒解我們要讓你隨太白雙妖而去的苦心……”
李金貴肅然道:“弟子一定服從師叔的吩咐,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他眼見葛仙童身在此處,元神卻能出竅而去,不但到了玄妙觀,而且還遠去青城,這等神異之事,怎不使他死心塌地,視葛仙童為活神仙?
葛仙童道:“凌三,你還有半個時辰可以跟金貴相聚,方才你師父說天亮之前便要將金貴送回玄妙觀去。”
凌三仰首望瞭望道;“此刻尚不到二更,為什麼要這麼早便將金貴送走?”
葛仙童道:“你師父說天亮之後,太白雙妖便要動身回去,為了免得她們起疑,所以要早些將金貴送去。”
李金貴道:“師叔,為什麼我一定要跟太白雙妖去呢?”
葛仙童道:“這是天意,也是你一生劫難的開始,我們無法逆天行事,只能在旁幫助你,讓你少受些苦,不過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
李金貴唯唯諾諾,不敢再多問,目光望向凌三,只見他側首凝目,似乎望著斑駁的牆壁在出神。
凌三突然立起,對著空中抱拳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一定全心扶助金貴度過劫難。”
李金貴隨著凌三所望的方向看去,驚喜的道:“師父來了?”
凌三道:“他老人家此刻身在積石山,如何會到這兒來?方才他是以千里傳音之法,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李金貴沒等凌三把話說完,急忙站了起來,大聲道:“師父,師父,請您老人家可憐可憐弟子愚昧無知,連親聆您老人家訓誨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親眼見到您了,可憐我……”
“金貴!”一縷話聲,如風傳入李金貴的耳裡:“你是我最鍾愛的弟子,為師自你兵解之後,不惜耗損半載修為,以一點靈光,護住你的魂魄,投身這南陽府外李家,多年來且數次趕來此地,就希望能將你再度收歸門下……”
這個聲音忽東忽西,忽大忽小,在空洞的古廟裡聽來,極是詭異,可是李金貴卻是一點都沒害怕,也不敢懷疑。
他在話聲響起之時,便已跪倒於地,垂首聆聽,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聽到這兒時,已是感動得熱淚盈眶,喉頭哽塞,只覺師恩浩蕩,無邊無際,一股孺慕之情自心中湧起。
李金貴喃喃道:“師父,弟子發誓此生無論遭到多少劫難,都一定要重回師門,親炙師尊訓誨……”
“痴兒,痴兒!”
李金貴突然覺得聲音愈來盒近,彷彿就在耳邊響起:“老夫為了你,又要在人間多停留三十載,唉!這也是我緣未了所致。”
李金貴霍地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青年人,就站在身前不遠。
那人長得面目瘦癯,劍眉斜飛,眼神如電,白色的長袍上繡著一個火紅的太陽,背後斜背一支長劍,鮮紅的劍穗微微拂動,瀟灑中透著英武,可說是丰神朗逸,如同玉樹臨風……
李金貴呆了一下,只見那白衣人伸出右手虛虛一托,道:“痴兒,一切聽從你師叔的吩咐,你我師徒相聚之日便不遠了。”
李金貴被一股柔和的勁道托起。還沒來得及說話,似見那白衣人左袖一拂,頓時眼前一花,白衣人如同一縷輕煙,倏然消失。
李金貴有一剎那的怔愕,等他定過神來,再也看不到白衣人了。
他的目光閃動,四下尋覓一會,只聽凌三道:“師弟,你在找什麼?”
李金貴道:“師兄,你看到師父了沒有?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