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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第125章
第125章 失蹤(5)

  蘇曼聲一身魚尾婚紗,款式相當簡單,沒有蕾絲珠片的點綴,妝容也頗寒素。但架不住人實在漂亮,身板也傲氣挺拔,往人群中央一站,簡直豔到了跋扈。陶龍躍數度覺得自己寒磣,不像新郎官,倒像個保鏢,但心裏還是美的。一抬頭,看見謝嵐山從休息室裏走出來,一點沒注意到他神色異樣,還笑問他:“哎,你家沈流飛呢?”

  宋祁連帶著兒子去見外公劉炎波,謝嵐山一個人走著,目光空洞徑直向前,像沒聽見陶龍躍的話,甚至像沒看見他這個人。

  陶龍躍追了兩步上去,一拍謝嵐山肩膀,說了正事:“彭廳想見見沈流飛,老人家耿耿于懷,不明白他煞費心思為省裏請的專家,怎麼就被我們漢海捷足先登了……”

  不就是為了滅門之恨才被“捷足先登”的麼,謝嵐山茫然回頭望著陶龍躍,眼裏是一線孤憤與痛苦,只有道邊被行人踢傷的野狗,才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陶龍躍被這喪魂落魄的模樣嚇一跳,也覺出他不對勁,忙問:“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沒……沒有……”謝嵐山試著回憶一下沈流飛今天的去向,但發現很難,好像任何與這個名字掛鈎的記憶都變得模糊顛倒,甜苦難分,再一細想,頭就疼了。他有些結巴地說,“段黎城今天回美國……他、他可能送他去了,晚些時候就來……”

  “行了,來的都是熟人,也不用你個伴郎在這兒招呼了,你進去坐吧。”陶龍躍拍拍謝嵐山後背,附在他耳邊低語一句,“你跟彭廳一桌啊,別忘了我跟你說的,好好表現!”

  這個時間,沈流飛確實人在機場。段黎城買了兩張機票,他本就是為他來的,所以臨行前仍希望能帶上沈流飛一起回美國。

  但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做都再無法打動對方,終究只能孤零零一個人回去。

  離別時分,他對沈流飛笑著搖了搖頭,無奈地說:“我真的很懷念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你雖然體弱多病,但卻無條件地相信我,依賴我。”

  沈流飛垂下眼,聽對方追憶往昔也不插話,他不是鐵打的心腸,他一直記著這份情。

  “我很感謝你在我病情最危重的時候始終陪在我的身邊,也很感謝你給了我第二次生的機會。”沈流飛依舊面無表情,但話裏聽得出那份感激之意,“回美國你已經不能再做手術了,未來什麼打算?”

  “我有安排了,你照顧好自己。”段黎城笑笑,兩個男人相擁告別。

  走出機場才覺出天已經黑透了,放眼遠望,萬家燈火被夜霧籠罩,迷離如鏡花水月。沈流飛掏出手機看時間,離小陶隊長婚禮開始還有約莫半小時,現在趕過去免不了要堵一會兒車。

  身邊跑過一對操著泰語的年輕男女,手提大包小包,腳步匆匆地趕飛機,又引得他想起了唐小茉。沈流飛平時不玩微博,唐小茉失聯之後才存下了她發出的那些照片。他打開相冊看了看,忽然發現了一個以前被他忽視的細節。

  唐小茉發出的最後一張自拍照裏,還拍下了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那人光天化日下鬼鬼祟祟地躲在遠處偷看唐小茉,看上去很是不懷好意。

  那頭陶龍躍的婚宴已經開席了,小陶隊長很激動,誰都沒想到這個一米八幾的肌肉硬漢原來感情那麼充沛,對新娘宣誓一生一世時哭一場,感謝老陶養育之恩時又哭一場,後來小梁他們慫恿他唱歌,歌聲又響又紮耳,也跟哭似的。

  大喜的日子,陶軍逮著機會就跟老上司彙報工作,結果被彭廳長笑著打斷了:“今天不談國事,只談家事,好男兒保家衛國,也該有個讓他停泊的避風港。”

  謝嵐山坐在他斜對面,抬眼就能看見。

  彭廳長佯裝不知謝嵐山被停職的情況,主動問他:“小謝,聽說你在刑偵隊裏表現優異,破獲過不少大案子?”

  謝嵐山像沒聽見這問話,或者聽得不全面,抬頭看了看彭廳長,潦草地“嗯”了一聲。

  彭廳長看著謝嵐山,意味深長地說:“你去金三角之前我就跟你說過,只有守得住才能擔得起,守得住是英雄凱旋,守不住那就是失了街亭的馬謖,再對他痛惜不忍,也得明法紀、信賞罰,你說是不是?”

  三國裏人盡皆知的典故,馬謖最後什麼下場?被諸葛亮揮淚斬殺,人頭落地,嗚呼哀哉。

  宋祁連就坐在謝嵐山身邊,也聽懂了這弦外之音,嚇得氣不敢喘,臉色一陣陣發白。

  席間連著上了兩道菜,一道品種齊全的全貝類刺身,一道生蠔配黑魚子醬,扇形的餐具相當精美,擺盤頗具高級感。市局裏多的是吃貨,但沒這麼洋氣的老饕,所以宴席上沒準備生冷海鮮的陶龍躍很是愣了一下,問新娘子:“咱們菜單上好像沒這兩道菜啊。”

  蘇曼聲也搖頭,表示自己對功能表的變更毫不知情。

  這個時候,劉明放跟著老子劉炎波端著酒杯熱火火地跑來向領導敬酒,他先對新郎官陶龍躍點點頭,笑了笑:“不好意思,兄弟我禮金沒包夠,正巧以前應酬時常來這家飯店,就悄悄跟廚房說再加兩道好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夥兒的口。”

  劉明放跟著他老子被安排坐在了另一桌,按陶龍躍的意思壓根就不想請他,但陶軍大度表示,劉副局畢竟是領導,他們仨小輩又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磕磕絆絆都是孩提時期不懂事,現在各自成家了,面子上總得過得去。

  劉炎波跟老領導打招呼,介紹劉明放是自己的兒子,又敬酒又遞煙,一通殷切寒暄。

  敬罷了領導的酒,劉明放總算注意到了一直沒怎麼動過筷子的謝嵐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這兩道菜是專門為你加的,怎麼今天跟我那麼客氣?”

  不待謝嵐山回他話,他已經裝作若無其事地瞥了彭廳長一眼,又揚聲對陶龍躍說:“咱們讀書那會去青島,自己到沙灘上撿、到海裏撈,什麼帶子血蛤象鼻子,十幾斤的東西就著啤酒全吃光了,哎,你還記不記得,老陶?”

  多少年前的老黃曆,陶龍躍努力想了想,懵著一點頭:“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劉明放把目光再次投向謝嵐山,拿起公筷就夾生蠔,往他餐盤裏連夾兩隻,嘻嘻笑道:“我就記得你最愛吃這個,你今兒要不吃它一打,就是不把我當兄弟!”

  最愛倒不見得,但現下十數雙眼睛盯著,卻是真真騎虎難下了。這是劉明放耍弄的小把戲,貿然拒絕顯得心虛,倘不拒絕呢?謝嵐山知道自己碰不得貝類海鮮,一碰就會出現呼吸不暢的過敏症狀,嚴重時甚至可能休克,而宋祁連與彭懷禮也是知道的。

  彭廳長微微皺眉眯眼,眼神鷹隼般犀利,眈眈盯著謝嵐山。他想看看這人是不是已經恢復了葉深的記憶。

  “我……我今天……”謝嵐山想推搪個身體不適的理由,還沒把話說完,宋祁連忽地輕輕抓握住他的手,笑著沖他搖了搖頭。

  “讓我來說。”宋祁連用目光找到蘇曼聲,對她嫣然一笑,“我還等著接你的捧花呢。”

  沈流飛五分鐘前就趕到會場了,但他的座位在後面,也就沒到主桌來。一來他本就不喜跟陌生人寒暄交際,二來警隊實在是個男性荷爾蒙過於氾濫的地方,關係確定之後,為免引起一隊直男的不適,他倆出入都會注意避嫌。

  他看見宋祁連握住了謝嵐山的手,也看見她接住了蘇曼聲拋來的捧花,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宣佈,她跟謝嵐山準備訂婚了。

  “哎?”

  這下沒人顧得上盤子裏的生蠔了,小陶隊一驚,老陶隊一駭,劉明放惱怒之下就想胡言亂語,但被身旁的老子遞個眼色牢牢拉扯住了,畢竟領導面前不能放肆。

  “恭喜是得恭喜……可……”陶龍躍眼巴巴地望著謝嵐山,一時琢磨不過來,這劇本怎麼跟說好的不一樣?

  “他去金三角前我們就在一起的,結果他一去六年,服從組織命令對我隻字不說。也怪我當時年紀小,守不住,沒有等他。現在他安全無恙地回來了,又一次次破大案、立大功,受的大大小小 的傷不計其數,甚至幾度救我於危險之中。我們確信對彼此還有感覺,都想把錯過的時間找補回來。”宋祁聯手捧漂亮的捧花,傷感落淚,有意識地提醒彭廳長眼前這個員警的功績,忽又殷切望著對方說,“彭廳,到時候請你來證婚,好不好?”

  彭廳長以前就見過宋祁連,還記得他,便臉色緩和地沖她一笑,扭頭對陶軍說:“我還記得這小姑娘,你那時就跟我說過,阿嵐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一心準備結婚的。”

  “是啊,如果當年阿嵐沒去金三角,他倆的孩子怕是都會叫我‘幹爺爺’了。”陶軍打從心底裏希望謝嵐山回歸正軌,過上能讓他父親安心泉下的太平日子。

  “小謝的犧牲確實太大了……”彭廳長面上寒意再褪一些,終究是想起了這個年輕人那些年的無畏付出,為他流過的血、淌過的汗,他既感慨也痛心,轉而又對宋祁連笑著允諾,“英雄美人,鐵血柔情,這婚我一定給你們證!”

  事出有端,突發狀況起伏跌宕,一個接著一個。謝嵐山好似默認了這段關係,從頭到尾沒什麼反應,眼裏還是霧濛濛的,只顯出一片茫然與嚴峻。各種糟糕透頂的情緒積蓄著搖搖欲墜,他真的需要有人拉他一把。

  他的手指在桌子下方來回撫摸那個木雕像,視線尋找到遠望著他的沈流飛,他看著沈流飛黯然一低頭,轉身而去。

  “結婚以後,我想把媽媽接回來照顧,她的病情已經穩定了,精神病院到底不是她的家……”宋祁連又握上謝嵐山的手,沖他溫柔一笑,“阿嵐,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在彭懷禮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謝嵐山只能強擠笑容,點著頭說,好。

  又飲幹一杯酒,陶軍自打生病還沒這麼痛快過,對謝嵐山說:“看你們兄弟倆都成家我就放心了,我看也別拘泥於形式,就跟龍躍一樣,趕緊定個好日子,簡簡單單地辦了吧。”

  宋祁連含羞帶臊地回了一句什麼,謝嵐山沒聽清楚。

  他仍在桌子底下撫摸把玩那個木雕像。他一度嚮往這種跟雕刻一樣工整清晰的愛情,而這個雕像也似他以謝嵐山這個身份存在於世的證明。他曾經那麼喜歡為她雕小動物,看她收到那些兔子、狗熊時亂笑一氣的樣子就覺得很開心。兩個人在一起不定非得乾柴烈火,他一直想帶這個女人去聽一聽蹚過墓園的風聲,在老謝的墳前一起喊上一聲:爸。

  謝嵐山用指尖確認雕像上他心愛女人的輪廓與眉眼,可他卻發現,他摸不清楚了。

  回憶刀刀留痕,可即便沒有這場不期然的遭遇,過去的還是過去了。

  “祁連,冬天結婚淡季,酒店禮堂什麼的都好安排,要拖到五一肯定訂不上了。”陶龍躍比誰都殷切,立即就拿出自己結婚的經驗來與宋祁連分享。

  “我也知道,”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順著她的預期發展下去,宋祁連沖陶龍躍笑了笑,又扭頭去看謝嵐山,“不過,還得聽阿嵐的意思,他不急,我也不急——阿嵐,你說呢?”

  謝嵐山沒反應。

  “阿嵐?”宋祁連喊他一聲。

  謝嵐山還是沒反應。

  “阿嵐?”陶龍躍幫著喊。

  “對不起。”謝嵐山忽地站起來,沖彭廳長、沖陶家父子也沖宋祁連滿含歉意地一躬身,他沙著喉嚨說,“沒有婚禮了,本來就不該有這個婚禮。”

  謝嵐山對著大夥兒笑了一下,這一笑就笑開了,心都跟著輕鬆澎湃起來。他轉過身,一步不滯地去追沈流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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