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開撕
老太太精亮逼人的眼睛掃過來前,我就拿開了搭在鄭易肩上的手, 奈何鄭易反應遲鈍, 一隻手仍扶在我腰側, 我只好虛虛的站在他身邊, 衝她乾巴巴的笑了笑。
鄭易說︰「這是我朋友,我一位教授的女兒。」
許老太太盯了一眼我腰上鄭易的手, 意味深長的抖出一絲淺淡的笑紋來︰「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鄭易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的鬆開了手。
許老太太微微笑著,倒是沒有剛才那麼威厲了, 聲音中甚至帶出一絲慈祥來, 「這會兒不是, 以後可說不準。」
我跟鄭易︰「……」
平時被調侃幾句倒沒覺得什麼, 這會兒被她當眾認真又嚴肅的說起來, 莫名覺得有點耳熱是怎麼回事?容崢他們幾個聽著俱是嘻嘻一笑, 神色也放鬆下來,伸手去拿傭人端來的茶水喝。
然而下一刻, 老太太倏然變臉, 嘴角往下壓著, 沉聲問立在一邊的夏青︰「你說是不是,兒媳婦?」
容崢、周俊和鄭皓立刻把已經送到嘴邊的茶水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夏青站在她身邊, 臉色僵硬的半晌沒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點笑來, 「他們年輕人的感情哪說的準, 一天一變的……」
許老太太冷笑了一聲, 起身拄著拐杖往裡頭房間去了。
在場的眾人都默默的抬頭擦了擦額頭若有似無的冷汗,其中屬夏青的臉色最難看。
鄭易率先出聲,轉頭問許諾︰「你房間在幾樓?她腳不好上樓,你幫她拿下來?」
許諾也有些難堪的樣子,大概是正想逃避剛才的尷尬氣氛,哦了一聲就匆匆上樓去了。
夏青笑了笑又恢復平時柔和的模樣,說︰「老太太剛才去花園轉了一圈,大概是累著了,我去看看,你們隨意,不用客氣。」
等她走了,鄭皓長長地出了口氣,「有許奶奶在的日子,許諾家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氣壓。」
周俊疑惑的問︰「剛才老太太是什麼意思?我都沒聽懂。」
我也對著鄭易擠眼示意︰這是什麼情況?當著一干小輩的面就給兒媳婦下臉色,也是霸氣的可以。
鄭易瞥了我一眼,沒說話。
容崢摸著下巴笑而不語,看起來很瞭解內情的樣子,我說︰「她們這是婆媳鬧矛盾了?」
「這矛盾可不止一天兩天了。」容崢笑著說,旋即揶揄鄭易,「你這事兒上,看來他們內部意見不統一啊,老太太看不上你。」
鄭易不放在眼裡的哼了聲,說容崢︰「喝水還堵不住你的嘴?」
周俊一頭霧水的捅了下身邊的鄭皓︰「他們說的你聽懂了嗎?」
鄭皓擰著眉毛思索了半天,最後茫然的搖了搖頭。
我︰「……」
過了一會兒許諾拿著幾件衣服從樓上下來,伸手遞給我說︰「都是這季新買的,沒穿過。」又衝一邊努了努嘴,「你去我爸媽的換衣間吧。」
夏青和許敬亭的更衣間在客廳後面。他家的別墅相對鄭家要小一點,格局也更緊湊,更衣間隔壁就是老太太的房間,我推門想進更衣間換衣服的時候,聽見隔壁隱約傳來夏青的聲音。
「媽,說好今天過來住段時間,您這就要走,一會兒敬亭回來我怎麼跟他說?」
許老太太沉聲說︰「跟你們這些沒骨氣的東西多住一天,我就要氣死,我還想多活兩天。」
「媽……」夏青語氣無奈又有些壓抑著情緒,「敬亭對公司越來越不管不問,上個季度的財報出來,業績下滑的嚴重,還出現生產事故,我不得為許家以後著想嗎?」
「別給自己戴高帽子,許家的以後有敬亭他大哥,你們手裡這個公司是你們自己的事。做成什麼樣我不管,但是臉都不要了上趕著賣女兒,這種事等許家人死絕了你再考慮!」
「您別這樣說。」夏青說的斬釘截鐵,「許諾是我女兒,我當然不會讓她受委屈,她跟鄭易青梅竹馬,根本不是您說的那樣……」
許老太太冷笑,「青梅竹馬?你眼睛瞎,我眼睛好使著呢!我這個孫女是蠢,但是也不能上趕著去倒貼!你愛錢如命不以為恥,我許家可是要臉的,夏青!」
我︰「……」
我悄聲的進到更衣室裡,隨便拿了件衣服,坐在椅子上一邊換一邊在心中吶喊︰我都聽到了什麼!這老太太嘴也太毒了!眼睛也毒!!一眼就能看出我這個媽愛財如命!怪不得她比許諾還想讓鄭易做女婿!!
信息量太大,我有些處理不過來,換完衣服一時沒走,坐在椅子上發呆,沒想到只聽隔壁一聲關門響,我剛下意識的站起來,夏青就紅著眼睛進來了。
夏青︰「……」
我︰「……」
夏青反應迅速,立刻側頭抬手抹了下眼睛,冷著臉說︰「你在這兒幹什麼?」
她在我面前倒是毫不遮掩自己的真實面目,我也是挺受寵若驚的。
「許諾讓我來這裡換衣服。」我趕緊調整表情湊了過去,驚訝的說︰「許阿姨你怎麼哭了?我剛剛聽著隔壁許奶奶在罵人說什麼愛錢如命不以為恥,難道是在說您?」
夏青眼圈更紅了,臉也紅了,開口說話時,氣得嘴唇都在哆嗦,「你……」
看見她哭我就想起自己從馬上摔下去嗚嗚哭的時候,我說︰「嗨呀,您別激動,我剛才聽了聽,還以為多大的事呢,其實您大可讓許奶奶放心,有我在鄭易身邊機靈又懂事的襯托著,他怎麼會看上您女兒呢?您說是不是?」
夏青臉都綠了,咬牙切齒的說︰「你……你這種有媽生沒媽教的小賤人,鄭易更看上你這種跳樑小丑!」
我聽得莫名想笑,心裡又覺得滿紙荒唐,替夏青感到悲哀,也為自己悲哀,我說︰「是啊,我就是有媽生沒媽教,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想你跟我媽長得真像,要是能認你當個幹媽就好了,現在……」
她眼神中掠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抬高下巴鄙夷的衝我冷笑,「你也配!今天你在我眼前撒野,明天我就讓你滾出h市!」
「好啊,我等著。」我沒再多說,衝她扯著嘴角笑了笑,繞開她出去了。
*
晚上吃完飯回家的路上,鄭易突然出聲︰「怎麼,不能跟鄭皓打遊戲就蔫了?」
「嗯?」我扭頭,一時沒回過神。
鄭易瞥了我一眼︰「魂不守舍的。」
「……」我分明是在思考!我想了想問他︰「許諾家是做什麼的?我聽說他家出了生產事故?」
「聽說?」鄭易眉頭輕挑,「聽誰說?」
總不能說偷聽來的,我急中生智說︰「聽鄭皓說的,說他們家的上季度的業績下滑嚴重。」
「許敬亭那個公司,業績下滑豈止上個季度,」鄭易輕哼一聲,「已經面臨退市風險了。」
「這麼嚴重?」怪不得夏青跟瘋了一樣要拉郎配,我感興趣的問他,「那他家這會兒需不需要融資?他家市值高嗎?我能買到多少股權?」
鄭易頓時蹙眉,「你都是聽誰說的?我不是讓你離許敬亭遠點?他找你要錢了?」
「我自己想的啊,之前不就提過弄個公司當當老闆嗎?他這公司正好市值低,再打壓一下股價,我收購掉不是挺好嗎?」這可是我深思熟慮一下午的計劃,在夏青眼前逆襲,翻身做她的老闆。
「想都別想。」鄭易皺眉說︰「買一個即將退市的破公司,以你的能力,能扭虧為盈?還是覺得錢放在我這裡花的慢,想早點破產?」
我︰「……」
「我發現你去了一趟許敬亭家就開始不對勁,」鄭易沉聲說,「他們家現在亂著呢,各個心懷鬼胎,接近你的人沒幾個打著好心思的,你最好給我拎清楚點。」
他說的嚴肅,我只好點了點頭,乖覺得不再多說。
前段時間他因為我跟許敬亭走的近生氣,當時還一頭霧水,今天聽到這些,也算明白了。
只是,我其實不太在乎手裡這些錢最後會是什麼結果,只要能讓夏青那邊也不好過。這兩天我就在想,夏青跟許敬亭看著夫唱婦隨的,哪怕我最後當眾揭穿夏青,許敬亭就會跟她翻臉離婚嗎?就算會,兩人二十多年夫妻,離婚的時候財產總要分一分吧?以夏青的精明愛財樣,她會不給自己準備後路?
如果不能一刀致命,讓她身敗名裂,那只能鈍刀子殺人,走互相折磨路線了。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就是太過善良、狠不下心的下場。別人想讓我掉下馬摔死,我想的卻是,如果她知道了我是她女兒,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做了?
鄭易今晚格外話多,他側頭看了我一眼,教育我說︰「你以後少跟鄭皓在一起鬼混,他有的沒的都跟你說,你又蠢,什麼餿主意也往心裡去。」
「我聽什麼餿主意了?」他莫名其妙就又開口刺人,我也不高興,「再說我跟鄭皓怎麼叫鬼混了?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鄭易輕哼一聲,「下午見面恨不能彼此抱上,晚上吃飯的時候湊頭打遊戲,我看你倆是好的要穿一條褲子了,你不如在他家隔壁買棟別墅。」
我︰「……」
好幾天不見,乍一見面熱情一點不正常嗎?打遊戲怎麼了,你跟容崢說天書似的聊期貨,我們幾個還不能打打遊戲了?你倆不對付,還不允許別人產生友誼了?鄭皓也沒這樣擠兌過我,讓我離你遠點啊。
我說︰「有道理,明天我就找人問價格去。」
鄭易抿著唇,沉著臉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