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韓聞逸給他們播放的,依舊還是是這部電影的片段,只不過他是先給他們看了結局,才跳到前面去播放。這一次他播放的是電影開頭,「沒頭腦」和「不高興」還是好朋友時,一起奮鬥打拼的片段。
父子兩個都看得聚精會神的,盡可能地注意每一個細節,以免待會兒韓聞逸向他們提問的時候他們答不上來。這一次的片段韓聞逸放得比較長,放了整整十幾分鐘。
放完以後,他拿了兩張問卷分別交給武大問和武順:「你們來填一下吧。」
武順率先摩拳擦掌地接過問卷。他對自己的記憶力非常有信心。他現在上的是市裡非常好的一所公立高中,可不是他爸砸錢把他塞進去的,而是他自己憑實力考進去的。他自覺自己非常聰明,唸書不是什麼難事。所以每次武大問跟他對一件事情的看法發生矛盾,他都堅信是武大問搞錯了。
他開始看題。
第一個問題是這樣的:「你是否看到酒吧門口有一塊廣告牌?A、看到了B、沒看到。」
武順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電影裡的畫面。不一會兒,他比較確定地選擇了B。他並沒有在酒吧門口看到什麼廣告牌。
選完之後,他還偷偷看了眼旁邊的老爸。武大問皺著眉頭還在思考,他顯然記不清楚這些細節了。
武順不由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繼續往下答。
第二個問題是這樣的:「你有沒有看到停在廣告牌下面的黃色轎車?A、看到了B、沒看到。」
武順微微一怔。他印象裡的確是看到黃色轎車了,但是哪兒來的廣告牌?
他想了一會兒,認定這應該是個陷阱,堅持選擇了B。
他做了幾道題,又偷看邊上武大問。武大問還在抓耳撓腮地回憶前幾道題。他忍不住開始放垃圾話:「記性不好就別勉強了~」
武大問立刻怒目相向:「做你自己的!」
武順哼了一聲。
很快他答了幾道題,到第七題的時候,他居然又看到了廣告牌這三個字。
「影片第七分鐘的時候『沒頭腦』靠在哪裡抽煙?A、電線桿B、廣告牌。」
武順再次閉上眼睛回想剛才電影裡的畫面。「不高興」抽煙的場景他有點印象,是在哪裡呢?想啊想啊……他的腦海中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一塊廣告牌來。
這個回憶讓武順自己都有點懵了。他剛才回憶的時候確實沒想起來有廣告牌,可現在閉上眼睛回想,酒吧門口又好像的確是有那麼一塊廣告牌來的?到底是哪個記憶錯了?
他抓耳撓腮想了半天。忍不住偷偷瞟旁邊的老爸。卷子沒瞟到,視線卻撞上了——這父子倆個也怪有默契的,都想偷看對方的答案。
武大問四十好幾的人了,這都告別考試多少年了,誰想得到居然還能淪落到這地步。這可真是重溫青春了。
「咳。」考官韓聞逸出聲維持考場秩序,「不許偷看。」
武大問:「……」
武順:「……」
兩人只好老老實實自己答題。
武順繼續回想。他拚命回想,越回想,腦海中隱隱約約的畫面就越清晰——是了!他現在想起來了!的確有,而且廣告牌是黃色的,是某運動品牌的廣告!
這麼清晰的回憶讓武順瞬間信心滿滿。他先把這道題答完,趕緊又返上去修改了前幾題的答案。
問卷裡還有一些跟「沒頭腦」和「不高興」相關的問題。
「在得知『沒頭腦』被老大提拔以後,『不高興』的反應是:A、為他高興B、嫉妒卻強顏歡笑。」
「影片第8分鐘的時候『不高興』偷偷『沒頭腦』的包裡塞了什麼?A毒品、B、現金。」
武順有些有印象,有些記不清了,有些電影裡就沒有講明白。他看到『不高興』往『沒頭腦』包裡塞了一個紙袋,但是紙袋裡裝的是什麼至少這一段情節裡沒有說明啊!
「聞逸哥,」他掀起眼皮,「這題確定沒出錯吧?」
韓聞逸攤手:「如果不記得或者不確定,可以空著不填。」
武順猶豫了一會兒,並沒有空著。他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填了個選項——既然「不高興」是黑社會,他往同伴的包裡塞毒品也是很正常的吧?於是他填下了B。不管怎麼說,哪怕瞎蒙一個還有一半正確的幾率呢,沒道理空著不填啊!
最後還有一道開放的填空題。問題是這樣的:「從本段影片中,你認為『沒頭腦』和『不高興』的性格分別是怎樣的?請填寫一個細節來佐證你的觀點。」
問題特別指明了是本段影片,也就是說上一段影片裡的內容是不能參考的。武順想了想,給「沒頭腦」總結的性格特點是重情義,佐證是影片中「沒頭腦」曾施捨乞丐。至於「不高興」,武順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的是他最後槍殺了自己好兄弟的畫面,於是他給「不高興」總結的性格特點是殘暴,佐證……他一時沒想出來。
於是他看了眼上面做過的題目,有一題給了他靈感,他忙寫下佐證是「不高興」在得知自己的好兄弟升職以後,非但不為他高興,反而還嫉恨他——這特麼還是兄弟幹的事兒嗎?真是玷污了兄弟這兩個字!
很快,父子倆都做完了答卷。他們把答卷交給韓聞逸。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眼神裡都是刀光劍影。
不管怎麼樣,氣勢不能輸人。輸了這一場,以後都得授人話柄啊!
父子倆的暗戰打完,都把目光投向韓聞逸。武順到底年紀小點,一面對韓聞逸就露怯了,緊張地直嚥唾沫。
武大問還是比較淡定的。他對著韓聞逸一臉從容,至於他心裡有底沒底,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們都在等韓聞逸評出一個結果,但韓聞逸只是看了一眼就還給他們了。
「因為你們都沒有看過這部電影,那我現在先給你們講一下電影的大概內容。這部電影有兩位主角,『沒頭腦』和『不高興』。『沒頭腦』看起來看起來是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其實他的城府非常深,他的內心也非常貪婪。」
武大問和武順同時睜大了眼睛。剛才那兩段片段裡完全沒看出來啊!
「『不高興』呢,是一個比較穩重也挺講情義的人,他給人的表面感覺很冷漠。一開始,『沒頭腦』和『不高興』他們進了同一個幫派,感情很好。後來為了向上爬,『沒頭腦』背叛、出賣了『不高興』很多次。『不高興』看中兄弟情義,最終都原諒他了。」
「多年的奮鬥以後,他們兩個都出人頭地了,各自成立了幫派,都成了老大。但他們為搶地盤、搶人手,競爭也越發激烈。『沒頭腦』想置『不高興』於死地,就把他的行蹤出賣給了敵人,準備借刀殺人除掉『不高興』。」
「然而就在殺手去暗殺『不高興』的那天,『沒頭腦』在家收拾東西。他忽然收拾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是年輕時的兩人。他翻過照片,發現照片的背面竟然寫了一行字,是很多年以前『不高興』寫下的。那行字是——『你是我今生最好的兄弟』。」
韓聞逸平靜地娓娓道來,「他忽然想起這些年發生過的很多往事,想起他們一起打拼的日子,想起『不高興』對他所有的好。最後一刻他良心發現,不管不顧地跑去找『不高興』,想讓他快點逃走。然而這些年,『不高興』也早已變了。他早已對『沒頭腦』失望透頂,也下定決心除掉『沒頭腦』,把他的一切佔為己有——然後,就是你們剛才看過的大結局。」
武家父子早已聽得目瞪口呆——從剛才韓聞逸給他們看的那兩個片段裡,根本看不出這些內容來!
武順這心裡瞬間就虛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跳進了一個坑裡,這要是真的學校裡考試,這會兒他肯定偷偷摸摸在台板底下改答捲了。可惜在心理咨詢室裡,一切清清楚楚,無可遁形。
韓聞逸笑了笑,並不對他們的答卷做什麼評價,只說:「剛才那段我再放一邊你們看看吧。」
他又重新播放了一遍剛才的視頻,才開頭,武順就傻眼了——那酒吧外頭,光禿禿一根電線桿子,哪來什麼廣告牌啊?!
再往下看,他就更加坐立不安。影片裡根本沒有什麼黃色轎車,只有一輛紅色的,但他改了電線桿的答案,就上去把所有和電線桿有關的答案全給改了。這些細節還都算了,涉及到主角的劇情,他回答的更加錯漏百出。
在得知「沒頭腦」被老大提拔以後,「不高興」是高興還是強顏歡笑?剛才他選了強顏歡笑,可現在再看一遍,他明明笑得挺歡實的,沒什麼證據說他假裝開心呀!
「不高興」往「沒頭腦」包裡偷偷塞了什麼?剛才他選了毒品,可再看一遍,發現吃飯的時候「沒頭腦」隨口抱怨了一句家裡母親生病了,那明明是塞錢更有可能吧?
至於最後的填空題,在瞭解了全部的劇情以後,武順已經知道自己完全理解差了,可再看一遍,他還是覺得汗顏——他認為「沒頭腦」是個重情義的人,原因是他第一遍看的時候記得兩人一起走路的時候「沒頭腦」曾經摸出一個鋼棚送給路邊的乞丐,第二遍再注意看,發現給乞丐錢的人竟然是「不高興」!這敢情好,他情節倒是記住了,卻直接來了個張冠李戴……
武順本來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可整個片子看完,他對一遍答案,發現自己做錯了一大半。他心虛地看了眼武大問,生怕武大問來問他成績。但武大問被他一看,也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問卷往旁邊挪了挪。
——父子倆的測試結果基本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裡去。
韓聞逸委婉地問道:「你們有沒有做錯一些題目呢?」
武大問和武順都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這回韓聞逸沒有讓他們互換答案,也沒問他們究竟錯了多少。他並不打算讓他們的錯誤曝光在別人面前,因為那只會適得其反,他們很有可能會出於自我保護的目的而堅持自己的錯誤。只要他們自己心裡對他們之前堅信的東西產生疑問和反思,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慢慢地解釋:「我們有時候會把記憶當成是電腦的磁盤,以為儲存進去的都是真實的。但是並不是這樣。記憶其實是我們對世界的解讀。當我們重新回憶一件事情的時候,我們不是準確地再現它,而是用我們自己理解的方式重構了這件事。」
有了前面的測試結果做打底,武大問和武順都眼巴巴地看著他,認真聽他說。
「舉個簡單的例子,就好像剛才影片裡酒吧的門口是沒有廣告牌的,但男主角家門口裡有一塊黃色的運動品牌的廣告牌。我不知道你們一開始是否記憶準確,但我在後面問題裡頻繁暗示,很可能會誤導你們。當一個人潛意識裡認為一件事應該是什麼樣的時候,他很有可能按照之後的理解去修改之前的記憶。」
「甚至對於我們其實並不瞭解或者不記得的事情,我們也會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將它補全,而不會任由記憶空白著。」
他大致看了下父子倆的問卷,父子倆在廣告牌這道題上很有默契,一開始都選擇了沒看到,後來都把自己的正確答案給修改掉了。明顯都是被誤導了。他也提示過他們不知道的可以不寫,可是父子倆都沒有空一道題。
韓聞逸接著說:「另外,心理學上有一種現象叫做驗證性偏差,當我們已經有一個觀點的時候,我們會本能地關注所有能夠支持我們觀點的證據,忽視那些跟我們觀點相反的事情。剛才我先給你們看了結局,你們對兩位主角的性格已經有了預先的判斷,當你們再去看前面的劇情的時候,會不會有一些先入為主但是不太正確的解讀呢?」
因為他們已經認定了「不高興」是壞人,他們就會拚命去尋找所有「不高興」邪惡的證據,扭曲、誤解,甚至編造。
「韓老闆。」武大問位於這個測試有點微詞,「這個畢竟是電影,兩個外國演員,長得本來就眼生,我們對人物不熟悉,就看了幾分鐘片子,記錯也很正常吧?如果是身邊的親戚朋友,都是很熟的人了,那肯定會記得更清楚啊!」
「當然,對親戚朋友的熟悉程度肯定比對電影角色高。」韓聞逸說,「但是看電影之前,我已經提示你們認真仔細地記住影片的內容。在生活裡,不可能每時每刻都用心,反而更容易因為粗心大意留下一些有偏見的印象,你覺得有道理嗎?」
武大問想了想,不說話了。
「本來我們在選擇記住什麼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有偏見了,然後在我們選擇回憶什麼也是不公正的。」韓聞逸又接著說道,「人的記憶跟情緒有匹配性。在悲傷的情緒下,更容易回想起悲傷的事情,在快樂的情緒下,更容易回憶起快樂的事情。」
他開玩笑:「如果你每次考試的時候都覺得很悲傷,那就試試在悲傷的時候背單詞,這樣考試時回憶起來的概率更高。」
武大問和武順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這對暴脾氣的父子倆,顯然沒少說急話氣話。有時候氣頭過去了,自己都覺得自己之前無法理喻。原來是這個原因?
武家父子都若有所思,韓聞逸就停了一會兒讓他們思考。
他剛聽了父子倆說的很多羅生門,他並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他可以猜測出很多可能性。
武順討厭父親和老師站在同一陣營,他更多記住的是武順的態度,因此武大問或許講了許多公道話,他卻沒有記住;也有可能,武大問或許沒有他自己想像的那麼公道,他批評了兒子許多句,只委婉地提點了一下老師,但他潛意識裡認為自己應該是個公道的人,於是他在記憶裡就把自己講理的內容放大了。
至於武大問覺得兒子是個愛撒謊的人,許是武順的確承諾了什麼卻沒有做到,他心裡就留下了兒子愛撒謊的偏見,凡他覺得有疑問的事,都把原因歸結為兒子故意撒謊,譬如武順出門晚了五分鐘回家,他就覺得兒子騙人;武順說好週末學習,偷摸玩了五分鐘遊戲,他也覺得兒子騙人;以後武順說什麼話,他都要懷疑一下。至於武順呢?他相信自己是個有擔當的人,即使有事與願違的地方,他也不會把錯歸於自己「撒謊」。矛盾也就越積越大。
——當然,這些都是他的推測,未必是真相,他也不打算讓他們去還原一個真相出來,因為那只會引發新一輪的爭執。只要他們願意修正自己心裡的「真相」,盡可能地和別人的「真相」靠攏,矛盾和誤會也就隨之減小了。
親近的人未必就沒有偏見。反而可能越親近,偏見就越根深蒂固。陌生人說他是一萬年後穿越來的未來人類也許都有人會相信;可自己的兒子就因為五歲時砸碎了一個碗,即使五十歲時的他已經成為了舉世聞名的科學家,在父母的眼裡,他卻依舊還是那個做事毛手毛腳的傻小子。
過了一會兒,沒等韓聞逸提醒,武大問主動把他先前寫的控訴兒子和兒子辯解的紙拿起來重新看。
武順見狀,也有樣學樣,重看他自己和父親剛才寫的東西。
之前他們看的時候,都是滿腔的不服氣和憤怒。這會兒才重看,卻都是若有所思的。
到底什麼才是真的?到底什麼才是對的?
他們思考的時候,韓聞逸情不自禁地看了眼手錶。他跟這對父子已經聊了遠遠不止一個小時了,他下午還要去見另一個投資人,快沒時間了。
武大問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韓老闆,你是不是有事要忙啊?」
韓聞逸點點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麼長時間。」武大問忙給他道歉,「那你趕緊去忙,我們……」
他本來想說我們下次約時間再聊,突然想起來咨詢之前韓聞逸說過這不是一次性能解決的問題,當時他還信誓旦旦說就讓韓聞逸陪他們聊一會兒就行。但聊了這麼些會兒,他已經隱約意識到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不是明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這光意識到問題沒用,還得知道怎麼解決問題才行啊!他們恐怕還必須得找韓聞逸再多聊幾次……他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了。
韓聞逸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無奈地笑了笑:「如果你們還有意向下次繼續來做咨詢的話,我給你們佈置一個作業吧?」
武順聽到作業兩字就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這每天上課的作業都做不完了,做個心理咨詢也要留作業的?!不過他倒還真有點好奇,這作業會是什麼樣的。
見父子倆都眼巴巴望著他,韓聞逸就知道他們決定要接受長期咨詢了。即使他再忙,這項工作既然接手了,就不能推給別人了,他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今天我讓你們列出了對方的缺點,並且找到證據來證明你們的觀點。我希望回去以後,繼續找證據——找那些跟你們的結論相反的證據。」
父子倆都是一愣。
「比如說,武先生,你認為小順不懂禮貌,那麼就試著找一兩件他其實是講禮貌的事情,記錄下來。」
人們總是本能地尋找那些支持自己觀點的證據,所以每個人的觀點總是那麼堅定、不可動搖,無論它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多荒謬。而所謂的辯證性思維,就是克服本能,自發去尋找相悖的論據來自我質疑。
「我建議你們重新製作一張表格,在你們認為的缺點邊上寫上相反的優點,然後為評估它們的比值。比如武先生認為小順不懂禮貌的時候佔了60%,懂禮貌的時候佔了40%……以此類推,把每一項都記下來。」
他不希望他們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那又是另外一種偏見了。人都是矛盾的、複雜的,站在一個更開闊的視角才能做出更公正的評價。而且一旦他們照著這個方法去做了,他們又會發現一些他們以前沒發現的事情。比如武順為什麼對有的人禮貌,對有的人蠻橫無理,到底是他的性格缺陷,還是被他無理對待的人身上也有什麼問題?
把作業佈置完,韓聞逸又看了眼時間,真的來不及了,他得出發了。
「韓老闆趕緊去忙吧,我們下次再來。」武大問連忙收拾東西站起來。武順也跟著站了起來。
「對了,下次再來的話,小順的媽媽要不要也一起來參與?」韓聞逸問。
武大問和武順對視了一眼。還是武大問開口:「主要是我們父子倆矛盾大,我老婆挺溫柔一人,她什麼都挺好的。」
武順好像想說什麼,想了想,又嚥回去了。
韓聞逸對武大問的說法不置可否。家庭就像一個化學式,每一個人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要麼是反應產物,要麼是催化劑。他說:「如果有時間,就一起來聊聊吧。」
三個人一起走到咨詢室門口,韓聞逸開玩笑:「下次來別忘了預約。」
武大問一愣,旋即爽朗地哈哈大笑:「韓老闆,今天謝謝你啦!」
送走了武家父子,韓聞逸就出發去見投資人了。坐上車,他越想越覺得武大問這名字有點耳熟,武大問這人也有點臉熟。想著想著,他忍不住拿出手機在搜索欄輸入了「武大問」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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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聞逸愣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他平時常關注一些財經新聞,就曾在網上看過有關武大問的專訪報道。這武大問似乎是一個事業上很成功的實業家,近年來開始熱衷公益,所以媒體對他也有了比較多的關注。
有一回在一個專訪裡記者問他,以前有過從政的經歷,後來為什麼轉去從商了?他哈哈大笑,說他這人是個急性子,口無遮攔,做不了官,就只能做商人。後來他就有了「急性子商人」這個綽號。
韓聞逸放下手機,想了一會兒,不由微微一哂。
果然這世上不管什麼樣的人,都各有各的煩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