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脾氣

　　第二天一大早，杜杉就約了溫曉見面吃中飯，說有要緊事。

　　那丫頭那邊亂糟糟的，溫曉還沒問昨天什麼事，她就掛了電話。她只能起來洗漱準備出門。臨走的時候，張慧珍喊住她，問她能不能帶上溫磊，她上午要去見個老朋友。

　　溫曉想著杜杉不是外人，就應了。

　　溫磊不是第一次來杜杉單位這邊，原先剛結婚的時候，張慧珍帶著溫磊在這邊住過幾個月，那時候她和陸澤感情還好，溫曉經常帶著溫磊來看陸澤，順便吃中午飯。

　　所以溫磊下車的時候，還衝著溫曉說，「吃魚。」

　　那是一家夫妻倆開起的小飯店，味道好，價錢公道，溫曉原先和陸澤經常來。不過，兩年前，這對夫妻就離婚了，小店也關了門，早就不在了。

　　她用一塊慕斯蛋糕，哄著溫磊去了跟杜杉約好的飯店，在那兒等杜杉中午下班。

　　只是沒想到，杜杉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邊有個帥氣的男生，一路跟著她過來。

　　杜杉臉色一般，似乎跟那人有什麼爭吵，但那人脾氣應該不錯，臉上沒有半點惱意，一直笑著，就是不肯離開。

　　杜杉沒辦法，只能氣呼呼的走過來，坐在了溫曉對面。

　　男生也隨後跟了過來，瞧見四個座坐了三個人，剩下一個還放了包，非但沒尷尬，還挺自在的叫服務員又幫他添了個座位，等待的時間，還自我介紹，「我叫鄭前，你是溫曉吧，聽杉杉總提起你，是她好朋友。」

　　溫曉這回可就真詫異了，「杉杉」兩個字，溫曉沒從別的男人口中聽到過，除了杜杉他爸杜誠勇。

　　鄭前倒是自來熟，對著溫曉說，「你寫斫琴的那篇文章我看了，真不錯，是寫的最符合明誠氣勢的一篇了，你居然還沒見過他。」

　　溫曉狐疑的看向杜杉，杜杉沒好氣的回答，「是他介紹的江明誠。都是不靠譜的人。」她知道江明誠放鴿子這事兒。

　　鄭前笑笑，沒當回事，對著溫曉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拒接明誠電話的人，不過好在那篇稿子他還算喜歡，有空你們真該見見。」

　　最後兩句之間，顯然還有一句話，譬如，否則的話，你們麻煩就大了。溫曉揉捏著手中的玻璃杯說，「好在我不是第一次被放鴿子，這樣的人見多了，也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鄭前怔了一下，看出溫曉挺反感江明誠，他想起江明誠看完報紙後說了一句以後倒是可以合作，眼神就頗有意味起來，話也少了不少。因著杜杉不喜歡他，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等著鄭前人影就不見了，溫曉才問杜杉，「什麼人？」

　　杜杉蔫蔫的趴在桌子上，「你想呢，兩家世交，門當戶對，財力相當，歲數合適，相親物件唄。」

　　「你看上了？」

　　杜杉幫溫磊擦了臉上沾上的蛋糕，無所謂地說，「先處著吧。」她轉頭跟溫曉說正事，「江明誠那事兒你有些魯莽了。他昨天一直在找你。」

　　溫曉不在意的說，「按照流程走的，採訪已經進行一次，照片也拍過，都是他允許，並且助理檢查過的。只是第二次補採沒採到，也是他先爽約。成稿完全是按照採訪來的，沒有任何問題。何況，開始的時候就說明了，上版前不能看稿。他有意見？」

　　杜杉意味深長，「你那脾氣，他不就放了你鴿子嗎？他家裡有事，這不，昨天才忙完，想起你要採訪的事兒，結果就聯繫不上你了。」

　　溫曉想起那九個陌生電話，才知道不是韓百韜，笑笑，「這都是相互的。我們補採聯繫不到他，何止九個電話的問題？」

　　杜杉知道溫曉驢脾氣，一向看不上擺架子的人，搖搖頭說，「你不知道他身份，得罪他對你沒好處。要不，我找機會讓你們見此面，和解了吧。」

　　溫曉奇怪的問，「他再有身份，跟我有關？」

　　「事兒沒敲定，我也不能說，反正這事兒我定了。」杜杉為了怕溫曉反對，接著又換了話題，「你昨天見韓百韜了？我在電視上看他給關琪助陣了，也瞧見你身影了。你沒跟他聊聊。」

　　溫曉將溫磊吃完了的盤子拿開，把水遞給他，讓他喝水，「聊什麼？」

　　「出書的事兒啊。」杜杉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這事兒你開口，韓百韜肯定答應。你總不能就為了面子，連婚姻都不要了嗎？陸澤彆扭什麼，不就是你職位比他高，工作比他忙，掙得比他多嗎？這事兒只要成了，你倆就平了。你何苦撐著？」

　　溫曉原本想拒絕，只是想起昨晚陸澤的那句話，最終沒開口。

　　杜杉瞧著溫曉鬆動，推了推她，「你都二十六了，哪個輕哪個重總該分清楚？不為別的，就為你爸媽，這婚，你也得頂住了。」

　　杜杉中午就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吃了飯就匆匆忙打卡上班去了。溫磊吃的飽飽的，坐在車裡不想回家，跟溫曉撒嬌要求看猴子，溫曉難得帶他出來，就應了。

　　只是她心裡還想著杜杉說的話，車開到一半，就掉了頭，直接向著醫院開去。溫磊扒著車窗戶問她，「姐，不是往這邊走。」

　　溫曉只能安撫他，「陪姐姐去醫院，給你買冰淇淋吃。」

　　溫磊一向聽話，聽見醫院，就以為溫曉生病了，還趁著紅燈的時候，去摸溫曉的額頭，然後乖乖的說，「不要冰淇淋，陪姐姐看病。」

　　溫曉心裡暖貼，笑著說，「都有。」

　　等著到了醫院，她從後備箱裡翻出了那天的病歷卡，直接取了幾個檢查結果，她隨手翻了翻，似乎都是未見異常。她不懂這些，也不敢妄加判斷，只能又去掛了個號，排著隊等著醫生給看看。

　　人依舊不少，好在這次比較快，一共也就排了半個小時。

　　不過這事也不好意思讓溫磊聽，溫曉就交代他在椅子上坐著，等自己出來。

　　醫生拿起她的檢查結果看了看，然後問她，「你這是孕檢？」溫曉點點頭，想問問自己有毛病嗎？誰料，醫生卻對旁邊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說，「你瞧瞧，這是最健康的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

　　溫曉忍不住吐了口氣，心裡那點緊張，就完全消失了。她覺得，無論有沒有孩子，只要不是自己的問題就好。

　　等她出去的時候，溫磊已經不再原地坐著了。溫曉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連忙跑過去問坐在溫磊旁邊的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想了想說，「沒太在意，好像是往大廳那邊去了。」

　　溫曉說了聲謝謝，就抱著包趕忙往那邊跑，正跑著，就聽見醫院廣播裡發出滋啦啦的聲音，然後，溫磊那特有的，有些憨厚帶嬌氣的聲音就出現了，他說，「姐姐，你在哪兒，我找不到你了。」

　　溫曉在那一刹那，眼淚幾乎下來。她連忙到導診台打聽去廣播室的路，過去的途中，醫院裡的播音員已經連續廣播了三遍，讓她儘快來廣播室接人了。

　　等著到了那裡，還沒進門，溫曉就瞧見，溫磊正跟個七八歲的女孩子一本正經地說著話，小孩子說，「你為什麼一個人坐著。」溫磊說，「我等我姐姐。你呢？」小孩子就低著頭，不高興的說，「我也是，我爸爸超笨的，把我弄丟了。」溫磊於是學著他爸爸的樣子，用手掌去摸了摸小孩的頭。

　　溫曉這時候就走了過去，溫磊一瞧見她，眼睛都亮了，也顧不上那小孩，連忙跳了起來，跑到溫曉面前說，「姐，我找不到你了。」

　　溫曉就摸摸他，算是回應，進屋去跟廣播員道了聲謝，帶著他就出來了。

　　臨走時，那小姑娘還伸著頭問溫磊，「你這就走了啊，真不講義氣。」

　　溫磊就有些不好意思，瞧著溫曉用目光求他，溫曉知道這是想留下來陪陪小孩，她想了想，溫磊從來都沒有朋友，那小姑娘看著很聰明可愛，兩個孩子在一起玩玩，也挺好。就點了頭。溫磊就一下子蹦了起來，衝過去跟小姑娘說話了。

　　溫曉就找了個地方靠牆站著，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小的那個很嚴肅的告訴溫磊自己叫柔柔，還問溫磊他的手機號是多少，以後他們可以打電話聊天。溫磊就很苦惱的揉著腦袋，拿著個紙片跑過來問溫曉，他為什麼沒有手機號。

　　溫曉低頭一看，是個硬質殼子裁成的小方片，還挺規整的，紙片上用圓珠筆歪歪扭扭的寫著兩個字，韓柔，後面還寫著個手機號。

　　她不知道怎麼的，就樂了，覺得小姑娘挺好玩，瞧著溫磊一臉我也想要的表情，就從包裡拿出筆來，沒有紙殼，就把自己採訪本的硬皮給撕了，用指甲掐著印，給他撕出個帶著毛邊的小方塊，把筆遞給了溫磊。

　　溫磊會寫自己的名字，這是他們一家人努力了許久的後果。只是他寫字特別慢，特別大，所以，總寫不到格子裡。

　　韓柔八成也覺得怎麼這麼慢啊，就慢慢靠了過來。就瞧見溫磊一筆一劃，恨不得力透紙背的，將一張紙片幾乎占滿了，寫了兩個大字。然後，溫磊就有些苦惱了，他回頭問溫曉，「沒地。」

　　溫曉知道他什麼意思，是沒地寫電話號碼了。溫曉也不在意，直接將紙片翻了過來，對他說，「這邊就可以，寫我的號碼吧。」

　　溫磊就點點頭，溫曉念一個數字，他就跟著寫一個，最終，留下了一行零兩個的字跡，高興的交到了韓柔手中。還叮囑人家，「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啊。」韓柔捏的緊緊的，連連點頭。

　　兩個孩子又玩了一會兒，溫曉看看表，已經該要回家的時候，電梯門終於又再次打開了。一個高大的穿著風衣的男人，匆忙的向著這邊跑過來，還叫著「柔柔」。

　　溫曉聽見這個聲音，一下子就抬起了頭。果然，那邊韓百韜也停下了腳步，任由韓柔跑過去抱住了他的腿。

　　韓柔說，「你怎麼又把我弄丟了，還這麼長時間。」

　　韓百韜說，「曉曉，你怎麼在這裡？」

　　溫曉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是韓百韜的，她覺得有點背，昨天都躲開了，結果今天又碰上了。可又不能不理會，她於是笑笑，沒回答他問題，而是說，「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只是韓柔出賣了她，「爸爸，她是來接弟弟的。她弟弟叫溫磊，我們說好了，他叫我柔柔，我叫他三石，以後一起玩的。」

　　韓百韜的目光，就從溫曉臉上移到了溫磊臉上，溫磊有些不知所措，但韓百韜天生長著一張儒雅和善的臉，他於是衝著韓百韜傻笑了一下。

　　溫曉瞧著心氣，拉著溫磊就往電梯處走，韓百韜見溫曉還是這態度，連忙抱著韓柔往前走了兩步，叫住溫曉，「曉曉……如果有事，要找我。」

　　電梯來了，溫曉沒回復，就走了進去，倒是溫磊，還回頭不知道衝著韓百韜還是韓柔，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