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周蔚的聲音叫的特別的急迫， 都有些破了， 聽著很是刺耳。

　　溫曉不用看，就知道這聲音裡代表著什麼樣的情緒， 周蔚八成是要跟江明誠訴一訴衷腸的。雖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是夫妻的時候，周蔚不珍惜， 倒是離了婚， 卻上了心。但顯然，周蔚如今做出的就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溫曉就衝著江明誠說，「我到車裡坐坐。」

　　江明誠雖然覺得沒有需要對溫曉隱瞞的， 但周蔚的性子，真不適合跟溫曉面對面，就點點頭。

　　等著將溫曉送進了車裡，江明誠才扭過頭。沒想到周蔚一直盯著他， 這會兒居然帶著羡慕與怨恨的說了句，「你從來對我沒這麼好過。」

　　江明誠真是覺得，周蔚的腦袋很不清楚， 也沒有追憶過去的想法，開口說道， 「我們已經離婚了，瑞豐的事兒我也解決了， 不需要周家相助。你以後可以不必來這裡了。」

　　哪裡想到，周蔚壓根不接他的話，她完全是按著自己的思路說， 「如果你能這麼追我，我怎麼會對你有心結？如果你能對我這麼好，我為什麼要出軌，為什麼要離婚啊。」

　　她仿佛陷入了自己很可憐的漩渦裡，出不來了，將一切的罪過都怪在了江明誠身上，「你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答應娶我？你如果娶了我，為什麼要冷待我？江明誠，你別覺得你是受害者，你有多忙無辜，你才是劊子手，都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我只不過不想那麼孤單寂寞而已。我有什麼錯？」

　　她這麼一說，仿佛江明誠才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即便江明誠不想和她一般見識，這些話他都必須澄清，畢竟，後面還坐著溫曉。

　　他既不想讓溫曉誤會他，也不想讓溫曉背上了什麼難聽的名聲。

　　江明誠就乾脆說道，「我試過，你選擇性忘記了。我帶你參加過公司統一活動，我帶你參加過論壇和聚會，我也跟你提出過，我來南城你跟著過來。你拒絕了。周蔚，」江明誠歎口氣，「都離婚了，我不想說的太難聽，我們的確不合適。你喜歡的我完全不感興趣，我喜歡的你壓根不想看一眼，你如今又何必再走回頭路呢。就這樣吧，別鬧了，越鬧越難看。」

　　江明誠說罷，就扭頭去接了溫曉，護著溫曉從另一端往屋子裡走。周蔚站在原地，一直不曾吭聲，直到他倆路過她的時候，她突然伸手要去抓江明誠。

　　只是未待江明誠和溫曉反應，就聽見裡面一聲喝斷，「周蔚，不准胡鬧！」

　　是個中年人的聲音，溫曉沒聽過。

　　她向前看去，就瞧見裡面出來個長得風度翩翩，瞧著不過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這人跟周蔚有著五分相像，溫曉一看就知道，八成是周蔚的父親。

　　果不其然，周蔚求助似的叫了聲爸爸。

　　江明誠也叫了聲，「周董。」顯然與他生分極了。

　　周老爺子就好像沒聽出來一樣，還是笑眯眯的點點頭，跟個熟悉人家的大叔一樣，還看了一眼溫曉，衝著江明誠說，「帶女朋友看你爸爸啊，快點進去吧，你爸等著呢。」

　　他客氣，江明誠自然也會客氣，畢竟都是商場中人，雖然已經沒了親戚關係，還在後面暗暗較量了一番，終究沒傷臉面，總要能過得去。

　　只是江明誠也沒介紹溫曉的意思，點頭說，「那您自便，我就不陪了。」

　　說完，就帶著溫曉往裡走。

　　後面周蔚一瞧他走了，立時不幹了，就想過來找江明誠，結果被周老爺子攔住了。周老爺子吼她，「你幹什麼，鬧什麼鬧，回家去。」

　　周蔚就是個女瘋子，要不當初也不能做出那樣的事兒來。這會兒她哪裡肯停下來，她衝著江明誠就撲過來，結果就聽見周老爺子說，「還不弄住她，讓她在這兒丟人嗎？」

　　後面就響起了周蔚的掙扎聲，溫曉過門的時候扭過頭去，就瞧見大概是司機，抱住了周蔚，正把她往車裡送。

　　周蔚的臉上滿是不情願，喊著一句話，「我後悔了，明誠，我後悔了，我給你認錯，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只是，一切都晚了，隨著車門的關上，她的聲音也就不見了。大概是瞧見她在看，周老爺子站在那兒居然還衝她客氣的點點頭，溫曉想想剛剛周老爺子對他們笑眯眯的樣子，頓時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等著進了門，她才說，「這周老爺子不一般啊。」

　　江明誠就說，「周家四個兄弟，他是老三。創業跟他沒關係，都是兩個哥哥出力。論疼愛他也比不過後面的四弟，可最終繼承權到了他手中。」

　　溫曉意會的點點頭，是個厲害人物。

　　她想起周蔚的樣子，就對周蔚突然又愛上了江明誠，而且死不放手，有了新的想法。只是她不好說而已。

　　可兩個人實在是太有默契，江明誠都沒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直接就跟她解釋道，「周蔚突然這麼纏著我，八成也是因為她爸。當年她大學畢業還想玩兩年，就被壓著相親跟我結婚了，她其實不願意，這也是我們過不好的原因，我是婚後才知道的。周蔚覺得，我破壞了她的人生。」

　　「所以她根本不喜歡我，也拒絕和我相處產生感情，甚至出軌。她覺得，她是在反抗命運，報復我。她以為，她就算離婚了，愛她如寶的父母也會接納她，卻沒想過，愛她如寶的父母，為什麼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和我結婚？就是為了江家的錢。

　　周家雖然有勢，可因為爭權，公司早就是空殼子了。如今她爸拿下了周家，還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江家才是最好的合作者。而那時葛明耀出事了，周蔚也意識到了這些，她才會配合。如今，我既然找到瞭解決辦法，她爸不想得罪我，自然就收斂了。」

　　他有話沒說，其實溫曉明白：能挽回江明誠就是江明誠，不能的話，自然要換個人。總之，對於一個有手段卻圓滑的人來說，一個女兒的用處是很大的。

　　溫曉就突然對周蔚有了些許同情，但只有一點點而已。這個女人，實在是太不可愛。她說，「希望她好。」

　　江明誠點點頭，帶著她進了屋。

　　老爺子並不在客廳中，小張看見他倆，就衝著他倆說，「老爺子在書房，聽說你們過來了，讓你們上去。」

　　江明誠和溫曉互看一眼，就上了樓。

　　書房門關著，溫曉說真的，畢竟是第二次了，江老爺子明顯是個有涵養的人，比姜芸和陸新陽要含蓄多了，她其實並不害怕。

　　倒是江明誠，擔心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顯然是要領著她進去。

　　溫曉就撓了撓他的掌心，讓江明誠鬆開了手。

　　這地方並不適合說話，江明誠用眼光示意她——別鬧！溫曉卻搖搖頭，她覺得不好，仿佛示威一樣。江明誠是想保護她，她卻不想將雙方放在對立面上。

　　雖然，老爺子在出事後的選擇，的確是讓江明誠和她有些心寒。

　　江明誠拿她沒有辦法，只能無奈的鬆了手，不過推門而進的時候，還是側了側身，擋住了她一半的身體。

　　溫曉有點無可奈何，可又有點甜蜜——雖然她堅強的仿佛千年城牆上的石頭，又硬又冷又不好惹，風吹雨打都不怕。可並不是不需要人來呵護的。

　　所以，她老實站在那兒，就沒再動。

　　老爺子正站在書櫃旁邊找東西，並沒有抬頭看他們，只是很隨意地說，「來了就坐吧。」

　　溫曉就聽話的坐下了，江明誠走過去問他爸，「你找什麼，爸爸。」

　　老爺子就說，「一份檔，來的時候收拾到這裡了，這會兒全亂了。年紀大了，有點記不住了。」

　　江明誠就說，「我給您找吧，您在旁邊指揮就行。」江老爺子也沒堅持，後退了幾步，坐在了椅子上，跟江明誠說，「黑色的資料夾，上面寫著2013年。」

　　江明誠嗯了一聲，在一堆檔中翻了起來。老爺子的檔不少，都豎在那裡，看起來一個樣，江明誠只能從頭開始找。好在，老爺子放東西挺有規律的，很快，就翻出個手寫2013年的資料夾。

　　江明誠拿出來給他看，老爺子就點點頭，「是這個。」

　　江明誠就遞了過去，老爺子卻沒接，「你自己打開看看吧。」

　　江明誠愣了一下，和溫曉對看了一眼。他倆都是多思多慮的人，自然也就多想了一點。這東西，似乎有深意啊。

　　「什麼東西啊。」江明誠問了一句。

　　老爺子倒是答的坦誠，「你媽去世前跟我商量的，你看看吧。」

　　一聽這個，江明誠就慎重了起來。原本資料夾是捏著的，這會兒卻捧了起來，手指頭還不住的摩挲著表皮。溫曉記得，江明誠說過，2013年，就是他母親去世的年份。

　　江明誠足足停了三四秒鐘，才將文件打開，可不過寥寥看了幾眼，他就立時合上了，衝著老爺子說了一句，「爸，這不行。」

　　溫曉一頭霧水。

　　江老爺子卻說，「有什麼不行的。當時我就和你媽說好了，有朝一日，我覺得你行了，這公司就歸你了。這些年，你雖然在公司做了不少事，可我仍舊覺得，你差點。」

　　「可能是因為公司是繼承的吧，沒有我們當年創業時的感覺。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按著我定下來的程式辦事，用著我給的人，我看不到你真正的本事。」

　　「直到你這次去北京，我才發現，你早就成熟了。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本事。原先，只是因為沒有機會，也因為我管得太多，讓你沒有施展的空間。那好，正好我老了，一切就交給你了。」

　　「爸爸，其實不是。我知道你的想法……」

　　老爺子卻擺擺手，「不用勸了，我比你更瞭解自己。人老了，當初的果斷就變成了剛愎自用，當初的義無反顧就變成了作繭自縛。

　　我年輕的時候，對你舅舅還不假辭色，如今卻開始想著，兄弟裡就他一個人陪著我了，總要念點舊情，總要想想你媽。我年輕的時候，最看不上周家這樣的心思，可如今卻想著，這世道有個這樣的岳家，卻是不錯。

　　這個位置，已經不適合我了。你接著吧，這也是你媽的心願。」

　　他眼中帶著回憶，「她走的時候跟我說，希望我走的時候，已經早早將公司交給了你，而不是讓你匆忙上馬，如今也算得償所願了。」

　　江明誠還能說什麼呢，江老爺子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可人不只能看一時，總要看一世啊。沒有老爺子，哪裡來的他，哪裡來的瑞豐，哪裡來的他為瑞豐奔走？

　　江明誠就點了頭，跟老爺子保證道，「爸，我不會辜負您的努力的。」

　　江老爺子這才滿意了，不再搭理他，反而扭頭看向了溫曉。溫曉其實已經聽出來了，老爺子這是對他們的事妥協了，同意了。所以心裡已經輕鬆了很多，恭敬的站了起來。

　　卻不想到，老爺子第一句話就是，「溫曉啊，我先給你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