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宇文烈湊近他耳邊道:“宇文烈!”
真如和尚失神的眼陡現一抹異光,費力地道:“你……姓……宇文?”
“不錯,複姓宇文!”
宇文烈聽對方不停地重複宇文兩字,大感驚異,訝然道:“大師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我……想拜託……”
“什麼事?”
“……九泉……感恩……”
“大師只管說,什麼事?”
“尋……一個人……”
“誰?”
“一個……女人……”
“她叫會麼名字?”
“宇……文……秀…”
宇文烈全身一震,駭呼道:“宇文秀?”
“瓊……”
宇文烈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方要找的人,竟然是他過世的母親宇文秀瓊,登時心跳氣促,額頭鼻尖都滲出了冷汗,厲聲道:“大師說的是宇文秀瓊?”
“不……錯……”
“找她何事?”
“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她……丈夫……陷在……”
她丈夫不就是自己的父親,宇文烈激動得全身發麻,急聲道:“她丈夫怎樣?”
真如和尚喘息了一會,掙命似地擠出聲音道:“陷在……
死……城受折……磨……”
宇文烈腦內轟一聲,眼前金花亂進,咬著牙道:“死城?”
“死……城……”
“她丈夫是誰?”
“玉神……龍……白……世……奇!”
“神風幫主?”
“是……的……”
宇文烈全身起了一陣可怕的痙攣,額上汗珠滾滾而落,他做夢也估不到自己的父親就是被武林人視為惡魔敗類的神風幫幫主玉神龍白世奇。
剎那之間,情緒激盪如濤:神風邦何以失蹤江湖?幫主白世奇怎會陷落死城?自己為什麼不姓白而隨母親姓宇文?當初父母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母親至死猶恨的原因何在?
心念之中,附在真如和尚的命門大穴上的手掌,仍感到一震,轉眼一看,真如和尚業已氣絕身亡。
宇文烈有許多話要問他,然而他死了。
他得悉那份身世之謎,但心中卻增加了更多的謎。他怔怔地望著真如和尚的屍體出神,腦海中一片模糊,思緒像一堆亂麻。根本無法理順。
他確實想不到二十年前被視為魔鬼的神風幫主,會是他的父親!照時間推算,他父親失蹤之際,也就是他出生之時。
黑衣老者宗一非和真如和尚如果同屬神風幫門下,幫主被陷死城,宗一非系奉何人之命保護自己?聽口氣似乎又不像神風幫徒,真如和尚責他喪心病狂,他要帶回真如和尚按律治罪,真如和尚的口氣在為幫主完成一樁心願,不似叛幫,而宗一非最後又說以死向祖師贖罪。
真如和尚被殺,顯系滅口。宗一非自殺,似乎是畏罪。這其中錯綜複雜,根本無法理出一絲頭緒。
要解開這謎底,只有找到誅心人,他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父親的下落,同時也可能知道死城內幕,當自己透露出母親的死訊時,他為什麼激動下淚,為什麼追問母親的墓址?……
不難想像,誅心人在整個的故事中,串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誅心人也許只是一個化名,他另外有本來面目。
他想到,師父的愛人楊麗卿,下落在死城。師父摯友無情劍客,被囚死城。現在街道了父親白世奇,也陷在死城。他考慮再三之後,決心闖一闖震懾武林的恐怖地域——死城。
他尋了一口枯井,把三手妖狐等的遺屍拋入井中,然後用土石掩好,宗一非和真如和尚,另外在後院分別掩埋,立碑為記。一切妥當,他離廟上道,目的地指向死城。
一路之上,他心中感慨萬千,不知是喜、是悲、是恨、是愛。從母姓,並不是正常的現象,自從懂事起,就渴望知道離奇的身世,希望知道父親是誰,然而母親到死的時候,還是不願提起,就因渴望憂鬱,長期的隱恨,使她又目失明……
現在,總算知道了父親是誰;然而他卻是被武林正派視為魔鬼的人物。但不管如何,父子本性,即使付出生命,也得把父親救出死城。
正行之間,只聽一聲極其耳熟的呼喚道:“烈兄慢走!”宇文烈止步停身,一條青影,倏忽到了身前,赫然是那不久前結交的沈虛白。
“賢弟別來可好?”
“托福,上次匆匆見面,又被那吸血狂人的弟子打了岔,連與烈兄談話的機會都沒有,烈兄遇難呈樣,小弟我謹此祝賀!”
“謝賢弟關懷!”
“烈兄何往?”
“辦點私事!”
“小弟我找得你好苦!”
“找我,什麼事?”
“一個不幸,但也令人髮指的消息!”
宇文烈一愣神,道:“什麼消息?”
沈虛白滿面怒容地道:“聽說有不少武林人,在仙霞嶺地區之內,搜索令先師的遺骨!”
宇文烈登時血脈賁張,殺機上湧,厲聲道:“有這等事?”
沈虛白一頷首道:“這消息不假!”
“那些人目的是什麼?”
“差不多都是先師鐵心修羅生前仇家!”
“他們敢驚動死人骸骨!”
“所以令人髮指。”
宇文烈沉聲道:“賢弟,謝謝你傳訊,再見!”
沈虛白橫身一攔道:“烈兄要到哪裡去?”
“趕回仙霞嶺!”
“允許小弟同行嗎?”
“這……”
“如果烈兄另有隱衷,小弟不敢勉強要求同行!”
宇文烈冷冷地道:“這事似乎不該偏勞賢弟?”
沈虛白滿面誠摯之色,道:“烈兄這話豈非見外,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如果一個不周,損及令先師遺志,烈兄勢必遺憾終生,小弟不才,但自信還能敵得住幾個人!”
宇文烈大感為難,他不願任何人知道他師父埋骨之所,那洞窟十分隱僻,而且業經封閉,外人要發現極難,他之所以急著趕去,一方面以防萬一洞窟被以現時好設法保全師父遺骸,另一方面師父既已辭世,他老人家生前的過節,該由自己一力承擔,但沈虛白說的也不無道理……
心念數轉之後道:“如此賢弟請!”
驀地,一個冰寒徹骨的聲音道:“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