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這頓飯陸星延吃得格外安靜。

　　全程只聽裴月和周姨在聊天，沈星若話不多，偶爾會接幾句。

　　快吃完的時候，裴月看了眼陸星延，有點納悶，「怎麼，被灌啞藥了？」

　　「……」

　　他可能是被灌春藥了。

　　見他不說話，裴月越發覺得奇怪，邊夾菜邊問：「你是不是闖什麼禍了你？今天這麼安靜，我怎麼就這麼不放心呢。」

　　「……」

　　這都什麼親媽。

　　陸星延草草吃了兩口，放下碗筷起身，敷衍道：「沒睡醒，行了，我先回房了。」

　　裴月望著他懶懶散散的背影，咀嚼的動作都放緩了不少。

　　等他徹底消失在樓梯轉角，裴月忽然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和沈星若交代，「若若，下午你幫我多看著他點，有什麼情況，你就給裴姨打電話。」

　　沈星若頓了頓，點頭。

　　裴月約了朋友出去逛街打牌，吃完飯稍作打扮，就拎著包包出門了。

　　周姨收拾好餐桌，列了張購物清單，等劉叔送完裴月回來，又和劉叔一起去超市採購。

　　沈星若本來想和他們一起去逛超市，但接下了裴月的「重托」，還是留了下來。

　　下午陽光正好，沈星若飯後閒暇，拿著灑水壺悠悠閒閒在小花園裡澆花。

　　不經意間回頭，她忽地瞥見三樓窗台那，有個腦袋鬼鬼祟祟地往外探了探。

　　她半瞇起眼，那腦袋似乎是在確認劉叔的車已經遠走，確認完，又很快縮了回去。

　　她放下灑水壺，回屋。

　　沈星若上樓的時候，陸星延剛好從樓上下來。

　　兩人在二樓的樓梯轉角處撞上，都嚇了一跳。

　　沈星若上下打量著陸星延，見他手裡拎了個竹簍，於是問：「陸星延，你鬼鬼祟祟在幹什麼？」

　　陸星延先是一怔，而後生硬地別開眼，下意識摸了摸脖頸，眼神四處亂飄。

　　「什麼鬼鬼祟祟……你說話注意點，我就，就下來洗個衣服。」

　　沈星若的注意力再次落到竹簍上。

　　最上面是一件校服外套，底下好像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她沒說話，頓了片刻，側身給陸星延讓了讓路。

　　陸星延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遲疑了幾秒，才繼續往下走。

　　沒走幾階，他回頭，「你跟著我幹什麼？」

　　沈星若神色淡淡，「誰跟著你了，我想下樓不行嗎？」

　　陸星延：「……」

　　下到一樓，陸星延邊往後看邊往洗衣機那邊走，沈星若倒沒一直跟著他，去冰箱那拿牛奶了。

　　他鬆了口氣，打開洗衣機，將面上幾件作為掩飾的髒衣服放進去。

　　拿到床單時，他忽然轉頭看了眼——

　　只見沈星若喝著牛奶，悠悠閒閒站在他身後不足兩米的地方。

　　她唇上沾了點奶。

　　聯想起昨晚的夢，陸星延感覺自己完全被帶溝裡出不來了，手上動作也很僵硬。

　　沈星若瞥了下他簍子裡的東西，一眼就認出，那是床單。

　　因為她房間的床單也是這個紋路的，只是顏色不同。

　　一個床單，遮遮掩掩什麼。

　　對上沈星若審視的眼神，陸星延如芒在身。

　　其實被弄髒的地方就一小塊，拿出來往洗衣機裡一塞也看不出什麼，他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企圖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我就是，」陸星延閉了閉眼，有些挫敗，「大小姐，算我求你了，你能別盯著我嗎？」

　　沈星若沒出聲，站那站了會。

　　忽然就很出人意料地轉身離開了。

　　陸星延站那一時沒回神，隔著落地窗，看到沈星若拿著灑水壺澆花，這才很快將床單塞進洗衣機。

　　可下一秒，他沉默了。

　　這他媽，怎麼用？

　　現在這洗衣機也忒高級了，按鍵這麼複雜，他翻來覆去研究半天，也不知道從哪下手。

　　五分鐘後，他敲了敲落地窗。

　　沈星若抬頭。

　　陸星延示意她進來。

　　她想了想，進去了。

　　沈星若：「什麼事？」

　　陸星延不自然地咳了下，「那個，你會用洗衣機嗎？」

　　「……」

　　沈星若沒說話，掠過他，逕直走到洗衣機前。

　　陸星延壓根也沒想過沈星若不會，畢竟沈星若看起來就一副什麼都會的樣子，她安靜地站在洗衣機面前看了會，在觸摸指示板上按了下開始鍵。

　　嗯？

　　沒反應。

　　沈星若想了想，盯著浸洗、漂洗、洗滌、布類強洗、棉麻化纖維等一系列功能鍵看了好半天，然後罕見地進入選擇困難模式。

　　陸星延有些懷疑，「你也不會？」

　　沈星若瞥他一眼，眼裡滿是「你在說什麼胡話」的高高在上。

　　她直接按下洗滌。

　　然後洗衣機忽然「滴滴滴」叫了三聲。

　　兩人皆是靜默。

　　陸星延好像想起了什麼，問了句，「是不是沒加水？」

　　好像是。

　　沈星若終於找到了水量按鈕。

　　洗衣機也終於在加了水之後開始運行了。

　　兩人都暗自鬆了口氣。

　　正當沈星若準備功成身退的時候，陸星延又想起個問題，「是不是沒加洗衣液？」

　　……好像是。

　　沈星若在附近找了找，沒找到洗衣粉和洗衣液，一般洗衣服要用的東西，應該就在周圍才是。

　　陸星延也幫著找了半天，沒找到。

　　沈星若只好重新研究面板，這一研究她才發現，原來洗衣液是內置在洗滌劑料盒裡的，只要選擇用量就可以了。

　　……

　　搞定這一切，沈星若感覺自己像是解了一道數學大題般，忽然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可陸星延的罪證進入洗衣機後，整個人就開始飄了。

　　他靠在一邊，忽然調侃，「我看你剛剛高高在上的那樣兒，還以為你對洗衣服也有一手呢。」

　　「……」

　　「這不是洗上了嗎？」

　　沈星若面無表情。

　　陸星延：「如果不是我提醒要放水放洗衣液，我看你是打算乾洗吧。」

　　「……」

　　「我怎麼知道你沒有放水也沒有放洗衣液？」

　　「你可真是毫無感恩之心，還挺會倒打一耙的。」

　　陸星延想說點什麼，可沈星若完全不給他辯駁的機會，冷冷覷過來，繼續道：「不就是尿床嗎？遮遮掩掩什麼，以你的智商尿個床也不算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我來幫你洗衣服你還要嘲諷我，每天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小事上爭個你贏我輸，又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證明我不會洗衣服你就能考贏我嗎？還是證明了我不會洗衣服你就能考四百分？」

　　「有這個浪費生命虛度光陰的功夫你還不如多寫兩道相似三角形的證明題。」

　　「幼稚。」

　　「……」

　　陸星延半天沒回過味來。

　　不是，就調侃兩句，怎麼就上升到浪費生命虛度光陰的高度了？

　　他沒有覺得驕傲啊。

　　不，不不不，誰他媽尿床了？？？

　　陸星延回神，往前走，下意識解釋，「欸，不是，沈星若！」

　　沈星若沒理他，逕直往樓上走。

　　「我操，我沒尿床！」

　　陸星延沉浸在震驚中，完全想不通沈星若這一聲不吭怎麼就腦補到尿床上去了。

　　可這他媽該如何解釋？！

　　在「被誤會尿床」與「和盤托出結果被沈星若按進洗衣機當場絞死」的兩難抉擇中，陸星延最終選擇了閉嘴。

　　一言難盡的週末終於在互不搭理中宣告結束。

　　週日，兩人返校。

　　這兩天，陸星延都沒太睡好，一沾上枕頭，就忍不住開始回想那晚的夢。

　　夢裡沈星若糾纏在他身上任他索取，哭起來嬌嬌軟軟的，鮮嫩美好，可真是比她張牙舞爪高高在上的樣子可愛多了。

　　在家睡不好，陸星延想著到學校能不能睡得好一點。

　　可寢室裡都是些夜貓子，過了個週末返校，都蕩漾得很，趙朗銘和李乘帆很不要臉地在熄燈之後躲進被窩裡開始觀影「科學發展觀」。

　　就連寢室最老實的邊賀都嘴上說著不看，身體卻很誠實地靠到了趙朗銘的床頭。

　　三人看著看著還交流起了觀影體驗。

　　陸星延：「我靠，你們幾個真是夠了，還睡不睡？」

　　「延哥你過來啊！1080p超清呢，這資源花了我六十塊！」

　　陸星延沒理他們，將被子往腦袋上一蒙，強行入睡。

　　可畫面他可以拒絕，李乘帆他們的討論卻源源不斷傳入他的耳朵，「胸型真是絕了」，「叫得有點假……」，「沒啊很帶感啊！」

　　操。

　　他們的每一個關鍵詞，陸星延都無縫聯想到了那晚的夢上。

　　入睡前他還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念頭，這個夢要是可持續發展到今晚夢裡那也是極好的。

　　緊接著他的理智回籠，又唾棄了一番自己竟然yy那只白孔雀。

　　簡直是無恥。

　　不，簡直是眼瞎了。

　　新的一周，沈星若事情很多。

　　每天要抽空去琴房練一個小時的小提琴，還要準備下周的期中考。

　　明禮的慣例是小考很難，大考簡單。

　　期中考後一般都要開家長會，家長滿心歡喜跑過來，總不能就給個門門不及格的分數條讓人失落難堪。

　　對大部分人來說，考試簡單是件好事，但對尖子生來說卻並不是，因為太過簡單，就很難拉開差距。

　　最近沈星若刷題的時候，解題步驟也寫得細緻了很多。

　　忙忙碌碌的，雖然有些累，但也很充實。

　　不知不覺，這一周又到了週五班會。

　　這周班會是學習經驗分享。

　　從第十名開始，依次往前。

　　其實這樣的經驗分享會，從高一開始也陸陸續續做過好幾次了，台上的人都覺得實在是沒什麼東西可講，台下的人也覺得都是些陳詞濫調，左耳進右耳出，非常形式化。

　　一直到翟嘉靜上台，這種懶散不上心的狀態才有所改變。

　　因為翟嘉靜說的很新，有的聽起來還很有意思。

　　「……這就是本次我想給大家分享的學習經驗，希望能夠對大家有所幫助，謝謝。」

　　翟嘉靜聲音溫溫柔柔，說完，還鞠了一躬。

　　台下的同學都很給面子，送上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沈星若也鼓了鼓掌，何思越上台的時候，她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本子，很不巧，翟嘉靜說的學習經驗裡，有三分之一都和她撞車了。

　　很快輪到沈星若上台，她起身，乾脆沒帶本子。

　　沈星若在班上很受歡迎，長得漂亮成績又好，對人也很友善，轉來不久，還給一班掙了不少臉面，這會上台還沒開口，台下掌聲歡呼聲就已經很熱烈了。

　　她正了正台上的話筒，沉吟片刻，說：「其實我本來準備一些學習經驗的分享，但前面已經有同學說過，而且比我想說的更為完善，所以我就不再贅述了。」

　　沒了？

　　台下的人都愣了愣。

　　沈星若想了想，又說：「我認為，學習的敏感度都是在沉浸其中的時候慢慢培養出來的，很難一蹴而就，這本就是一個積累探索的過程，就像打遊戲的時候，你買了最頂級的裝備擁有最豐富的攻略知識，但並不代表這可以讓你成為一個高手。」

　　「所以我想我們可以換一種形式，你想知道什麼可以提問，我會在我的能力範圍內言無不盡，如果我說的不適合你，你可以說是哪裡不適合，我們再盡量調整成適合你的方式來試一試。」

　　台下眾人面面相覷。

　　半晌，忽然有人舉手，是一向文靜秀氣不太發言的阮雯。

　　阮雯問：「沈星若同學，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寫英語作文的，我看到英語作文題目的時候總是會很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動筆。」

　　沈星若稍微思考了會，說：「我寫英語作文的時候，首先會圈出題目中的關鍵詞，比如上一次月考的作文……」

　　沈星若回答阮雯這個問題很細緻，的確是做到了她所說的言無不盡。

　　阮雯提問之後，陸陸續續有幾個同學舉手。

　　陸星延見沈星若這副態度友好的樣子也是很不適應了。

　　在她和幾位同學討論完之後，忽然懶洋洋地舉起了手，逕直開口問：「沈星若同學，請問歷史要怎麼複習，我歷史都沒及過格。」

　　聽出陸星延活躍氣氛開玩笑的意思，台下窸窸窣窣一陣笑聲。

　　沈星若瞥了他一眼，平靜道：「陸星延同學，我覺得你不用急著複習，得先預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