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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清宰相厚黑日常》第一四零章 駭浪
張英的乞休摺子還沒上遞,整個張府都還不及從悲痛之中走出,朝堂之中卻是平地一聲驚雷起!

索額圖倒了!

這一朝重臣權臣,輔佐過康熙爺除鰲拜,平三番,是太子的背後最大的支柱,也是這個人一路支持著太子,當了這三十多年的皇儲,一路風風雨雨地走過來,幾番宦海沉浮,一朝身敗名裂!

納蘭明珠扶持的是大阿哥胤褆,索額圖扶持的乃是太子胤礽,這兩個人又都同時是皇帝曾經的左膀右臂,朝中跺一跺腳都要震上三震的人。早年這二人相互之間傾軋多次,互有勝負,然而這一次卻是索額圖完全被碾壓。

早在三十九年索額圖就因為被高士奇告密而淡出朝堂,很久不曾進入朝中眾人的視線了。

只有索額圖為太子編織下來的一張朝堂之中的巨網,仍舊靜靜地拴在金鑾殿的幾根金絲楠木鎏金柱子上,要將這天下一網打盡。

今年年初,康熙南巡,太子四阿哥等人隨扈,途中卻發生過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而今五月,康熙剛剛回朝,朝中便掀起了駭浪!

年初的時候,順治帝的次子,與康熙感情甚為親厚、軍功赫赫的裕親王福全,便已經病了。這一位裕親王福全曾在康熙面前提過八阿哥胤禩很好,如今的八阿哥羽翼也已經逐漸豐滿,翰林院之中便是八阿哥的勢力場。

不得不說,這一位八皇子在已經冒頭的眾位皇子之中,算是最年輕的,可同時也是最有心計的。

看似春風一般和煦,可已經在翰林院之中拉攏人了,八爺黨的名頭私底下不知傳了多少。

翰林院之中的翰林,往後多半都是高官厚祿,先拉攏了這一批人,往後滿朝文臣還能不為他所用嗎?

就是張廷玉在翰林院之中當修撰的時候,也曾被多人暗示過,要不要加入八爺一黨,可張廷玉和稀泥和過去了。

那時候顧懷袖整日說張廷玉是「窮翰林,和稀泥」,便是由此而來。

裕親王福全,多半也是支持著八皇子胤禩的,結果這人遞了一封摺子上去,引得皇帝回京來探望他的病,而後福全將一封密信遞給了康熙看。

五月初一,是個叫大起的日子,彷彿是約好了一樣,福全與納蘭明珠竟然同時發難,奏明康熙,在康熙巡幸江南之時,索額圖挑唆太子謀反篡位!

「謀反篡位」四個字一出,就像是在朝堂上投下了一顆驚雷,所有人都被震懵了!

太子當了太多年的太子,自打親近了索額圖之後就日漸地變壞。

康熙已經因為太子得事情,訓斥了索額圖許多次,又因為之前有他寵臣高士奇高密索額圖,對索額圖弄權跋扈之事已然是一清二楚,去年喚索額圖去德州侍疾,康熙便已經對自己兒子的野心心知肚明了。

可他寧願相信太子不會謀反,不會謀奪他身下坐著的龍椅!

畢竟這江山,往後也是胤礽的。

可他們等不及了,尤其是索額圖等不及。

胤礽好歹還是康熙的兒子,他下意識地把所有的責任歸咎到索額圖的身上!

福全遞上來的密信,正是索額圖要攛掇太子謀位!只是這裡只有去信,沒有回信,想必太子還不知道,或者這一封信被人半路攔下,到底事情如何已經不必知道了。

康熙已經忍了索額圖許久,不說這密信上的字跡乃是索額圖親筆,後面還加蓋了他本人的私印,單單這一個由頭已經足夠了。

證據確鑿,最好!

康熙雷霆之怒豈容小視?

索額圖如今已經不掛官在朝,康熙一句話便命令宗人府將索額圖這一朝重臣拘禁!

好一座大山,山倒眾人推,然後沉入這茫茫的宦海,被皇帝踩在腳底下。

太子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太子之位搖搖欲墜,整個朝局已然巨震了一回,開始動i盪不安。

各方皇子們更加心動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可能成為接下來的皇儲。

奪嫡,已悄然開始。

這一回支持著八阿哥的福全哪裡來的這一封密信,無人能得知,可是太子從蛛絲馬跡之中明白,認定了是八阿哥搞的鬼,從此以後兩黨結仇。

扳倒索額圖,大阿哥黨明珠出了力,皇帝一黨的張英和李光地也出了力,八阿哥這邊一乾文臣和裕親王自然是出力最多的,一個接一個的皇子,都巴望著太子失去太子儲君之位,可康熙終究沒有再動太子之位。

若是一動,國本將動。

局勢,繼續這樣搖擺之中平衡,就最合康熙的意了。

一切似乎就這樣塵埃落定。

屬於張廷瓚的一切,就在那樣輕飄飄的一封密信之中終結了。

這就是胤禛要顧懷袖看的嗎?

害了張廷瓚的,約莫就是那索額圖與太子。

至於這一封密信,從何處得來,各人心底有各人的答案,主子跟對了,路走錯了。

清晨裡,顧懷袖抱著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的胖哥兒,伴著眾人一同出了府門。

張英已經在索額圖被拘禁之後遞上了乞休的奏摺,聲稱自己年紀老邁,要回家養老。

康熙知道張英痛失愛子之事,見了奏摺也只是長嘆了一聲,終究是準了。原本按著規矩,還有一場送行的宴會,可張英斷斷是沒有心情參加的,他隻與跟自己共事了三十餘年的同僚們簡單地告了別,今日便要帶著張廷瓚的靈柩回桐城了。

他換下了一身官服,穿著青藍布的長袍,站在江邊上,身邊就是張廷玉。

這一回,瘋瘋癲癲的吳氏也跟著他回去,從此不再往京城走了。

張英沒有休妻,他只是站在碼頭前面,看著茫茫浩浩的江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他年已六十六,康熙六年入仕,到康熙四十二年,細數三十六年宦海沉浮,如今脫去官服,一身輕鬆。

「我當年趕考的時候,你娘懷著你,陪我一起去江寧……結果半路租的那小船翻了,我水性不好,你娘卻將我從水裡駝出來,一路上了岸,她一個身懷六甲的婦道人家啊……上來差點沒了半條命,若不是遊方道士相救,怕是一屍兩命。」

那些舊年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浮現在了張英的心頭。

人一老,就喜歡回憶舊事。

他就看著那流淌過去的水,長聲地嘆氣,「後來生你的時候難產,我還在考場裡奮筆疾書……人這一輩子,寒窗苦讀為了什麼……」

張英當年也是從萬千士子之中脫穎而出,從此才有了青雲平布之路的。

這一條路,他走得太小心了。

吳氏本是村婦,不曾有什麼太高的教養,乃是出自於貧賤糟糠之妻,他張英不做陳世美,也曾經與吳氏患難與共。

「當年我之與她,何嘗不若今時今日你與二兒媳婦?」

他閉了閉眼,忽地一笑,看了看已經被人扶上船的吳氏,「人事易變,可你爹我,是個戀舊的人,風風雨雨四十年的夫妻,老來她孤苦無依,縱使她有千般萬般地不對,我也不敢讓她去了。這一去,便是永別……是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媳婦。」

張廷玉默然無語,此番舊事都是藏在張英心底的秘密。

他拍了拍張廷玉的肩膀,「宦海沉浮,起起落落,尋常心待即可。你比我聰明,也比你大哥更聰明。你大哥生前說你機心重,心思沉,是個做官的料子。如今既然開始走了,就不要停下,也停不下來了……你大哥在天之靈,看著你。」

張英轉身,那邊的船要起錨了,他隻道:「家,如今交給你了。」

張廷瓚現在沒了,一家子的重擔就已經落在了張廷玉的肩膀上。

二房一躍成為長房,有的東西很重,很沉,也有的東西很輕,很飄。

張廷玉看著船走了,馬車裡的顧懷袖也下來了,看著船一路順著運河而下,朝陽剛剛出來,滿河冷波凝翠色。

背後一匹高頭大馬上,胤禛也看著那一條離去的船,船上躺在棺材裡的張廷瓚,而後打馬而去。

顧懷袖似有所感,回頭望了這麼一眼,她不知道張廷玉與張英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們在這裡站了許久。

江風很冷,無數的商船停泊在碼頭邊,等候著出發或者是靠岸。

胤禛的身影,再次朝著紫禁城而去,凝重又似乎帶著那一片皇宮之中養出來的陰鬱。

張廷玉也看見了,他隻眯著眼,將一切都放下,又扛起,道:「這一位是閻王爺。」

只是不知道,是誰的閻王爺了。

張廷瓚的仇,已經刻在了整個張家的心裡。

張英乃是皇帝一黨,不可能對太子下手,至於張廷玉……

顧懷袖道:「背負著越重的東西,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就能走得更遠。」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明早希望能起個大早吧……o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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