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裏,張廷玉也算是年遐齡的晚輩,畢竟長輩們在官場上都是有交流的,按著官場水下的規矩,張廷玉跟年羹堯這樣的同科進士,都應該在朝堂上相互扶持,所以年遐齡對張廷玉可以說是客客氣氣。
畢竟現在看著,張廷玉是皇帝的近臣,最近又這麽能耐。年遐齡可不是什麽尋常人,他能得到康熙如此的器重,自然有老辣的眼光,知道現在張廷玉看著位置是很尷尬,可這才是康熙器重一個人的表現。如果不是惜才,康熙也不會這麽猶豫不決,如果他能舍棄張廷玉不用,也不必將他留在南書房這幾年了。可是這兩年的張廷玉,鋒芒露得有些多了,尤其是在戴名世一案上,他心底興許還有幾分疙瘩。
想想這些事情,又想想更氣盛的年羹堯,年遐齡也是無奈了。
他招呼著眾人坐下,沒一會兒就說雍親王來了。
胤禛一來,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可更微妙的人應該是張廷玉。
因為在胤禛進來的時候,張廷玉很自然地看到了跟在胤禛身後的戴鐸跟沈恙,沈恙後麵還有個鍾恒,今天隻來了個蘇培盛,高無庸沒跟來。沈恙成了四爺的門人,這是張廷玉知道的,可萬萬沒想到今天沈恙竟然也來了。
張廷玉開始覺得,這件事透著一股詭異的感覺。
他沒說話,隻跟著眾人一起起身給胤禛行禮。
在旁人麵前,胤禛一直都是比較冷麵的,他有位置安排在了裏麵,年沉魚早就繞到了後院跟女眷們一起,他隻一擺手叫眾人不必多禮,卻道:“今日先祝願年老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不過也有一件事情要與諸位說上一說,借的庫銀還是早日還了……”
胤禛話都還沒說完,在場的諸位官員便都齊齊地一變臉色。
人家的壽宴你都要來催債,要不要這麽不客氣?
年遐齡心底也是無奈,隻擦擦頭上的冷汗。
胤禛見著眾人似乎也不想自己再說下去,目的已經達到了,便道:“罷了,回頭再說。”
“您肯來,敝府真是蓬蓽生輝,王爺裏麵請……裏麵請。”
年遐齡連忙將人朝著裏麵讓,隻有戴鐸跟了進去。
入席之前,胤禛看了沈恙一眼道:“這一位是兩淮鹽政下頭的員外郎沈恙,還算是張廷玉大人的故交,您的公子也認識他,不必拘泥的。”
其實沈恙就是一個商人罷了,商人跟官員不得同席,可沈恙有的是錢,直接捐個員外郎很簡單。
江南道上的鹽政官員,有些就是鹽商出身,不過比較少罷了。沈恙如今捐個員外郎,也算是個官,雖然朝廷最多的就是員外郎,是不是能候到這個肥缺還難說,可畢竟名頭在這裏,沈恙至少能跟官員們同席,這就是身份上的差別了。
其實要緊的是,沈恙是跟著胤禛一起來的,也就是說,隻要胤禛想扶持,讓他當下一任的巡鹽禦史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轉眼之間,官私兩道的大鹽商跟大鹽梟,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搖身一變,成為了候缺的員外郎。
張廷玉忽然覺得有幾分諷刺,這天底下,要麽有學識,要麽有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想想沈恙不過是不想做官而已,要是想做官,憑他的人脈,還真沒有什麽事情做不成,頂多就是無法成為真正頂層的宰輔罷了。非進士出身的京城官,一向頗受人鄙夷。
不過於張廷玉而言,其實並沒有那麽大的區別。
沈恙也是個本事人。
唯一的問題出在,沈恙如今成為員外郎,到底是以什麽身份登記造冊的?
如果之前張廷玉猜得不錯,沈恙應該是沈天甫的後人,可是後來肯定偽造過什麽身份,卻不知道戶部吏部那邊查實他身份的時候,是不是能找到什麽端倪……
隻是,看胤禛這個樣子,不管是不是知道,他都準備用沈恙到底了。不知道的可能,真不大高。
想著,張廷玉便看了沈恙一眼,沈恙也回看了他一眼,在隔壁的桌上對著張廷玉一舉杯。
非進士出身的官員和進士出身還入了翰林的官員是沒有可比性的,更何況一個是不入流的員外郎,一個是皇帝南書房近臣,身份差距可以說是鴻溝。不過也有一些有見識的人知道,沈恙乃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財神爺”“沈鐵算盤”,這樣一來,眾人對他的身份就持一種更加微妙的態度了。
現在沈恙給張廷玉舉杯敬酒,卻不知是什麽意思?
眾人都想觀望觀望,看看張廷玉抬舉不抬舉沈恙。
沈恙就這麽舉著杯,眼底帶著幾分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廷玉。
張廷玉很清楚,這是挑釁。
不過他隻是停頓了一會兒,便是勾唇一笑,端了酒杯。
沈恙道:“沈某人,敬張大人了。”
說完,張廷玉也舉杯,兩個人本是隔著桌這麽遠敬上一杯,可誰也沒想到……
就在張廷玉已經回手端杯要飲酒了的時候,沈恙毫無預兆地手指一翻,酒杯底朝上,這麽一倒,杯中酒便已經被沈恙倒在了地上。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大的膽子!
剛才四爺不是說這兩個人是認識的嗎?他們還以為張廷玉跟胤禛也走得近,本以為張廷玉肯給這麽一個員外郎的麵子,應
該是仁至義盡,或者說兩個人私交甚好,哪裏想到這個沈恙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跟打人臉又什麽區別?
酒往地上倒,一則敬天地,二則敬逝者,他現在用這種方式敬的可是張廷玉!
這哪裏像是認識,分明是有仇啊!
到底是什麽情況,眾人也分不清楚了,隻覺得各自頭上都開始冒冷汗。
眾人的目光都開始聚攏到張廷玉的身上,心想著張廷玉是翻臉呢,還是翻臉呢……或者是……翻臉呢……
死寂,安靜。
這樣的無聲持續了很久,就在沈恙挑釁的目光,與張廷玉停滯的動作裏。
最終張廷玉一笑,竟然鎮定無比,像是沈恙那般無禮的舉動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直接飲盡杯中酒,而後側轉身,沒看沈恙了。
“……”
這一瞬間,眾人忽然有一種對張廷玉另眼相看的感覺。
他們之前都覺得張廷玉肯定是要翻臉的,可沒想到他竟然……
他竟然能夠在極端的憤怒之後,心平氣和地喝了這一杯酒,何等的忍耐和胸襟?
這樣的人不成大器,何人能成大器?
眾人又都是暗歎一聲,再想想沈恙,又覺得這人太無禮,可有這樣的膽子,未必不是一位狠主兒。
在眾人都覺得張廷玉很厲害的時候,唯有沈恙的眼神變得譏誚起來。
他給自己添了三杯酒,一杯一杯地喝了,便直接朝著外麵走了出去。
中間的戲台子上正在唱戲,沈恙便去了外麵聽戲。
宴席都還沒散,他人倒是先走了,真是一點也不給年遐齡麵子,雖然年遐齡去裏麵作陪雍親王了,可這裏好歹還有年希堯跟年羹堯啊,哪裏有他這樣辦事的?
隻可惜,沈恙就是這麽個隨心所欲的人。
愛來來,愛走走。
想當商人就當商人,想當官了也可以來插一腳。
真不知道張廷玉剛才是什麽心情,至少看著張廷玉喝了那一杯酒,沈恙心裏有一種難言的痛快感覺。
可是痛快完了,又未免泛著幾分心酸。
到底他要卑微到什麽程度,才能做出這樣小人的舉動來?
管他呢。
他聽著前麵開始唱《斬馬謖》,不知不覺地入了神。
諸葛亮,揮淚,斬馬謖。
聽著聽著,不知不覺便已經晚了,眾人都已經在戲台子周圍坐下了,那邊蘇培盛的身影忽然之間出現,沈恙便直接跟著去了。
天色漸暗,園間小路掌了燈,透著幾分明滅不定的昏黃。
沈恙朝前麵走著,便見到了一個別致的小院落,外頭走廊上,蘇培盛已經到了胤禛跟前兒,說了什麽,胤禛一回頭就已經看見了沈恙。
不過是預謀設好的一場局罷了。
可是,沈恙心底一點也不平靜。
這是他提的要求,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四爺竟然會答應。
到底是想要當皇帝的人,能夠為了更大的利益,賣掉自己手底下人,若是沈恙沒猜錯,顧三應該給雍親王辦過許多的事情,包括他賬冊的事。可是,現在胤禛一轉臉就能拋下這一枚棋子……
沈恙都說不清自己心底是什麽感覺,他覺得自己跟對了主子,可又覺得顧懷袖跟錯了主子。
“王爺。”
沈恙上了台階來,低聲道了一句,似乎心緒複雜。
胤禛道:“提這麽簡單的要求,真不怕浪費嗎?”
“……那是在您看來。”沈恙實在是複雜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心緒很亂,這會兒隻能瞧著旁邊那掛著的昏暗燈籠,慢慢道,“在沈恙看來,這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
“得到人,得不到心?”
胤禛有時候說話也挺毒。
他覺得沈恙這人很有意思:“不過就是個女人,玩物罷了,何必那麽在意?”
“所以您能當皇帝,而沈恙不能。”沈恙說話,也是很大膽的,“所以沈恙為紅塵所苦,煉獄所縛,而四爺您,超凡脫俗。”
“你為情所困,偏偏還愛上不愛自己的女人,為之做過不少的錯事了吧?”胤禛背著手,踱了一步,“聽說沈鐵算盤從不做虧本生意,一個顧三,怎麽值得起半個賬本?”
“……她值。”
沈恙抿唇,還拉著左手袖口繡紋的手指,卻掐得更緊。
顧懷袖值。
還遠遠不止。
這就是沈恙的答案。
可胤禛覺得這人無法理喻:“張廷玉都在,你敢行此事,死路一條。”
“四爺不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逃嗎?”
沈恙自問還是頗為了解上位者,什麽地方不能安排,偏偏安排張廷玉在的時候,作為幕後的黑手,四爺肯定不會露麵,張廷玉要秋後算賬,肯定也隻能找沈恙。
這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是大仇了
,也不缺這一點。
胤禛隻一擺手:“進去吧,*一刻……”
值千金。
想想也太有意思了,男人,女人,所謂的“情”……
不過是可憐蟲。
胤禛看了蘇培盛一點,蘇培盛已經微微點了頭。
看樣子一切都已經辦好了,隻看看沈恙了。
有時候胤禛自己覺得自己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比如今天這一個局。
且看看,沈恙是個什麽樣的人,又有怎樣的一顆心罷了。
一麵背著手朝著走廊那一頭的屋子裏走,胤禛一麵道:“看不出,竟是個多情種……”
蘇培盛跟在後麵,討好地笑著:“爺您不是說他是個俗人嗎?至情者無情,他算什麽呀……”
無情。
胤禛回頭看了蘇培盛一眼,不知怎麽笑出了聲來。
夜晚才剛剛開始,距離宴席結束也還有一段時間。
胤禛在屋裏見到了年沉魚,見她有些神不守舍地坐在那裏,旁邊是孫連翹。
他朝著旁邊一坐,便道:“事情辦妥,怎見你一副不大高興的樣子?”
年沉魚有些恍惚,不過隻低眉順眼地一笑:“為爺高興罷了,又收了沈恙這麽個厲害的門人。”
聽了這話,胤禛不動聲色地彎唇,隻點點頭道:“興許是。”
孫連翹不好在這裏多留,便跟蘇培盛說了一句,朝著外麵去了。
她頗有些忐忑不安,心下卻是惶惶然至極。
隻是誰知道,今夜之後的一切會怎麽發展……
顧三,張二夫人,顧懷袖,那個總是活在別人視線之中的女人,如今會怎樣?
她不知道,顧三自己也不可能知道。
顧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恍惚之間又回到了當年在葵夏園的時候,困了被劉氏引進客房裏睡,窗外飄來荷花的香氣,她睡得很好,還做過一個夢。
她夢見鯉魚朝著她站著的窗前跳,進了一個飄來的廣口大瓷碗,然後那碗不知怎的就到了旁人的手裏。
這個夢境,又開始重演。
顧懷袖不記得有過後麵的事情,也可能是她做過這樣的夢,最後卻給忘記了。
她看見一隻手,從水裏端了碗,裏麵便盛著那一尾小小的金鯉魚兒,還逗弄著小魚兒,似乎是說著什麽話,可說了顧懷袖也聽不清,模模糊糊的。
搖擺的荷葉之中,偶爾夾著幾朵殘蓮,青綠色的蓮蓬露出來,看著煞是可愛。
窗對岸,那人端了碗便走,隱約模糊之間,隻看得見一襲艾子青……
滿世界都是這個顏色,讓顧懷袖困頓難安,她忽然覺得那一尾小魚對自己很重要,不能讓那人拿了碗給裝走,所以她拚命想要過去攔住那個人,但是她掉進了水裏,怎麽也追不上,冰冷的水很快又變得暖熱起來,將她整個人都包圍,她穿著的衣服很厚,讓她手腳活動不開,就像是當年落水一樣。
別走……
別走……
把我的魚兒還給我……
她認識這個人,隻是似乎不記得他的名字了。
顧懷袖竭力地思索著他的名字,可是一無所得……
是了,這人自己很熟,可他到底叫什麽名字?
顧懷袖迷迷糊糊,夢卻不曾醒。
恍恍惚惚之間,似乎聽見有人說話,她也不知道這聲音從哪裏來,可又似乎比夢中的聲音清晰多了。
“若得佳人一顧,傾國傾城又何妨……”
“隻可惜,你睡著了,不能顧我。”
“……真真想要將你按進骨血裏疼的時候,又怕你疼了……”
“千聰明,萬聰明,萬不該挑了他當主子……顧三啊顧三,你怎的就傻了?”
……
一隻手,摸著顧懷袖的額頭,而後溫熱地落在了她鬢邊。
那手很快順著她的臉頰落下來,然後摸著頸窩,有些涼,能緩解她身上的微熱。
越是往下,越是風光旖旎無限。
那手似乎有些抖,解開了她的衣衫,又逐漸地平穩了下來,像是平時記賬那樣,打算盤那樣,一絲不苟,有條不紊。
他在輕薄她。
隻是一切都頓住了,沈恙隻這麽看著,忽然想起那一天在一壺春,他輕薄於她,換來的是什麽。
沈恙埋下頭,想要去吻這昏睡之中的女人,可是眼見著要到了,卻忽然頓住。
他珍而重之地吻了她額頭,手指掐緊了,近乎疼到了心底,才將所有所有的*都壓下去。
閉上眼,多少年的念想就在他麵前,可沈恙忽然連笑都笑不出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和疲憊。
又是何必呢……
他像是在夢中,而顧懷袖一直在夢中。
她聽見有人在跟自己說話,卻又像是被魘
住了一樣。
“我死了,就把魚兒還給你,好不好?”
把我的魚兒還給我……
她想說話,可是開不了口。
那人又道:“……可我怎麽有些舍不得……你若親我一下,我才把他還給你……”
這話似乎在哪裏聽過,那時候是什麽呢?
你親我一下,我給你個驚喜?
都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
顧懷袖隻覺得這夢是越做越離奇了。
外麵有腳步聲傳來,有人在說話。
胤禛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感覺。
蘇培盛也是一臉的沒想到。
胤禛還跟年氏坐在一起喝茶,沒想到沈恙便過來了,隻將賬本朝著桌上一放:“王爺要的東西,放在這兒了。”
“……你的*,莫不是隻有這一刻?”
胤禛著實覺得有些出人意料,至少他表現出了這個模樣。
沈恙臉上的表情太過一言難盡:“我原以為我能做出來的,可我做不到……”
不想她受苦,也不想她不開心,她已經足夠恨他了,可他為什麽就狠不下心讓她更恨自己呢?
越是恨,越是能惦記一輩子。
他得不到的東西,不一向該奪過來嗎?
可他竟然放棄了。
他隻道:“興許出了這一道門,我便會後悔,所以在我後悔之前,我該走得遠遠的……”
說完,他竟然一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麵去,腳步很急促,也像是紛亂的雨點。
胤禛眉頭一抬,示意蘇培盛將賬本拿起來:“是那半本嗎?”
蘇培盛也看不懂,更不敢看,隻朝著侍立一旁的戴鐸遞過去,戴鐸有些白,有些胖,慢慢地翻了幾頁,便對胤禛道:“正是那下半本。”
沈恙這人也是頗有心機,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幾乎在這十幾年裏,把江南的大小官員調查了個遍,什麽人是什麽人的,收過多少的賄賂,都記錄在冊。胤禛甚至懷疑自己的那一份賬本,也在沈恙的手裏,不過現在這一本是胤禩的。
八爺黨在江南根基最深,如今老八江南的根基,都握在胤禛手裏了。
他隻叫蘇培盛收好了賬本,便對年沉魚道:“你在這裏等著,一會兒跟過來便是。”
胤禛自己帶著蘇培盛,便朝著之前顧懷袖還躺著的屋子裏去,美人睡姿也是端莊,頭枕著錦枕,鬢發不亂,頭釵都沒動過一下。原以為沈恙是個小人,美色當前,竟然又做了一回柳下惠,他倒還君子起來了。
就是胤禛這種清心寡欲的人,見著了的美人也不一定不動心思,麵對自己放在心尖尖上那麽多年的人,還能忍得住……
沈恙是個人物。
也正因為他忍住了,如今才保下一條命。
真不知道沈恙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
胤禛淡淡道:“高無庸。”
屏風後麵出來一條影子,接著是高無庸整個人,他手上按著刀,朝著地上一跪:“四爺吉祥。”
“起吧。”
胤禛的話剪短得很,他隻不遠不近看了無知無覺地顧懷袖一眼,又問道:“沈恙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隻說了一些話,零零碎碎亂得很,要緊的隻有兩條。”高無庸悄悄看了看胤禛的臉色,才道,“他說張二夫人認錯了主子,不該當您的奴才……說她犯了糊塗……”
“胡說八道!”
胤禛一聲嗤笑。
蘇培盛忙看了高無庸一眼,接著便是一個眼色,爺脾氣上來了,惹不得。
高無庸也有著一股機靈勁兒,便道:“是瞎說,沈鐵算盤這人就是瞎說。他還說什麽,等他死了,就把魚兒還給張二夫人,又說什麽反悔了,舍不得……奴才也聽不懂。”
“魚兒?”
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裏頭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胤禛皺了皺眉頭,又問道:“沒了?”
“幾乎沒了。”
別的都是什麽膩膩歪歪的傻話,高無庸想想,不知道為什麽說不出口,一則覺得對著爺說,那感覺太膩歪惡心,二則,沈恙說這些話,又沒做事,總讓人覺得這人著實可憐。
說完話,後麵年沉魚便來了,孫連翹也跟在後麵。
高無庸將刀往腰後撇,又給年沉魚行了個禮,抬頭看胤禛已經出去了,這才跟出去。
年沉魚這邊一歎,朝著裏麵走過來,才叫來府裏的丫鬟,隻道:“張二夫人喝醉了,去打盆水來,給她擦擦臉,一會子宴席將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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