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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清宰相厚黑日常》第二一八章 師恩
原本怎麽推都覺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可畢竟是被沈恙騙過一回的人,她當時那一段日子,是真的將取哥兒看成了自己的兒子,即便隻有短短的一段時間,卻也做不得假。

可現在,在她已經將這件事判定為巧合的時候,張若靄跟自己說了這樣的一段話。

張廷玉撤的?

顧懷袖有些想笑,又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麽不大對的地方。

張廷玉知道她是左撇子,所以怎麽也不會平白無故讓一個左撇子用右手。

終究還是顧懷袖多疑了,她想想又問了靄哥兒幾句,過了一會兒才讓張若靄離開。

看著被自己扔下去的一團紙,顧懷袖撿起來展開看了,又終究覺得荒謬。

興許有別的原因……

至少現在她不會去問張廷玉,他的事情已經夠煩心了。

去年年底忽然出了戴名世的案子,朝野之中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參劾張廷玉,翰林院之中也有一部分的人起筆彈劾,言及張廷玉督辦此案必定包庇戴名世,懇請皇帝撤銷張廷玉督辦此案的職權。

實則,張廷玉自己比誰都希望自己不曾有這樣的職權,可是他也知道,康熙不會滿足他和群臣的願望的。

皇帝需要的隻是刀,隻是會辦事的狗,不允許下麵人有任何的違抗。

他可以是明君,可首先是“君”。

趙申喬隻管將《南山集》所涉之人盡數逮捕,多有嚴刑拷問,以逼迫眾人下供詞。

張廷玉屢次往朝中遞折子,皇帝也不過是留中不發,一點也沒有責斥趙申喬的意思。

這種時候,是連任何一句辯駁的話都不能說的,說了皇帝也不會聽。

連上三道折子,皇帝不看了之後,張廷玉還有什麽不明白?

戴名世等人在牢獄之中,張廷玉不得探看,隻能審問其餘人等,不能近監牢一步。

一轉眼越過了年,整個京城江南士林一片恐慌,唯恐《南山集》字獄之禍罪及己身,盡皆閉門謝客,過起了隱士一樣的日子。可還有為《南山集》作注之人,因為過度提心吊膽,竟然活活嚇死在屋中,由此可見多少人因此事而惶惶不可終日了。

從京城與戴名世同科之人,一直到曾經與他有過友交之人,哪個不遭難?

張廷玉身陷於困頓之中,心知戴名世非死不可了。

趙申喬一番曲解的話,也能讓康熙動了殺機,可見並非不是不明白,他隻是要殺雞儆猴。

會試的事情現在幾乎沒有什麽人在關注了,隻因為戴南山一案牽連已經甚廣,士子潛心修學之人甚少,都來關注戴南山一案了。

人人都說戴名世是亂臣賊子,自己有悖逆之心不說,還要拉那麽多人下水,其心可誅。

昔年舊友之中揚言要同戴名世割袍斷義之人不在少數,可戴名世都不會知道的。

一出正月十五,刑部辦案的卷宗呈上來,張廷玉這邊一看,涉入此案之人已經多達二百,如此滾雪球一般查下去,焉知不是又一場大禍?

張廷玉拿著卷宗往趙申喬屋子裏去,朝著圈椅上一坐,便道:“《南山集》中援引明末南人所著章,這些人身處明末崇禎末,為何也被趙大人叫人抓了起來?”

清軍沒入關的時候著的書,還是已經成書很多年的書,這都要抓,那整個大清朝有多少人要涉入其中?

張廷玉不大客氣,事到如今也懶得客氣了:“趙大人您是想鬧得人心惶惶,好顯示自己的威風吧?趕明兒,張某也尋一本您著的書,必定字字細讀,引經據典來論……”

“哼,張廷玉,你莫要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了。”

趙申喬已經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之前舉戴名世有悖逆之語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有這樣容易,好歹戴名世也是榜眼,可聯係到四十多年前的那一樁案子,他就有些明白了,當初的沈家肯定有冤情,可皇帝要他死,沈家便滿門抄斬,再沒有一個活口。這樣的殺伐手段,豈是張廷玉一個臣工所能阻止的?

“你看明白一些,現在不是我趙申喬要他們死,是皇上要他們為自己悖逆之言付出代價。我趙申喬,隻抓與《南山集》有關之人,何曾來的大清朝人都要遭難?張大人莫要危言聳聽!”

”啪。”

張廷玉將卷宗朝著桌上一扔,定定看著趙申喬,“就因為記恨趙熊詔狀元之事,你便要將我門生趕盡殺絕嗎?”

“張大人,趙某不曾將您的門生趕盡殺絕,他是自己要死,自己想死。”這種時候,趙申喬就不得不說自己之前已經說過的話了,“下官乃是為皇上辦事,絕無一星半點的私心!此心此情,天地可鑒!”

張廷玉緩緩地勾了唇,冰冷之中藏著三分的陰狠,隻一字一句接道:“若有半分私心,天打雷劈,斷子絕孫,滿門覆滅。”

說完,他便看著趙申喬陡然之間站起來,指著自己說不出話來。

既然沒半分私心,又何懼這樣的毒誓?

張廷玉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隻是今天還要提卷宗入宮回稟皇帝。

當年這個時候,張廷玉冤殺了朱慈煥,如今朱慈煥就要換成他的門生了。



離開了刑部衙門,現在張廷玉這裏隻管朝著張府去,他回了書房,便寫了一道折子,隻求皇上留戴名世一命,此人高才之輩,如何能因為這等荒謬附會之言而盡折於此?

張廷玉著實不甘心。

隻是,下筆的時候難免覺得沉緩,甚至有一種寫不下去的感覺。

之前遞了那麽多封折子,康熙都留中未發,興許根本不想再看到張廷玉的折子。

可他身為戴名世的先生,不管遞了這折子是什麽下場,還是要遞。

正月十五進宮麵見皇帝,康熙接了張廷玉的折子,隻掃了一眼,便朝著下麵扔去:“朕早說過,若有敢為亂臣賊子美言辯駁之人,一律與戴名世同罪!都說食君之祿,他戴名世也入了翰林院,竟然也敢出此等謀逆之語,朕絕不能容!”

下麵還有不少的大臣,此刻都連連下跪磕頭告罪,高呼“皇上息怒”,頭一次,張廷玉覺得朝下麵跪是這樣艱難。

趙申喬稟道:“《南山集》案,為其作注者四十一,曾批注藏書援引之人,多達三百餘人,其中方孝標等人當坐死,主罪戴名世,當處淩遲。”

李光地這裏一聽,卻覺得趙申喬太過狠毒了。

戴名世著書乃是主罪,可淩遲處死一法實則殘忍,況方苞此人之才華素為李光地所欣賞,此案牽連數百人,其中大半都是張廷玉的門生……

罪輕者須流放,中者處死,重者淩遲,若真牽連下去,要為此案掉腦袋之人多有上百,隻恐會引得朝野不安。

李光地看了張廷玉一眼,隻見這後輩已然垂首握拳,分明強壓著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張英這個兒子,素來聽他父親的教誨,最是能成大器,若是此刻忍不住,後麵前途將毀。

一時之間,李光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眼瞧著朝中重臣,竟然沒有一個敢出來說話,也是心寒至極。

頭一個站出來附議的乃是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學士,張廷玉一回來,他這個掌院學士的位置就難保了,原本就是在張廷玉丁憂的時候上來補缺,如今若是輕易沒了,哪裏能夠甘心?

“臣以為趙禦史所言甚是,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

逐漸地,朝中大半之人附議,戴名世方苞等人,已經難逃一死。

張廷玉就這樣聽著,他手一抬,便似乎要說什麽,沒料想忽然有個聲音在這一列頭一個響起:“吾皇萬歲,老臣不敢附議。”

李光地此言,瞬間讓剛才還附議之聲滾沸如水的金鑾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李光地,趙申喬更是抬手一指:“李大學士,你有何異議?”

趙申喬還是李光地的門生,竟然抬手來指李光地?

李光地忽然一笑,隻佝僂著身子,緩緩道:“戴名世其罪難恕,隻是此案牽連甚廣,斷案多有殘酷之處。若真處決百人,流放二百,朝野必定大為震懾。此等血腥殺戮,必定引得江南士林反彈。老臣以為,小懲大誡,以儆效尤,方能顯示皇上天威。”

康熙很久沒說話,看了李光地一眼,又看了一直不語的張廷玉一眼,問道:“眾愛卿以為如何?”

趙申喬頭一個出來說話:“此等亂臣賊子之流,當有則殺之,方能鞏固我大清祖宗宏業!”

“臣附議李大人所言。”

“臣也附議……”

……

到底都是牆頭草兩邊倒,局勢轉瞬之間便不甚明朗起來。

趙申喬眼看著附議之人愈來愈多,也是有些手足無措。

此案牽涉甚廣,他也不過是琢磨著皇帝的心思辦事,可他不敢說自己能比李光地更了解皇帝,這時候趙申喬有些慌了神,竟然駁斥道:“皇上明鑒,李大人與張大人私交甚厚,焉知不是為張廷玉之門生美言?張廷玉本身身涉此案,也敢提拔戴名世,讓這等悖逆之人選為翰林,難辭其咎!若不能以公正之心待此案,何必抓亂黨?!”

這是要拿張廷玉開刀了。

張廷玉比誰都清楚,這一場接著倒黴的還有自己,他說不出話來,這麽多年也頭一次一句話不想說。

康熙聽夠了眾人說話,終於看了一眼禦案之上排著的這麽多人的名單。

他也心知此案牽連甚廣,隻是犯了他忌諱的人,斷斷容不得:“南山案,首由戴名世所起,此人罪大惡極,不可免其死罪。念其曾有高才,嚐入翰林,免氣淩遲,隻處以斬立決。《南山集》援引方孝標之《滇黔紀聞》,再查《滇黔紀聞》,方孝標羈押在獄。其餘不涉餘案之人,坐死者改流,流者改責,令刑部一一定責,交予朕查。”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終究還是容不下一個戴名世?

張廷玉渾身冰冷,手指僵硬得可怕。

這相當於是駁了趙申喬的麵子,他如何能忍?

趙申喬立刻出列道:“此事若無張廷玉阻撓包庇,早該斷案,其人多有為戴名世美言之語,焉知不是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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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在朝中也有不少仇人的,隻因為他是皇帝黨,眾人摸不透拉不攏,這會兒落井下石也是尋常。

頓時就有不少人附議起來,無非是張廷玉無法洗脫自己跟戴名世之間的關係。

康熙隻道:“朕未嚐無此顧慮,既然如此,便下旨令張廷玉明日法場監斬戴名世!”

張廷玉,明日,法場監斬戴名世……

多有意思的一句話啊。

張廷玉埋頭的時候竟然微微地笑了起來,神情淡然謙恭,接旨下跪,對康熙叩首:“臣,張廷玉,領旨。”

一場殺戮風雲,似乎就要這樣淡去,方苞之事未定,可看皇帝對張廷玉的態度,也該知道他倒不了了。

待到散朝,張廷玉一步一步走出了金鑾殿,隻覺得方出去,寒風便灌滿全身,讓他身上的補服,也像是外麵的風雪一樣。

天寒地凍……

又是一年的正月十五。

李光地跟出來,隻長歎了一聲:“衡臣,該放便放,皇上容不下他。”

“天下千萬人都是他的子民,連坐者都可饒恕,卻容不下一個戴南山……”

張廷玉笑了一聲,卻躬身對李光地一禮:“廷玉感懷臉李老大人今日之言,他日必當結草銜環以報。”

說完,他便自己走了。

後麵李光地瞧著張廷玉風雪之中的背影,忽然想起他當年中試第一傳臚的時候,同僚張英就這麽扶著太和殿外麵的漢白玉欄,一路哭著出了宮……

李光地想,自己也老了,怎麽回憶起這樣不相幹的事情呢?

這一夜,張廷玉不曾入睡,也不曾回房。

次日天沒亮,刑部大牢之中已經人聲鼎沸,眾人都知道戴名世今日要處決,昔日名震京城之人,今日腳鐐枷鎖,形已階下囚。

“嘩啦啦……”

腳鏈與地麵摩擦著走,戴名世過去的時候,看見了方苞。

桐城方孝標,何曾不是風流人物,如今隻能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戴名世笑道:“人固有一死,隻爭早晚,方孝標何必在意?今我戴名世赴斷頭台,定載史冊矣!”

說完,果真大笑而去,赴了刑場。

雪很大,人往斷頭台上一跪,戴名世便覺身心俱是為之一空。

他想起自己當年已經不想再入科舉,誰料被張廷玉慧眼相中,金榜題名騎馬遊金街,昔日風光旖旎,盡數從眼前劃過……

但聽得一聲“請監斬官升座”,戴名世抬頭一看,便忽然有些發怔。

張廷玉緩緩地坐在了刑場前麵,斷頭台上跪著的就是他昔日的門生。

他忽然開始後悔,若是當年不曾相中戴名世,是否今日戴名世可避免這殺身之禍,隻周遊天下當他的放浪狂士?

一切大錯已然鑄成,無法挽回。

戴名世隻覺得跟做夢一樣,他也看見了張廷玉眼底那些神光,獄中聽說過不少的事情。

如今午時將至,戴名世隻朝著張廷玉三叩首,朗聲說話之時,整個法場裏裏外外同為之寂靜。

風雪中,戴名世言:“我戴名世,仰先生伯樂知遇之恩,未敢有以報之者。先生大恩,戴名世銘感五內。天下能得一知己者少有,名世以先生為師為友。今日事涉《南山集》,不牽連先生,已是大幸。今日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僅以名世之血軀,明此事,證此道!”

“張大人……該行刑了……”

旁邊有差役提醒了一句。

張廷玉緩緩提簽在手,隻覺得重如千斤,在戴名世再次叩首而下的時候,終於抬手發簽。

“啪!”

木簽落在地麵上,劊子手手起刀落,“滋啦”一聲響,戴名世已身首異處!

張廷玉隻看見那血濺了三尺,染紅斷頭台上積雪白。

他不曾眨眼,隻把這一幕刻在心頭。

親手下令斬了自己的門生,多少人以為張廷玉鐵麵無私?

張廷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府的,他坐在書房裏,看著張英留下的三個字:“忠,愚,賢……”

忠愚賢,為官之道。

他抬手,輕輕在“忠”字上,兩筆打了個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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