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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清宰相厚黑日常》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龍口奪廚

  張廷玉剛給她貼好茶葉,就見顧懷袖跟抽了筋一樣手一抖,竟然往眼皮上一揭,又把那沾著茶水的濕茶葉給揭了下來。

  「怎麼了?」

  他有些詫異。

  顧懷袖真是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她捏著自己的手指,也沒搭理張廷玉。

  在吃飯的生死大問題上,張廷玉真是微不足道啊。

  她擺擺手,似乎很嫌棄他,「你把阿德叫來我問問。」

  一口氣活生生被顧懷袖給哽住,張廷玉沒好氣道:「必定又是在擔心你那廚子。」

  顧懷袖回眸就瞪他:「我就擔心了怎麼的?趕緊叫阿德,不然晚上你還是去書房睡。」

  關鍵時刻,還是直接威脅。

  張廷玉哪兒能不順著她呢?說到底,管石方是怎麼想的,顧懷袖對他沒那個心思,也就根本不需要擔心。說到底,張廷玉覺得自己還算是個相當豁達的人。

  在他眼底,石方跟他三弟,並沒有什麼區別。

  捕風捉影之事,疑心是必要的,但暗鬼卻是不該生。

  他歎了口氣:「阿德,進來。」

  阿德在外面伺候呢,正琢磨著是今兒的月亮比較圓,還是十五的月亮比較圓,乍一聽見張廷玉叫,立刻「哎」了一聲,然後就往簾子前面伺候了。

  「二爺您叫小的?」

  「二少奶奶有話問你呢。」張廷玉坐下來,看著茶杯裡的茶葉和茶水,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顧懷袖問道:「方才消息傳進來的時候,可已經找了廚房去做吃食了?」

  阿德道:「前院裡的消息傳來到底有些遲,萬歲爺在,咱們也不敢打聽,像是那廚房都已經開始做了許久了。」

  「許久是多久?」

  平時,顧懷袖肯定不會問這樣刁鑽的問題,可這時候關係到自己以後的吃飯大業,萬不能馬虎。

  張廷玉冷眼在一旁看著,涼颼颼、酸溜溜的,「明珠之光,以匣藏之,雖暫不可露,現世之時,萬人爭一睹其顏色……」

  「呸!」

  顧懷袖回頭瞪他,「正是因為其珠光寶氣,我才要用匣子來將之藏起。是我的就是我的,他人憑何取之?」

  張廷玉真想噎她一句:吃慣了皇宮大內大廚們做的山珍海味,人家萬歲爺不一定瞧得起你那小蔥拌豆腐。

  可一看顧懷袖那虎視眈眈的表情,張廷玉歎了口氣,搖搖頭,不插嘴了。

  阿德頓覺二爺可憐了起來,這二少奶奶進府之後,果然將二爺吃得死死的。

  他心裡念頭亂轉,嘴上卻答道:「算算約莫有大半個時辰了。」

  「壞了……壞了,壞了……」

  顧懷袖這一回連站都站不住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皇帝要跟我搶廚子了,皇帝要跟我搶廚子了!

  她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表情,讓張廷玉真是有些無言了。

  張二公子今兒才來了一招釜底抽薪,他看出來了吟梅宴的貓膩,半路救了明珠,還準備跟顧懷袖分析分析自己的做法,得,現在自己這娘子的心思,一門子全部撲在了廚子身上!

  什麼時候張廷玉要把這廚子給攆出府去,真是一點都不會讓人驚訝的。

  他乾脆地沒說話了。

  今天見著大阿哥沒腦子地跑來找納蘭明珠,張廷玉就覺得要糟。

  後來見到納蘭揆敘悄悄使人去前院通傳,想必是去跟納蘭明珠說了,可是沒一會兒,大阿哥胤褆問起納蘭明珠情況的時候,二公子揆敘竟然說明珠不在府上。

  那時候,他記得太清楚了,自己大哥那一個輕微而了然的笑意。

  今日這吟梅宴,但怕裡面還有一個圈套。

  大阿哥來找納蘭明珠,定然是要商議要事,可這時機並不適合。納蘭明珠知道大阿哥來了,反而不見,躲得遠遠的,甚至說自己到張英那邊去了。

  在外人的眼中,張英是太子的先生,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太子一党。

  納蘭明珠跟張英,表面上是交好,實際上,死對頭!

  納蘭明珠老狐狸,知道事情不好,就要往張英的身上賴。也就是說,明珠懷疑的是太子動手腳。

  一旦太子給大阿哥潑髒水,明珠瞬間就要將這樣的髒水轉嫁到張英的身上去。

  只可惜,明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一點,張英真不是太子一党的。

  這件事,大哥知道得很清楚。

  從頭到尾,估計都是太子策劃的,可大哥知道,他是通過什麼方式知道,又到底是太子的人,還是四阿哥的人?

  原本張廷玉判斷,指不定是四阿哥的人,可現在想著,這樣絕密的事情應該不會讓張廷瓚知道。

  張廷玉的思考,陷入了一個死胡同。

  不過他在這一場驚險博弈之中的選擇,卻無疑是正確的。

  現在的朝局,還是越穩當越好。

  納蘭明珠雖不如以前得皇帝的喜歡,可畢竟還是老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那麼簡單。

  皇帝是個很清楚的人。

  什麼是帝王之道?

  那就是權衡。

  明珠党跟索額圖黨,如今是勢均力敵。

  身為皇帝,康熙要做的,就是將這兩方放在同一桿秤上,左右加減,讓他們保持平衡。這樣一來,康熙坐在中間,才會有安全的感覺。

  也就是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康熙就是這個漁翁。

  只要索額圖一天不倒,那明珠作為康熙手中的一塊石頭,就要一直壓在索額圖的對面。

  所以,明珠也不會倒。

  既然明珠註定是個不倒的,那張廷玉又何妨順手救了他,送他個人情呢?

  反正明珠和老狐狸的人情是不好拿到的,張廷玉早早地捏住這人情,不是什麼壞事。

  半路上,他就把明珠這樣扔下了馬車,還告訴他千萬不能一起回去,不然讓人看了懷疑。

  就那樣,可憐的明珠老大人只能自己走著路在冷風裡溜達了。

  於是才有之前阿德來報的時候,發生在廳堂之中的一幕:皇帝都到了,詢問張英,名相何在,可等他們說完了,人明珠才慢悠悠地進來。

  一個時間的錯開,足夠讓明珠跟張英都從這次的事情之中摘出去。

  管你大阿哥是要談什麼,反正我明珠不清楚。

  我去找張英了啊!

  啥?你說張英不能給我作證?

  這有什麼辦法,他是太子一党啊,我還要到他家蹭飯呢,他要是不給我蹭飯,我還能參他一本。

  在皇帝面前,明珠那就是兢兢業業一隻一直算計張英的老狐狸。

  他進門那一番言論,完全符合自己在皇帝心目之中的印象。

  所以明珠贏了,張英也不會受到牽連。

  算來算去,張廷玉這一手棋雖然下得很險,可卡的位置太關鍵,剛好合適。

  張廷玉心裡做了一番加減,便料定這一次自己興許是個任何人都沒想到的贏家,只是背後還藏著一個操縱這一切的人。

  這個人,就站在他大哥張廷瓚的背後,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興許這還是剛剛開始的算計,到底日後會發展成什麼樣,還很難說。

  輕輕用手指頭點了茶水,張廷玉在桌面上輕輕畫了一下,又瞧著桌面,卻是一笑。

  「還沒考慮好?」

  他似乎終於想完了,把自己的念頭全部□□,不去想這些,而後抬眼看顧懷袖。

  顧懷袖還鎖著眉頭:「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阿德,你去前院探探。」

  跟皇帝對著幹這種事,誰也不敢啊。

  廚房那邊早來了消息,說小石方果然跟著一起做了菜,他們去的時候已經遲了,菜已經端上桌了。

  阿德看了張廷玉一眼,張廷玉隨意點了點頭:「少奶奶叫你去你就去,看我幹什麼……」

  阿德無言,小的這還不是怕您泛酸嗎?

  這好心當做驢肝肺的。

  得,阿德一躬身,任勞任怨地打聽去了。

  他一路從西面繞出來,過了西邊廂房,慢慢地接近了堂屋。

  康熙爺正坐在最中間,大叫了三聲「好」,張英似乎也沒想到,自家竟然還有這樣厲害的廚子。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這廚子不是自家的,而是二兒媳帶來的。

  喲,這可是要壞事啊。

  念頭剛剛這麼一轉,明珠那烏鴉嘴就開始叨咕了:「張英啊,你說你家這廚子,竟然比主子爺禦膳房裡的廚子還要厲害,這不是抹咱們萬歲爺的臉面嗎?」

  明珠這老王八蛋就知道往別人頭上扣帽子。

  張英臉都綠了半截,生硬道:「若是沒了明珠大人在這裡胡說八道,咱萬歲爺的面子還好好掛咋臉上呢。」

  今晚這一頓,確實是吃得康熙食指大動,雖然身邊三德子一直在勸,讓少吃些少吃些,可康熙哪兒忍得住?

  紅燒鐵獅子頭,四喜丸子,西湖醋魚……

  都是些好菜啊。

  原本康熙還覺得自己宮裡的廚子,真是南邊的北邊的都有了,天下美食,宮裡都有。

  可而今,往張英這席面兒上一坐。

  哎喲,朕那皇宮裡的東西真是忒磕磣了!

  同樣一道菜,不同的廚子做出來,那味道可差遠了。

  你說說,你說說,人家一個府裡的廚子都比宮裡的好,朕這皇帝不是憋屈嗎?

  一面吃著,一面想著,康熙老爺子這心思就開始活動起來了。

  他夾了一筷子醋溜白菜,瞥了一左一右一滿一漢,正鬥嘴得厲害的明珠跟張英。

  其實多半都是明珠在說,張英一般不輕易說話,一說話必定是拿捏住了明珠的七寸,時不時氣得明珠說不出話來。

  「咳。」

  康熙爺輕咳了一聲。

  今兒給這兩個大臣賜座,他們坐在皇帝身邊,莫不是當自己有本事了?

  他這還沒站起來,還沒離席,還在吃呢,這兩人吵吵個什麼勁兒?

  「食不言寢不語,明珠,張英,你倆瞎說個什麼勁兒呢!」

  明珠一哆嗦,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嘴:「奴才這還不是被張英大人給逼的嗎?要有這麼好的廚子,早早拿出來不就好了?」

  明裡暗裡的,不就是說他張英私藏好東西嗎?

  張英自有張英的道理,懶得搭理。

  整個席面上最著急的莫過於太子了,他還真沒覺得這席面上的東西好吃。現在胤礽心底裝著事兒,吃山珍海味都跟嚼蠟沒區別。

  康熙冷眼將太子的著急看在眼底,卻依舊老神在在地吃東西。他現在是年富力強,卻要眼看著下面兒子們爭鬥,這心裡不大高興了。

  等到這一桌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康熙爺才慢慢地呷了一口茶,順了口氣兒。

  他清了清嗓子,先誇了一句:「張英,你家的廚子,果真是不凡啊。」

  張英有些為難起來,不敢領這樣的稱讚。

  他忙謙遜道:「萬歲爺不過是吃慣了宮裡廚子做的,很少吃到外頭民間的東西,所以一時新鮮……」

  瞧瞧這推脫的。康熙哪兒能不清楚?他吃得出來,是不是一時新鮮,誰知道?

  「張英,朕這可是好生跟你說話呢。」

  張英惶恐:「老臣也是在好生跟萬歲爺說話呢。」

  「好,你若是好生跟朕說話,那——」康熙話一頓,看了一眼沒怎麼剩下菜的席面,道,「去把你家做菜的那個廚子給我找來,就做獅子頭的那個廚子。」

  眼看著張英開口就要辯駁什麼,康熙開口就斷了他後話:「別說什麼你不認識這廚子,也別隨便找個普通廚子糊弄我,那是欺君之罪,趕緊把廚子給朕交出來,朕還趕著回宮呢。宮門要是下鑰了,明兒朕就坐你張大人的轎子上朝去了。」

  明珠擱一邊兒幸災樂禍地笑著,張英苦了臉。

  「萬歲爺,這真不是臣不把廚子給你,實在是這廚子算不得我張英能做主的……」

  「怪了,這張府裡難道還有比你更大的?」

  康熙有些生氣了,指著張英就道,「朕可跟你說,別以老賣老,拿些瞎話來糊弄我,趕緊去給朕找廚子。」

  「不是,臣這個……」張英真是一邊歎氣一邊跌腳,只揮手叫福伯,「你去問問二少奶奶,跟二少奶奶知會一聲兒,就說萬歲爺看上她那陪嫁廚子了。」

  康熙一聽,奇了,「敢情這廚子不是你的,而是你兒媳婦那邊陪嫁過來的?你二兒媳婦又是誰啊?」

  這一回,明珠有插話的機會了,他笑著道:「萬歲爺,您是貴人多忘事,可不就是您上次在李光地大人府上誇過蕙質蘭心的那一位嗎?是顧貞觀老員外家的姑娘,後來成了張英大人的二兒媳。」

  這一回,康熙倒是想起來了。

  也不是因為這一位顧家姑娘的詩詞都好,而是因著那一手歪字,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至極。

  「這倒不打緊,你這二兒媳婦,朕清楚,是個乖順的人。」

  福伯那邊下去跟二少奶奶說事兒,沒料想二少奶奶一聽,便拍案起來,一路殺到前院來。

  大半夜裡頭風還冷了,廊前掛著幾盞燈籠,照著顧懷袖那影子拉下來一片,在臺階上折折疊疊。

  「民婦給萬歲爺磕頭,給公公請安,拜見太子、明珠大人……」

  顧懷袖挨個地問了好,聲音爽利得很。

  可她面色其實一點也不好。

  康熙還記得她對聯,忙道:「請二少奶奶進來一回。」

  於是顧懷袖低頭躬身走了進來,張英往常跟這二兒媳還是見過幾回,總覺得二兒媳跟自己那女兒望仙很相似。他一見顧懷袖那臉色,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張英道:「懷袖啊,萬歲爺恩典,想要賜你那廚子進宮,你……」

  「民以食為天,懷袖乃是平民百姓之一,以食為天。萬歲爺吃可以,喝可以,玩也成,樂也成,要民婦的廚子,民婦沒法子答應。」

  她耷拉著眼皮,一臉的喪氣樣子。

  別說是康熙,就是明珠張英都被她給嚇住了。

  拒絕是可以的,可怎麼能拒絕得這麼乾脆?

  胤礽本就不耐煩,而今聽見這一句,上去便指著她道:「大膽!皇阿瑪看得起你的廚子,那是恩典,無知蠢婦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顧懷袖眉頭一皺,這太子胤礽活該被廢!

  漫說他只是一個遲早被廢的太子,就他是天王老子,顧懷袖也不能將自己的廚子讓出去啊!

  沒了小石方,顧懷袖早上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喝西北風啊?

  連皇宮裡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皇帝,到了小石方的廚藝面前,都要乖乖獻上自己的舌頭,她顧懷袖還能上哪裡找到一個跟小石方一樣的廚子?

  往後若是找不見了,誰來伺候她這刁鑽的舌頭,刁鑽的胃?

  一旦涉及到吃,顧懷袖這倔脾氣就開始露出來。

  她板著一張臉,端莊持重,卻又不卑不亢:「太子爺此言差矣,萬歲爺看得起民婦的廚子,卻是抬舉了民婦,也抬舉了民婦的廚子。可民婦何曾有過不識抬舉之言行?拒絕萬歲爺若就成了不識抬舉之言行,說句僭越的話——朝中那麼多直言忠諫之言官因何以存?」

  太子頓時面色一變,嘴唇一動就想要說什麼,可瞥見一邊明珠唇邊已經掛上幾分譏誚,他頓時覺得不妙。明珠這人老奸巨猾,怕是巴不得他在這時候言語有失……

  不,他不能說一個字。

  恨恨咬牙,胤礽忍了。

  顧懷袖感覺著這太子爺終於被自己噎住了,便慢條斯理繼續道:「民婦陪嫁專挑了這廚子,乃是因為非這廚子做的飯菜不入口,若是萬歲爺執意要這廚子,也不過就是奪了民婦這一條命而已。奪妾之一命算什麼,也不過奪民口中食……」

  剩下的話,終於沒敢說出來。

  顧懷袖是豁出去了,反正沒了小石方,不高興!

  康熙能成千古一帝,不是沒道理的,要這麼個廚子都要跟顧懷袖爭來爭去,那還是讓四阿哥趕緊幹掉這糊塗蛋,上位登基得了!

  康熙不知道顧懷袖心裡轉著什麼想法,他聞言倒是笑了笑:「你這女子,刁鑽蠻橫,哪裡配得上朕之前給你四字橫斷之批語?」

  「民婦……」顧懷袖頓時囁嚅起來,小心翼翼地抬了眼,想要看看康熙表情,不成想康熙那一雙並不銳利卻很深邃難測的眼眸,正瞧著自己,她嚇了一跳,又連忙埋下頭去,小聲道,「萬歲爺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怎能收回來……」

  苦不堪言,這分明是要得回小石方就要不回名聲的節奏啊!

  果然,康熙見她一臉苦哈哈的模樣,笑了。

  他這皇帝,卻也不是非要吃什麼不可的,倒是她臉上表情有些意思。多久沒遇見這樣有趣兒的人了?

  「朕給你一個選擇,廚子給朕,那四字的批語還是你的;要不廚子你收著,那批語朕也收回,但是……朕可以再給你一個新的。」

  眾人都沒想到康熙竟然這麼隨和。

  可前後一想,顧懷袖上來其實就暗拍過馬屁了。

  她之前固然是在斥責太子,可她在說「言官」這一條的時候,其實已經誇讚過康熙是一位能聽得進諫言的君主,康熙爺心底暗暗高興了,也覺得自己是一位明君,能不高興嗎?

  被顧懷袖這哄開心了,即便知道這婦人刁蠻,也隨他去。

  左右,康熙其實還是很隨和風趣的君主。

  顧懷袖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她悄悄看向張英,希望自己這一位公公大人能給自己一點提示,不料張英眼皮子一搭,只當自己不存在。

  這可苦了顧懷袖,真是個騎虎難下。

  跟名聲比起來,還是口腹之欲要緊。

  她猶猶豫豫,三次開口,又三處閉上,末了看著康熙快不耐煩了,才道:「民婦目光短淺,選第二個。」

  康熙被她氣得不輕,指著她道:「張英你說說你家娶得這都是什麼兒媳?」

  張英才是平白遭難,頓時一激靈:「臣有罪。」

  「……」

  康熙又噎住了。

  他沒說張英有罪啊……

  唉,當個明君,連廚子都不能明搶。

  康熙覺得掃興起來,一擺手,「起來起來,不就是個廚子嗎?看你們一家子上下緊張的,朕又不是非要不可。朕皇宮大內,多少好廚子使不完?」

  納蘭明珠站在後頭了然笑笑,沒出聲。

  張二公子不簡單,這一位張二少奶奶也不像是個吃素的人啊。

  有意思,有意思極了。

  康熙也覺得有意思。

  他看了規規矩矩的顧懷袖一眼,「朕贈你四字:市井刁民。」

  市井刁民。

  顧懷袖一瞪眼,又眨了眨,竟然往地上一跪,雙手高舉起來,給皇帝磕了個頭:「民婦謝皇上賜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英知道康熙是個什麼性子,也跟著往下面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嘛,他這算是金口玉言,把顧懷袖就這麼封成了市井刁民。

  康熙氣得厲害,張英這老小子,也就這德行了。

  還好今兒這一頓吃得高興,緩解了他不少怨氣。

  康熙大度地擺擺手:「一家子都是奇怪人……起來吧,朕也該回去了,不過什麼時候惦記你家這廚子了,可預備著朕來串門吧。三德子,走了!」

  「皇上起駕——」

  三德子一甩拂塵,尖著嗓子這麼一喊,皇上便起駕回宮了。

  張府外頭,胤禛已經站了有一些時候。

  張家上下一行人來相送,顧懷袖當時在場,不好不跟著走,也就送到門口的位置,男人們出去,顧懷袖還站在門裡。

  她一眼就瞧見站在冷風裡的四阿哥,也不知怎地打了個冷戰。

  康熙讓張英別送了,下了臺階就見著胤禛,道:「老四來了,怎不進來?」

  胤禛躬身,嚴謹極了:「兒臣外面帶著侍衛,皇阿瑪在裡面,只敢在外守著,等皇阿瑪出來。」

  「唉……都凍成什麼樣子了?」康熙眉頭一皺,「你身邊的太監都是幹什麼吃的?還愣著幹什麼?不給四阿哥找件披風來啊!」

  外頭人都愣了,這出宮時候急,哪裡找得來?

  顧懷袖連忙給阿德使了個眼色,讓他去旁邊的馬車上取今兒去明珠府時候備下的狐皮大氅,還是沒用過的。

  阿德戰戰兢兢捧著大氅上去,也不說話,只往前這麼一遞。

  四阿哥身邊的小盛子跟遇見了救星一樣,趕緊接了過來,給胤禛披上了。

  康熙雙手拍在一起,看了看著京城就要下雪的夜,又瞥了一眼面色依舊難看的太子。

  他長歎了一聲:「此夜,漫漫啊……」

  說完,他就轉身上了禦輦,卻是終於帶著浩浩蕩蕩一隊人離開張府了,後面跪下來一片。

  四阿哥披著大氅,眼神卻是冷冰冰的。

  這一次雖沒算計出一個人來,好歹也讓大阿哥跟二阿哥吐了一口血,漫漫算著,韜光養晦,來日方長呢。

  他瞥了一眼跪在人群之中的顧懷袖,卻將身上大氅一揭,又扔給了小盛子,打馬往風雪夜裡奔向紫禁城了。

  阿哥看不上人家大氅,顧懷袖還不嫌棄。

  只是小盛子沒還回來,顧懷袖也樂得清閒。

  她努努嘴,直接叫阿德前面打燈籠,卻拜別了張英,一路回屋去了。

  院子前面,有個人影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很多遍,似乎頗為著急。

  顧懷袖走近了一看,就知道是小石方,她一摸自己袖子,竟然還有一枚銅板。

  「好了,別來回地走了,沒事兒了!」

  她順手就將那一枚銅板往小石方腦門兒上一按,給按進去,貼住了,看上去滑稽極了。

  小石方還沒反應過來,他摸了摸自己腦門,自然也摸到了那一枚銅錢,鼓著眼睛看顧懷袖:「那石方……」

  「你不給本少奶奶當廚子,還指望著去宮裡當禦廚不成?做夢!明兒早上奶奶我要吃玫瑰百果蜜糕,做不出來有你好看的!飛上枝頭當鳳凰,下輩子去吧。」

  顧懷袖一副小氣模樣。

  小石方埋著頭,只知道一個勁兒地點頭:「石方下輩子還給姑娘做飯菜呢。」

  「好了。看你擔驚受怕的……回去吧。」

  她拍了拍手,輕聲歎一句。

  皇帝來一趟,府裡人人都不輕鬆。

  說完了,她就轉身進屋了。

  小石方站在後面,看著她窈窕背影,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頭,又將那一枚銅錢握在手心裡。

  這一枚……

  他忽的一笑,「錢神論,孔方兄……」

  卻不知,姑娘給自己這一枚是什麼意思?要他多賺錢,還是說,這就是給自己的工錢?

  權當是後者了吧。

  小石方將銅錢收起來,提著盞燈籠往回走了。

  屋裡,燈火通明,暖意逼人。

  張廷玉已經躺在床上,一面看書,一面吃蜜餞了。

  瞧見顧懷袖進來,他將那蜜餞扔回盤子裡,又酸溜溜道:「二少奶奶英勇護僕,智鬥萬歲爺歸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不想說話你何必說話來噎我?」顧懷袖坐到床邊來,手掌托著腮,打了個呵欠,不雅至極,「你不高興?」

  張廷玉不掩飾,點頭:「不高興。」

  「你不高興,我沒頭腦。正好……」

  顧懷袖咕噥了一句,便過去梳洗脫衣,吹熄了蠟燭躺床上去了。

  張廷玉問她:「沒頭腦是什麼?」

  顧懷袖說:「沒頭腦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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