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童宴推辭了幾次,都沒能勸說卓向銘別來接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應該就是他。
要是沒想把時間拖到晚上,老實說童楊在家,估計送他也要四五點,現在卓向銘要來,說是中午,到底中午幾點,要取決於卓向銘幾點跟人見完面
卓向銘又一向起得早,估計不到十二點,就要來接他了。
不過童宴糾結的已經不是回卓向銘那兒是早或晚了,是明明童楊在家,還要拖著卓向銘跑那麼遠來接,他覺得很不好意思。
童宴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小聲說:“好吧,是我撒謊了。”
“嗯?”卓向銘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童楊明天沒有事情要出門,他可以送我……原本我是想著能晚一點走,沒有故意要騙你的意思。”童宴頓了頓,誠懇道,“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卓向銘也停了會兒,沒有立刻說話。童宴很緊張地等著,沒想到他低低笑了聲,語氣裏也沒有責備的意思:“知道了,那明天童楊送你過來,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童宴越發羞愧:“我不是這個意思……向銘哥,對不起。”
“這也要說對不起?”卓向銘道,“是我欠考慮,忘了小朋友離開家總是會捨不得的。”
童宴不知道怎麼接話,只想著結束通話,卓向銘又認真道:“是因為你想要你哥哥送,所以明天他送你,但我接你也是正常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或者覺得麻煩了我,對不對?”
想了想,童宴也很認真地道:“對。”
“好。”卓向銘又恢復成溫和的語氣,對他說:“不早了,休息吧。”
——
在家待了兩天,童曆欽除了有卓向銘的那頓晚飯在家,其他時間都不在,第二天要走之前,童宴都一直在等他,打了幾個電話都是他助理接,說是在開會,等到五點多,童楊催得不行,才終於出了門。
半路上童曆欽才給童楊回電話,童楊拔了耳機接,他的聲音就從車載音響裏出來,直接對童宴說話:“童童,爸爸忘了今天是星期天,這會兒趕不回去了,就讓你哥送你去好不好?”
童宴不願意跟他說話,童曆欽也不生氣,好脾氣地叮囑他:“醫院來電話說過你的身體情況了,明天就開始上學,醫生怎麼說的都一定要聽,是不是讓你帶個噴劑,還有個牌子?早上起來記得檢查書包,體能課都幫你取消了,明年再補考。”
童宴只把頭低著,童楊拿胳膊肘頂他,他就往一邊躲。
童曆欽道:“童童,你不答應爸爸,爸爸就一直擔心著,童童?”
“我知道了。”童宴道。
“乖。”童曆欽笑道,“聽你向銘哥的話,好好學習,爸爸有空給你打電話。”
童宴沒出聲,旁邊好像有人在叫“童總”,童曆欽就把電話掛了。
車裏沉默著,開了一段路,童楊騰出只手,伸過去用力揉了把童宴的頭:“好了。”
童宴躲開他的手:“別弄我。”
“我也惹你了?”童楊道,“小沒良心。”
童宴裝著低頭看oukm上同學的動態,童楊自說自話:“別理我,待會兒我走了一周見不著,看你後悔吧。”
童宴沒抬頭,切了一聲。
——
回家的路總是很長,離開家的路總覺得很短。童宴一面跟童楊賭著沒有緣由的氣,一面看卓向銘的房子越來越近,他離家也越來越遠了。
幾乎沒過多久,就到了地方。
童楊晚上約了人,還忙著走,車就沒開進院門,直接停在路邊。
他先下車,從後備箱裏往外拿給童宴準備的開學的東西,在家拿了些穿習慣了的半新的睡衣,跟幾雙寫了童宴名字的運動鞋,一起裝了個二十寸的行李箱,除了書包,水杯和文具之類的東西都是新買的,拿一個超市給的那種敞口紙袋裝著。
童楊在那兒忙活,童宴就在車上坐著,不知道在氣什麼,過了會兒卓向銘出來了,他才下車,但卓向銘已經把東西都接過去了,一手抱著那個很大的紙袋,另一隻手拉行李箱,聽童楊的囑咐。
“這是他衣服和文具什麼的,東西都齊的,他自己弄就行,就是要麻煩你,每天提醒他帶警示牌,學校也說了,一定帶在校服外面。另外因為還是AO同班,所以體能課就不上了,那個味道怕他受不了,我們已經在系統上申請過了,但還是需要你簽字,每節課都要簽,童宴會拿給你。其他的……他要是淘氣……”
童宴以為童楊會說讓卓向銘隨便教訓,卻沒想到他說:“他也不怎麼淘氣,做錯事也能聽進去話,告訴他他就知道了。”
卓向銘一句一句答應,聽到這裏,接道:“童宴挺乖的。”
“是。”童楊一下就沒那麼嚴肅,笑著,臉上還好像帶點臭屁的驕傲,轉頭看童宴,童宴就把臉撇開了。
都說得差不多了,童楊道:“晚上還有事兒,那我先走。”
“行,路上小心。”
卓向銘把童楊送到車上,聽著車點著火,也掉好頭,馬上要走了,童宴的心酸也到了極點。
但車又停了,童楊把頭從車窗探了出來:“童童,哥走了,週五下午學校門口接你。”
童宴早忘了那莫名其妙的賭氣,往前走了兩步,不過卓向銘抓住了他胳膊,他就沒再朝車跟前走,跟卓向銘挨著站著,沖童楊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哥走了。”童楊又說。
童宴怕自己會哭,那樣子想想都丟人,就把頭低下了,但等車開出一截,他的目光卻又看不夠似的追著車屁股,直到卓向銘叫他:“外面冷,進去吧。”
旋龜早就等在了門口,見到童宴就迎上去問好:“歡迎回家!”
它跟在童宴身後,轉來轉去:“美少女戰士看了嗎?我讓你給我分享進度,你忘了吧?”
童宴說:“我忘了。就週五看了幾集,之後沒有看。”
旋龜表達抱怨地歎了口氣,又裝作不計較地公事公辦道:“聽說你明天要開始上學,我需要你的時間表。”
童宴正要答應,卓向銘道:“旋龜,安靜一會兒。”
旋龜應了聲“是”,果然沒再說話,安靜地走懸浮通道跟他們同步上了樓。
兩個人一起把東西拿到二樓童宴的臥室,卓向銘問過童宴後,把行李箱打開,開始著手往外收拾。
童宴確實情緒低落,但他還不至於把卓向銘也冷著。
放好紙袋後,他也蹲在箱子旁邊,把襪子和三雙交叉放著的球鞋一起拿出來,在鞋櫃裏放好。
“挺漂亮的。”見童宴看他,卓向銘補充道,“我說你的鞋。”
童宴也回頭看自己的鞋:“都是童楊買的。”他拿食指摳掉其中一雙鞋的鞋帶上不知道從哪里沾到的亮片,順便說,“這雙是他大學的時候,球隊贏了比賽,贊助商給每名隊員一雙刺繡名字的鞋。”
卓向銘道:“他給了你的名字?”
童宴點頭:“嗯。”
“你哥哥很愛你。”
童宴嗯了聲,小聲說:“我也很愛他。”
他擺好了襪子,把小格的抽屜推進去,回身坐在床上,儘量不讓自己耷拉著腦袋,也不擺出鬱悶的表情。
可他苦惱地想,卓向銘的情商不是一直很高嗎?怎麼現在又看不出他急需要獨處一段時間了?
好在沒等多久,卓向銘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童宴終於可以把自己重重地扔進床墊裏,天色已經暗了,房間裏燈還沒開,九月的氣溫沒那麼高,在光線暗淡、還稍微有些冷的房間裏,他感覺到一陣比一陣強烈的難受。
可卓向銘很快又回來了,旁邊的床墊下陷,是他挨著童宴坐在了床邊。
童宴覺得他似乎沒注意到自己的低落情緒,雖然知道很沒禮貌,但童宴就是沒能立刻坐起來。
然後就感覺到溫熱的手掌放在頭頂:“童宴?”
“嗯?”童宴轉過頭,露出個側臉,還被淩亂的頭髮遮了一半。
卓向銘手裏拿了瓶椰奶,先幫他撥開頭髮,然後遞到他面前,童宴小聲說:“不想喝。”
卓向銘默默地把椰奶拿開了,但童宴沒想到他換了只手遞過來,是杯雞汁土豆泥。
童宴沒忍住笑了一下,徹底轉過來,側著身面對卓向銘:“你想幹什麼?”
卓向銘原本是非常規矩地坐著,但童宴的床太軟,所以姿勢有些扭曲,可他低頭看童宴時,臉上的表情卻依然讓人心生信服和依賴:“想讓你開心一點兒。”
童宴沉默了會兒,沒有否認,垂下眼說:“謝謝你。”
卓向銘又摸了摸他的頭:“那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高興嗎?”
童宴把手蓋在自己臉上,聲音模糊不清:“我也不知道。”
“這邊人少,覺得孤單?”卓向銘試著猜測。
童曆欽和童楊都很忙,所以在家時也經常只有童宴一個人,所以說起人多人少來,家裏也許還比不上這邊。
童宴搖了搖頭。
“很久沒去過學校了,怕自己融入不進去?”
童宴還是搖頭。
卓向銘的聲音低下來,笑道:“那你是在為難我了。”
他俯身靠近童宴,順手輕輕戳了戳童宴頸後的隔離貼:“還是這裏難受?”
“童宴?”卓向銘發覺不對,轉過童宴的臉,把他劉海擼了上去,就露出雙流淚的眼睛,“怎麼哭了?”
卓向銘也有些著急了,他把童宴弄到身上抱著,童宴正在哭,就任由他擺弄,把下巴支在卓向銘肩膀上,眼淚開了閘門後就很難止住,到後面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難過什麼了,總之就是哭個不停。
卓向銘哪能想到自己越哄越糟,他是有個omega弟弟,但兄弟倆隻差一歲,從沒照顧過童宴這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年紀的孩子,只能手忙腳亂地拍著童宴的背:“哪里委屈?你告訴我,是不是想回家?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可是還要這樣。”童宴摟著他的脖子,聲音裏有哭腔。
卓向銘聽懂了,立刻說:“這用不了多少時間,以後放學後我去接你,然後送你回家,好嗎?”
童宴怎麼可能這樣,他猛然哭起來,到現在冷靜下來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會真的提這麼無理的要求。
可卓向銘顯然還在擔憂:“那你剛才為什麼哭?”說完又道:“今天回來以後,就看著不太高興。”
說到後半句,童宴好像聽出一絲捉不住的……委屈?但他眼淚模糊的,沒太看清,卓向銘又說得快,童宴就很快否了這個想法。
而他眼下面對的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自己正面對面被卓向銘抱在腿上。童宴的個子在同齡人裏已經不算矮,但卓向銘直逼一米九,手長腿長,把童宴弄在懷裏好像大人抱小孩兒,擺弄的很輕易……童宴沒察覺到自己臉紅了,直到卓向銘皺眉道:“你的資訊素又冒出來了,這種隔離貼明天去上學一定要換掉,隔離性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