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干親

　　「飄雨鎮鎮中心很小，但整個飄雨鎮很大。」張閻提示。

　　王青山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轉鄉賣？是個好主意。」當初張閻他們賣冰棒雪糕就是這麼做的，他怎麼就沒想到？這種方法放在賣西瓜上完全可行。據他所知，整個飄雨鎮，自家種西瓜的人，有，但不多。他們的西瓜品種又好，前景非常樂觀。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以運一部分西瓜到縣城裡去賣。」張閻接著說，「縣城裡比鎮上的需求大得多。其他人可能會捨不得花這筆運費，但我覺得青山叔是個有遠見的人。」

　　「哈哈哈……」王青山被他捧得大笑，心裡有些自得，他一直認為敢想敢做是他的優點，而現在這個優點被人看出來了，儘管對方還是個孩子，「說得好！你來找我，是想讓我找其他人說？」

　　張閻沒有否認。

　　「為什麼是我？」王青山追問，一雙眼睛興致盎然地盯著張閻。他越發覺得和這小孩交流十分有趣，而且頗有所得。

　　張閻這次沒有如他所願說出他想聽的話，而是看了一眼王瑞，隨意地說：「因為你是王瑞的父親。相對來說，我和你比較熟一些。」

　　王青山一時不知作何反應，無奈地笑了笑，「你這小子。行，既然你這麼看得起叔，叔也

　　不能讓你失望。我現在就去找其他人說說，讓他們分別到鄉下去賣。但鎮上，總得留兩個人。」

　　張閻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這個我管不著，你們自己看著辦。不過蔣叔肯定是要留在鎮上的，如果你們有信心競爭過他，可以留下。」林巧秀身體不好，不宜跟車到處奔波。此外，蔣大鵬和林巧秀還要順便賣菜，自然是在鎮上更方便。

　　王青山失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認真聽他們說話的兒子，目光欣慰。兒子跟在他們身邊，總能學到點什麼的。

　　「王瑞，你好好招待他們，我出去一趟。」

　　王青山離開後，王閱和張閻站起身。

　　「我們也該回去了。」

　　「這麼快就走？再玩會兒。」王瑞有點失望。

　　張閻牽著王閱往外走，「我和閱閱習慣早睡。」

　　王瑞只好送他們出門。

　　不知道王青山是怎麼和其他人說的，第二天，王閱和張閻去鎮上賣西瓜的時候，沒有在鎮上看到其他村民。

　　王瑞、小胖子幾人嘗到了甜頭，依然跟著來了。

　　少了王青山他們，西瓜好賣了些，但其他西瓜販子還在，競爭仍然很強。

　　張閻和王閱打了聲招呼離開了一會兒後帶著一輛三輪車返回，三輪車上裝著兩個棉被包著的泡沫箱。

　　「張閻，你要請我們吃雪糕？」小胖子盯著泡沫箱，口水直流。

　　張閻沒搭理他，把車費付給三輪車師父，抱著泡沫箱走到一間有冰櫃的小賣部門口。

　　王瑞他們好奇地跟過去，聽張閻和那老闆說話。

　　張閻說，這一百支冰棒和一百支雪糕都會作為賣西瓜的贈品，暫時借用老闆的冰櫃存放，每拿走一支冰棒，給老闆一角錢；每拿走一支雪糕，給老闆兩角錢。如果冰棒和雪糕不夠用，他會買這位老闆的冰棒雪糕繼續作為賣西瓜的贈品。

　　老闆大喜，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王瑞幾人均用敬佩的目光看著張閻，半天回不過神。

　　張閻不耐，「發什麼呆？還不去賣西瓜？買一個西瓜，贈送一支冰棒；買兩個西瓜，贈送一支雪糕或者兩支冰棒。」

　　「喔！」王瑞他們撒腿跑回拖拉機那邊，叫賣得更加起勁。

　　「賣西瓜咯，又大又甜的西瓜！買一個西瓜，送一支爽夠冰棒；買兩個西瓜，送一支爽夠雪糕或者兩支爽夠冰棒！」

　　話音未落，不少路人都湧過來。大熱的天還要出門，他們本來就心裡煩躁，一聽有便宜佔，本來沒打算買西瓜的人也打算買一個了。反正，早就聽說這家的西瓜好吃！

　　蔣大鵬和林巧秀望著一群人圍在拖拉機邊爭先恐後地買西瓜，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都高興起來。

　　王閱抱著張閻的腰蹭「冷氣」，「閻閻，我有個主意，我們家的西瓜已經有很大的名氣了，不如起個名字。以後不管是我們，還是其他人，叫著也方便。」

　　「你想起什麼名字？」張閻伸手將他額頭上被汗濕的髮絲捋開，摩挲他光潔的額頭幾秒才放開手，用帶來的摺扇給他扇著風。

　　「蔣家西瓜。」王閱脫口而出。

　　張閻心思一轉，已明白他的想法，定定地看著他，「你是想……」

　　王閱點點頭，「蔣叔和巧秀嬸對我們那麼照顧，算是我們回報一二。」

　　張閻頷首，「你決定。」

　　王閱睜大亮晶晶的眼看著他，「你確定？如果這個『品牌』經營得好的話，會帶來很大的經濟效益。」

　　張閻輕彈他的額頭，淡然的目光裡含著睥睨的自信，「你覺得我會在乎？」

　　王閱綻開一笑，搖搖頭，雙眼清澈而明亮。

　　張閻勾起唇角，手掌蓋住他的眼睛，在他抗議之前挪開。

　　有了冰棒和雪糕的刺激，西瓜賣得非常快。林巧秀和蔣大鵬那邊，蔬菜也在快速地減少。買西瓜的人只要還沒買菜的，幾乎都選擇在這裡買。

　　忙忙碌碌不到兩個小時，蔬菜和西瓜銷售一空。之前作為贈品的雪糕和冰棒也已經賣完，張閻如約在那位老闆那裡買了一些。

　　老闆笑得合不攏嘴，因為西瓜攤的人氣，帶動他的小賣部生意也比以往要紅火。張閻走的時候他還拉著張閻說，如果明天他們繼續贈送冰棒雪糕的話，依然像今天這樣合作。

　　張閻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

　　回家的拖拉機上，除了蔣大鵬因為駕駛不方便，林巧秀、王閱、王瑞、小胖子、周蘭蘭他們每人手裡都拿著一支雪咬著，迎著偏西的烈日回家，面帶笑容，臉被曬得發燙也不覺得難受

　　過路的行人好奇的目光追隨著他們，引得幾個孩子得意地哈哈大笑。

　　吃午飯的時候，王閱提出將他們家的這種西瓜命名為蔣家西瓜。

　　這幾年，蔣大鵬的眼界和思想都開闊了，很容易就想到如果這西瓜真叫蔣家西瓜，他便佔了很大的便宜，無論如何不同意。

　　「不行，不行。這西瓜是該起個名字，以後稱呼起來也方便，但不能叫『蔣家西瓜』，要麼叫『王家西瓜』，要麼叫『張家西瓜』。」

　　「蔣叔，您就別推辭了。」王閱按住他的手，目光含著真摯。

　　張閻拿起酒瓶將蔣大鵬面前的酒杯倒滿，「蔣叔，您不必再推辭。我和閱閱已經決定了。這幾年，您和巧秀嬸對我們多番照顧，我們一直想回報一二。而且，鎮上的人早就認定了您，提到您賣的西瓜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是說『蔣家那戶賣的西瓜』。把這西瓜起名為『蔣家西瓜』也是怡逢其會。」

　　王閱無語地斜瞥他。什麼怡逢其會？這麼文縐縐的，蔣大鵬能聽得懂嗎？

　　張閻也意識到失言了，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也是順其自然。如果姓張或者姓王，誰知道是說的是誰？趁現在把名字定下來，以後我們的西瓜名氣會越來越大。」

　　他言之有理，蔣大鵬無法反駁，但又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這……」

　　林巧秀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閱和張閻，突然放下筷子，鄭重地問道：「閻閻、閱閱，你們願意做我和你們蔣叔的乾兒子嗎？」

　　王閱和張閻同時一愣，相視一眼。

　　蔣大鵬來了精神，連連附和，「對！閻閻、閱閱，你們願意做我們的乾兒子嗎？其實，很久以前，我和你們嬸子就有這個想法，但那時你們還小，我們也擔心你們不懂是怎麼回事，就沒有提，總不能讓你們糊裡糊塗地就認我們做乾爹乾媽。但我和你們嬸子是真心喜歡你們的，也一直把你們當親侄子看待

　　他一向耿直，說話不會拐彎抹角，直接將事情的前因後續都講出來，給林巧秀省了很多口舌。

　　林巧秀見王閱和張閻發愣，拿起筷子，給兩人碗裡夾了菜，慢慢地說道：「我和你們蔣叔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都能看到；你們兩個孩子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心裡也清楚。如果咱們成了干親，兩家的關係會更親密，也相互有個照應。想必，你們也知道我們還有個孩子的事。他永遠不回來也就罷了，只要回來了，你們就是他的親弟弟。如果他敢不認你們，就也別認我這個媽。」

　　她話音一轉，「當然，如果你們不願意，也沒關係，以後咱們還是和平常一樣相處。只是，這『蔣家西瓜』的名字不能要，我和你們蔣叔不能佔你們的便宜。」

　　王閱對張閻微微頷首。

　　張閻起身，拿起放在櫃檯上的橙汁打開，給林巧秀、王閱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王閱和張閻站起身，舉起杯子，齊聲說道：「乾爹、乾媽，我們敬你們一杯。」

　　林巧秀和蔣大鵬驚喜地對視一眼。

　　點點水光在林巧秀眼中閃爍，她顫抖著手拿起杯子，險些灑了橙汁。

　　「哎，好孩子，好孩子！」

　　「哈哈哈……好，好，沒想到我蔣大鵬還能多兩個這麼優秀的兒子！」蔣大鵬喜得滿臉紅光，豪氣地說道，「來，咱們一家四口一起乾一杯！」

　　四人相視一笑，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蔣大鵬又笑了三聲，猛拍大腿，「巧秀，我一會兒就去街上多買點好菜，咱們和兩個孩子好好地熱鬧熱鬧！」

　　林巧秀滿眼喜悅，抿嘴一笑，「那你現在可得少喝點。對了，你索性開拖拉機去鎮上，順便買個冰箱回來。閱閱和閻閻馬上就要上初中了，以後回來的時候少。有個冰箱方便，他們想吃什麼，咱們都可以多買些存在冰箱裡。」

　　蔣大鵬連連應下，「好，買。」

　　張閻張口欲言，林巧秀輕拍他的手制止，笑意盈盈，「聽我和你乾爹的。」

　　兩人見林巧秀和蔣大鵬都在興頭上，只好由他們去，陪著他們說話。

　　下午，蔣大鵬睡了會兒午覺，等到太陽偏西，便開著拖拉機去了鎮上，帶回一個嶄新的冰箱和不少菜。菜用紙箱子裝著，幾乎塞滿了。

　　晚飯非常豐盛。

　　一家四口說說笑笑，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

　　蔣大鵬喝多了，還硬拉著張閻陪他喝了一杯酒。

　　吃罷晚飯，王閱和張閻手牽手在如水的月光下回家，一時都沉默著，思緒紛飛。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兩人都把對方當做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對於沒有親人這一點，兩人心底還是有遺憾的，感覺就像是沒有根一樣。今晚，他們的心裡卻多了踏實的感覺。

　　王閱正想著，身體突然懸空，還來不及驚訝，就感覺到一陣淡淡的酒氣靠近，驀然，臉頰上一熱，被溫熱而柔軟的物體重重地啄了一口。

　　是張閻將他抱了起來，剛才是張閻的嘴唇。

　　他驚訝地抬起頭，對上一雙錚亮的雙眼，眼中的笑意在月光下顯得越發地柔和。

　　「你幹什麼？」

　　「什麼？」張閻的反應似乎慢了一拍，敷衍地應了一聲，緊緊地將他摟在懷中好一陣揉搓，踉蹌了一下，小心地將人放在地上。

　　「喝醉了？」王閱冷眼看著他一手扶著牆另一手揉額角，故意等了一會兒才過去牽住他的手，「還不走？」

　　張閻打了一個嗝，一陣酒氣隨之溢出。

　　王閱皺起眉，加快腳步，幾乎是將張閻拽進院子裡。接著，他搬來一把椅子，讓張閻在院子裡坐著，他則去給張閻擠牙膏。

　　張閻埋著頭，一聲不響。

　　「會自己刷牙嗎？」

　　沒聽到張閻的回答，王閱狐疑地蹲下去，看見張閻眉頭緊皺，雙眼閉著，似乎很難受。

　　他只好讓張閻張嘴，幫張閻刷牙。

　　醉後的張閻一點力氣都不願意使，頭垂著，重得要命。王閱不得不去搬來一把椅子在旁邊坐下，讓張閻的腦袋伏在他腿上，接著幫他刷牙。

　　喝醉的張閻眼神迷迷濛濛，一動不動地趴著，顯得十分乖巧。

　　王閱看地稀奇，忍俊不禁，一邊給他刷牙，一邊笑得發抖，足足五分鐘才刷完牙。

　　刷完牙後，張閻似乎清醒了些，慢吞吞地抬起頭，揉揉王閱的腦袋，站起身，嗓音微啞，「我來，你坐著。」

　　王閱覺得他仍然醉著，走路都不是直線。看著張閻和往常一樣幫他準備洗澡水，他的心突然暈暈乎乎，飄飄蕩蕩，無法落地。

　　張閻在不遠處招手，「發什麼呆？快過來洗澡。」

　　「來了。」王閱甩甩頭，快步走過去。

　　張閻打開一盆涼水，洗了一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