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賀陽直接離開了皇宮,就再沒有回頭。他覺得自己很累,很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睡上一覺,可好不容易回了學校,躺在了自己熟悉舒適的大床上。
他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了。
“你沒有做錯賀陽,你做的選擇都是對的!”他心裡亂極了,只能這樣不斷的告訴著自己,催眠自己藉以堅定自己的信念。
又是一夜未眠。
醒來以後,賀陽便再未主動跟奧卡斯聯繫過,兩人之間的聯繫,就像是突然斷了線的風箏,明明都知道彼此的位置,但卻沒有主動去找尋彼此的意思。
足足半個月的光景,宮裡沒有一個人來找過賀陽,而賀陽也沒有回去過。
話已經說清楚了,既然奧卡斯沒有來找過他,也許他們以後的關係也就這樣了吧,賀陽這樣想著……突然一下子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雖然沒有想像中的開心,但於他來說,也不難過,不是嗎?
就這樣吧。
挺好的,恩。
雖然嘴上說著不難過,但賀陽行為舉止上的情緒低落,在所有人看來卻都是顯而易見的,就連之前和他打得火熱的詹姆斯,賀陽也是再沒了搭理他的心思……
就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詹姆斯向賀陽告了白。
“……你讓我再想想吧,再想想吧。”賀陽卻沒想像中一般興高采烈的答應他,而是躊躇的看了詹姆斯一眼,一再的回避起了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答應和詹姆斯在一起——
他對詹姆斯只有好感,沒有喜歡,之前之所以那麼興高采烈的回應著詹姆斯的熱絡,不過是想要將他當做一個逃離奧卡斯牢籠的跳板,楔子,藉口罷了。
而現在,他自己一個人成功的逃離了奧卡斯……
詹姆斯於他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既然如此,他還應該和詹姆斯在一起嗎?
換做上一世的賀陽,也許是會的,因為他對感情這回事從來都沒有在乎過,也不在意自己來來去去都和誰在一起,只要奧卡斯在他心目當中永遠是最重要的就夠了,可這一世的賀陽,卻有些不想這麼做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也沒有想清楚該怎麼做,所以,他只能一味的逃避。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給你時間想清楚的。”詹姆斯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沒想到賀陽會這樣回答他,按照他之前和賀陽的曖昧程度來看,他原本以為他這次的告白合該是絕對成功的。
賀陽不敢抬眼看他,只一味的回避道:“謝謝,謝謝你,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
他發出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張好人卡,嘴上雖然說著他和詹姆斯以後還是朋友,但自那以後,詹姆斯對他提出的邀約,他卻再也沒應約,回應過了……對於詹姆斯的拒絕,兩人心裡都很清楚,已是明顯……
賀陽和詹姆斯的曖昧本就是一場不切實際的虛幻出來的美好——
而如今,虛幻破碎了,美好和曖昧也就蕩然無存了。
人心實在是太過複雜了,在很多時候,就連人自己往往都不會知道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有很多時候你以為你真正想要什麼的時候,當你真正得到了,你卻會發現你一點兒也沒有想像中快樂,也沒有那麼想要得到那樣東西……
葉臻曾說他很羡慕賀陽的無憂無慮,沒有煩惱——
但他卻不知道,賀陽也很羡慕他,羡慕他總能清楚的看清自己的內心,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麼,一旦認准了,不管遇到多少挫折艱險都絕不撒手。
賀陽很羡慕他這樣的能力。
*
就在賀陽情緒低落,終日渾渾噩噩,不知該如何度過這段難熬的歲月,讓自己重新開心起來的時候。迪亞斯前線卻又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國的大事,並且這件事還牽連到了他們身邊的人。
諾亞戰役失利,諾娃星失守,蘭瑟的父兄攜軍團在諾娃全部戰死陣亡……
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兒子蘭瑟,如今卻已成了他們整個家族唯一的男丁,整個家族孤兒寡母的唯一精神支柱,現實的壓力逼迫得這個曾經爛泥糊不上牆的紈絝大少爺在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成為了整個家族的頂樑柱。
“啊,我的兒啊,我的老頭子……你們走了,可讓我怎麼活啊。”
“哇~爸爸,要爸爸——”
賀陽和葉臻一踏進蘭瑟家門,便聽里間老幼婦孺的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充斥耳畔,只聽著便已讓人覺得無限的悲哀和傷心欲絕。
蘭瑟的模樣看上去十分憔悴,儼然父兄一夜之間的死亡給他帶來的打擊也很巨大而沉重,但他作為一個男人,作為道森家族唯一的ALPHA,卻還是強逼著自己挺直了脊樑骨,鎮定的不住安撫著整個家族裡的遺孀:“媽,嫂子,別哭,你們別哭,你們以後還有我,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替爸爸替哥哥們照顧你們!”
他恐懼到了極點,卻冷靜的知道——
這個時候父兄已經不在,他已經成了這個家族裡唯一的指望,他不能流淚不能和他們一樣的哭泣,他必須站起來,作為一個男人把整個家族的所有擔子都一肩挑起。
蘭瑟的母親和嫂子侄兒在他的安撫下逐漸減小了哭聲,但整個家族裡悲拗絕望的情緒還是像陰魂一樣縈繞在屋子裡久久不散……
他們所有人也都已知道他們未來能夠指望得上的也就只有蘭瑟這個小兒子了。
葉臻和賀陽從未見過這樣的蘭瑟,一時之間不由走了神,心裡染上的也都是和蘭瑟家人一般的悲戚。
葉臻深深的看著蘭瑟一動不動。
蘭瑟也看到了他們,先是看了賀陽一眼,複又將視線落在了葉臻身上,只看了一眼後,便什麼話也不說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葉臻也不煩他,只當即立斷,給他幫起了力所能及的忙,替他一起寬撫起了蘭瑟哭得近乎昏厥過去的母親,照料起了茫然的跟著大人們啼哭的侄兒。
他們是情侶,不需說話,只肖一個眼神便能體悟彼此的意思,配合默契。
賀陽在旁邊站著,倒成了個局外人,只能笨手笨腳的給葉臻打起了下手,給蘭瑟悲戚的家人們端茶倒水了起來……
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這件事情還沒有完——
現在的一切都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罷了。
諾娃星是當年賀鯤摯愛戰死保衛的地方,賀鯤極其看重這塊小行星,如今它在蘭瑟家人手中丟了,哪怕蘭瑟的父兄已經戰死了,但賀鯤卻是自來不講道理的……
賀鯤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家族的。
作為道森家族唯一的男丁,就算蘭瑟現在還沒從軍校畢業,但他首當其衝便會是賀鯤興師問罪的對象。
他們都在等——
等待賀鯤走狗們的到來。
果不其然,不到兩個小時,賀鯤的走狗便來了,來得不是旁人,正是賀鯤最信任的下屬刀疤臉,刀疤臉已許多年不曾親自出手逮捕人了。
足可見,哪怕是在重病之中賀鯤對此事的重視和震怒。
“蘭瑟.道森先生,統帥有請!”刀疤臉帶兵包圍了整個道森家,無數架光能炮對準了道森家的祖宅,刀疤臉親自進來來請蘭瑟。
蘭瑟剛剛被安撫住的母親和嫂嫂們聽了這個消息當即連同蘭瑟的侄兒們一起失聲痛哭了起來,死活拉著蘭瑟不肯鬆手:“上帝啊,你這是要絕我們道森家的生路啊!”
“科爾曼先生……”賀陽不知該如何幫助蘭瑟,上前一步,想請刀疤臉給他指條明路。
可刀疤臉在外人面前去半點情面也不留給賀陽,直接拿出了光能槍對著他,不帶一絲一毫感情德爾說:“小同學,請你讓開,刀槍不長眼,我無意傷人,只想請道森先生跟我走上一趟,只要他肯跟我走,並且道森家族無一人潛逃,我可以保證今天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平安無事,統帥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相信道森先生也會平安無事的,只需他乖乖跟我們走上一趟!”
賀陽後退了一步,不再做聲。
但他卻似乎從刀疤臉的話裡聽懂了什麼暗示,晦暗不明的看了刀疤臉一眼便沒了動靜。
“小陽——”葉臻擔憂的看著他,複又將視線落回了蘭瑟身上。
比起賀陽,他更擔心的儼然是道森家族現在唯一的男丁蘭瑟,賀鯤的殘暴,他早在十幾年前被抄家滅族的時候就見識過了。
若非他當時年幼,只是個和幾歲的孩童,就是被流放的路上‘病死’了也不會惹人疑竇,他也不會逃過這一劫的。
蘭瑟看了葉臻一眼,掙開了他母親和嫂子死命抓著他不肯放的手,顯得倒是要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沉得住氣,淡定得多。
“兒子…”他一掙開,他的母親就悲拗的大哭了起來。
葉臻當即上前扶住了他的母親。
蘭瑟卻看也不看他母親一眼,上前一步走到了刀疤臉跟前,問:“科爾曼先生,我能給我的父兄磕個頭,再跟你們走嗎?”
“可以。”刀疤臉沒什麼攔他的意思。
蘭瑟走到自己父兄的遺像前,虔誠的跪下,擲地有聲,從未有過端正肅穆的磕了三個響頭,隨即起了身,走到了刀疤臉跟前,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任刀疤臉身邊的士兵掏出限制住他精神力的手銬,將他當做囚犯一樣拷上……
他宛如赴死一般,最後用目光一一掃過自己的親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葉臻的身上。
葉臻看著他,沒有流淚,但眼白處卻已全都被紅血絲和水霧浸潤了,他動了動嘴唇,有些想和蘭瑟說些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口,只一味深深的看著他。
他知道蘭瑟能懂他的意思。
不管蘭瑟發生什麼事,以後他的親人就都是他的了,他會替他照顧好他們的……
蘭瑟看著他,笑了一下,遂頭也不回的跟著刀疤臉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