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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常海域》第62章
第62章 孔雀13

  「……你殺人?」邊寒驚得立刻放開了周遊。

  周遊慢慢抽了一口煙, 忽然笑出聲。他笑得停不下來, 甚至連連咳嗽。

  「又不是第一次。」他說,「我殺過人, 也埋過屍, 你信不信?」

  見邊寒呆愣, 周遊放聲大笑。

  笑夠了,他抬起一雙濕潤的眼睛, 彷彿摻夾著幾分真情:「邊寒,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平常我不會做後面的事情的,就算做也不會這麼強烈。但你不一樣, 這是我的附贈, 謝謝你對我敞開了『海域』, 謝謝你給我機會……你真的不考慮我嗎?」

  邊寒只覺得他可怕,不由得退了兩步:「考慮什麼?」

  「做我的同伴。」周遊想了想,又補充,「還有, 做我的伴侶。」

  「做夢!」邊寒立刻回答。

  「……你有人選了?」周遊笑著問, 「誰?我認識嗎?」

  邊寒一言不發。

  周遊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他抬手指著窗外, 「是那個嗎?和你一起踢足球的小嚮導?你們關係果然不正常。」

  邊寒立刻緊張起來:「你別碰他。」

  「我碰不了他。」周遊的那張臉一下冷了,「真他媽討厭。他對我說的所有話都不感興趣,防波堤又太堅固,沒有得到邀請和允許,又找不到侵入的漏洞,即便是我也不可能隨意進入任何人的『海域』。你不用這麼緊張。」

  邊寒稍稍鬆了一口氣, 仍舊憤怒地盯著周遊。

  「你氣什麼啊?」周遊抖了抖菸灰,菸灰落在邊寒的背包上,「是你答應讓我進入『海域』的,痛是痛了,可是爽也是真的爽啊。別翻臉不認人。」

  「不會再有下次了。」

  「為什麼?你怕?」周遊抬頭問,「你的小嚮導不讓我和你相處?怕我吃了你?」

  他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地:「你不用這麼聽他的話。你愛的人是孟玉啊,那個跳舞的小男孩。」

  邊寒硬邦邦地回答:「我不是。我只是去少年宮練球,有時候去看幾眼而已。」

  他反覆的否認終於讓周遊的情緒變了。完全的冷漠與狠戾在少年清秀的臉龐上一掠而過,那些只在表面懸浮的笑就像烈日下的一層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固執。」他站了起來,拍拍褲子上的菸灰,沒抽完的煙壓在桌面上,摁滅了。

  在離開的前一刻,周遊忽然抓住邊寒的肩膀,飛快湊過去,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你會愛上孟玉的。」他冷冰冰地笑,「你也會再一次讓我進入『海域』。」

  邊寒揮拳打他,但視野忽然劇烈傾斜,所有的顏色都混雜在一起,漸漸化為純然的黑。

  睜開眼睛的瞬間,秦戈一時間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他看見黑沉沉的天空裡懸掛著月亮,一隻蒼鷹伸展翅膀,從頭頂掠過。

  直到聽見謝子京呼喚他的聲音,他身體各處的感覺才一分分地回來。

  手腳是涼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耳朵裡嗡嗡作響,血管彭彭搏動,太陽穴裡頭像埋了一個膨脹的圓球,疼得他頸椎僵硬。

  「秦戈?」

  謝子京的手很溫暖,但秦戈覺得它們絲毫不能讓自己暖和起來。

  巨大的黎明閃蝶在他身邊揮動翅膀,帶著隱約青草香氣的磷粉覆蓋在他身上,秦戈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慢慢平靜。

  「你怎麼了?」謝子京問。

  「沒事。」秦戈慢慢地從他懷中爬起來。他這一次巡弋「海域」,沒有出現之前劇烈的生理性不適反應。秦戈知道,更嚴重的不適已經永遠殘留在他的記憶裡,拿不掉了。他的腿還是有些發軟,乾脆幾步爬到樓頂邊緣,往下看去。

  昏迷的邊寒眉頭緊皺,被抬上了擔架。雷遲意識到頭頂的目光,抬頭看著秦戈:「怎麼樣?」

  秦戈:「……你上來,我要單獨跟你說。」

  謝子京摸了摸他的頭髮,一聲不吭。秦戈知道他緊張,可他現在分不出任何空隙去安慰謝子京了。在等待雷遲上來的時間裡,他不斷地在心裡回憶自己在邊寒「海域」裡看到的一切,這裡面有許多重要的信息,他一點兒也不能遺漏。

  雷遲上來之後,秦戈要求謝子京暫時離開,不要偷聽。謝子京一開始不答應,秦戈再三要求,他才不情不願地走開。但即便走開也沒像別人一樣下樓,而是坐在了對角線的另一側,遠遠看著秦戈和雷遲。

  雷遲:「你看到了什麼?」

  秦戈:「你跟我說過,你之前在偵辦半喪屍化人類弒親事件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叫做周遊的人?」

  雷遲:「對。」

  他把周遊的事情再一次告訴秦戈。一個三十多歲的嚮導,年齡與當年蔡明月弒嬰案件中最後一位下落不明的小嚮導符合,姓氏符合,目前在製作專供哨兵使用的高端白噪音耳機。因為和半喪屍人王錚弒親案件沒有明顯聯繫,雷遲對周遊的調查被迫中止,他沒有查到和周遊有關的信息。

  他甚至把周遊的相貌描述給秦戈聽。

  周遊相貌清秀,但臉上沒有特別明顯的特徵,加上十幾歲年紀和三十多歲年紀,確實有一定差距。但秦戈卻感覺,邊寒記憶之中的嚮導,就是雷遲見過的周遊。

  「我一直沒放下心的,就是蔡明月案子裡那個小嚮導後來成了什麼樣的人。他母親死了,後來父親周雪峰也死了,他離開村子消失。我不知道他是死了,還是仍然活著。可是一個特殊人類……一個嚮導,他沒有身份,怎麼在這個社會立足。整個社會體系對特殊人類的監管都是非常嚴格的,除非……他不上學,不工作,不結婚,從來沒有生過病,沒去過醫院。」雷遲說,「只要在醫院抽血化驗,立刻就會被檢查出他的嚮導身份,根本不可能隱藏這麼久。」

  秦戈:「所以……他佔據了別人的戶口和身份,一直生活到現在。」

  對得上的。秦戈心想,當初在醫院裡得知妻子是特殊人類,周雪峰已經不願意接受這個新生的嬰兒。在蔡明月未能成功殺死孩子之後,周雪峰獨自離開了醫院。隨後妻子與孩子出院,三人離開一直居住的家,回到了山村裡。根據雷遲之前的調查,周雪峰一直以「喂」和「怪胎」來稱呼孩子,母親完全被周雪峰控制,無法保護他也無法教育他,這個孩子,是沒有名字的。

  他只知道自己姓周,但他沒有被父親贈予過名字。周雪峰不承認這是他的孩子。

  他在漫長的冷漠和無從反抗的暴力之中,怨恨著無法保護自己的母親,對施與暴力的父親充滿恐懼和崇敬,殺意和愛。

  所以他不會捨棄「周」這個姓氏。他可能會給自己起名字,以搭配「周」。而這件事必定是從他離開山村之後才開始的——他的父親死了,他不再受到控制,終於得到了適量的自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起名字。沒人給他身份,他便自己賜予自己身份。這是他的標誌,他的象徵。

  雷遲聽完了秦戈的話,半晌回不過神來。他從沒想到,居然能在邊寒的記憶裡挖出這樣一個秘密。

  他用對講機問狼人夏春:「王都區裡有過一個名叫『周遊』的人嗎?」

  夏春一愣:「他怎麼了?」

  雷遲:「……你知道他什麼事情?」

  夏春:「邊寒是最清楚的。」

  雷遲:「不,你先說。」

  夏春沉默片刻,只說了一句話:「周遊已經死了。」

  雷遲正要繼續問,在樓頂守著孟玉的地底人和半喪屍人裡,站起一個有些佝僂的中年人。

  他枯皺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身穿長袖襯衣和長褲,神情卻冷峻利落。「不好意思,我無意偷聽,但我認識周遊。」

  半喪屍人抬起手,指著王都區的某處:「他的家就在那裡。」

  雷遲和秦戈面面相覷:「你真的認識周遊?」

  「當然,我們是朋友。」半喪屍人平靜地回答,「我說的是已經死去的那個周遊,不是仍然活著的。」

  .

  在兩棟樓房間只有不到三米的空隙裡,擠著一件破敗的小房子。房子分上下兩層,佔據了這條狹窄的無頭小巷。周遊和他的父親曾經就住在這裡。

  「我是棄嬰,但周遊不是。」半喪屍人帶著他們來到此處,「我是在王都區出生的,周遊是在二六七醫院出生的。他生出來的時候兩條腿都不能動,長大了也走不了。大概是在我六歲的時候,周遊的爸爸帶著周遊來到王都區,他說他們是來看病的,從很遠地方來,借了許多錢。但看不好,所以在王都區這兒住下來,慢慢掙錢,再繼續找醫生。」

  周遊出生時情況並不好。由於母親難產死亡,留下的又是一個殘疾的孩子,周遊的爺爺奶奶曾經想過不要他了。他們聽說醫院有這樣的渠道,只要給一點兒錢某個醫生,她可以幫忙解決這個孩子。

  但周遊的父親不肯。他帶著周遊,輾轉了許多地方求醫,讓他讀書,最後兩人來到王都區定居。

  周遊是個沉默寡言的嚮導,他的父親也是嚮導,和自己的孩子一樣寡言,不愛摻和事情。那時候的王都區十分混亂,黑兵尚未正式建立,各個陣營的特殊人類互不往來,但在最底處的世界裡,所有的「特殊」都消失了,和世界上任何別的地方一樣,人和人正常來往,互相照應。半喪屍人就是那時候認識周遊的。

  「我當時剛和地底人的小孩打了一架,被揍得很慘,坐在門口哭。」半喪屍人看著這房子,「周遊從二樓探頭問我,要不要進他家裡坐一坐。」

  兩人成了朋友,半喪屍人這才知道,周遊雖然是個不出門的孩子,但是他通過父親和網絡,學習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他對白噪音很感興趣。」半喪屍人說,「我不知道白噪音對哨兵和嚮導的意義,但是周遊說,利用白噪音不僅可以悄悄地影響人的性情,甚至讓人格也產生改變。他很厲害,很擅長這些我聽都沒聽過的事情。」

  雷遲和秦戈全都聽得十分認真。

  刑偵科的同事撬開了屋子的門。

  「後來,他們家有了一個新客人。」半喪屍人說,「那個人跟我一樣,不算大,他到周遊家裡的時候,也才十一二歲的樣子。他說自己是流浪兒,從湖北一直走到這裡,吃了很多苦。很奇怪……周遊的爸爸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收留了他。」

  半喪屍人回頭看著秦戈和雷遲。

  「他讓那個男孩子也稱呼他為爸爸。」他說,「因為那個孩子也姓周,所以他們是一家人。」

  寒意從背後竄上了秦戈的大腦,他被自己即將聽到的事實嚇住了。

  「幾年之後,周遊突然就不見了。」半喪屍人說,「那個小流浪漢開始自稱周遊,周遊的爸爸也開始叫他周遊。」

  他再也沒見過自己的朋友。

  「沒有多久,周遊的爸爸忽然就瘋了。他每天都在街上遊蕩,說要找兒子。」半喪屍人聲音低沉,「看到和周遊年紀相仿的人,他就遠遠站著,也不靠近,就站著,就那樣哭。」

  雷遲轉頭看秦戈:「你剛剛說,灶台?」

  秦戈點點頭:「灶台。」

  小劉立刻帶著人和工具,進入了破屋,直奔狹窄廚房裡的灶台。

  「那個自稱周遊的流浪兒呢?」雷遲問。

  「周叔叔瘋了之後,他也不見了。」半喪屍人看著雷遲,「很多人都知道以前的周遊消失,出現了一個新的周遊。但所有人都不吭聲。我找過我們半喪屍人的首領,他又去找哨兵嚮導的首領,可是他們不信我的話。而且那時候,王都區每天都有人消失,每天都有人死去,小孩,老人,太多了。本來就是在王都區聚集的垃圾,多一個少一個,其實也沒什麼區別。我……我後來也就放棄了。」

  天濛濛亮的時候,灶台被拆開了。

  看似密封的灶台,裡面卻是中空的。一具已經化為白骨的遺體蜷縮在灶台裡,雙腿由於發育不良,明顯與身體的其他骨骼不一樣。

  「頭顱有被擊打的痕跡。」小劉說,「那一處就是致命傷。」

  雷遲問那個半喪屍人:「周遊的父親呢?還活著嗎?」

  半喪屍人猶豫片刻,低聲說:「兩年前我還見過的,他認為周遊是被地底人藏起來了,所以他在地面找不到。他總是想進入地底人的聚居點。最近兩年,我沒有見過他。」

  秦戈提醒:「試試找周遊的父親。他是嚮導,我可以巡弋他的『海域』,找到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雷遲:「我知道。你先去休息,別忙了。」

  秦戈搖搖擺擺走出來,看到謝子京站在路邊等自己。他幾乎立刻栽進了謝子京的懷裡,終於感覺真正鬆了一口氣。

  謝子京緊緊抱著他,秦戈聽到他的心跳聲,很急,很亂。

  他想抬頭看謝子京,謝子京卻按著他腦袋,把他牢牢困在自己懷裡,長長嘆了一聲。

  兩人不作聲地在角落裡互相抱著站了一會兒,謝子京才開口:「剛剛秦阿姨打電話,你沒接,她打到我手機上了。你一直想找的章曉老師回來了,他從阿姨那裡知道我們都在王都區之後,現在正往王都區趕過來。」

  秦戈又驚又喜:「真的?!」

  謝子京低頭注視他,小心翼翼地問:「這次的事情很難,對嗎?」

  秦戈:「嗯。」

  謝子京:「它和我……是不是有一點關係?我聽到邊寒說,他也有戀愛幻想。」

  秦戈:「是有關係,但不一樣。」

  察覺到謝子京的不安,他又說:「不用擔心,章曉老師是海域學的權威,他來了,你的『海域』就一定能恢復正常。」

  「秦戈,我有些害怕。」像是怕被人聽到似的,謝子京的聲音很低很低,「我總覺得我們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沒有用的……或者即使有用,也會讓我們……分隔得越來越遠。」

  「不會的。」秦戈認真地看他,「你一定會恢復的,我一定會陪著你。相信我,好嗎?」

  謝子京點點頭,手上的力氣又緊了緊。他仍然不安,這份不安卻不知道怎麼傳達給秦戈。

  有戀愛幻想的邊寒發瘋了。那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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