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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常海域》第74章
第74章 孔雀25

  那是一隻巨大的猩猩爪子。

  手爪似乎已經完全腐爛, 骨頭清晰可見, 隨著它的揮動,黑色的碎肉紛紛落下。緊接著, 半個骷髏腦袋從黑霧中鑽出來, 朝著鹿泉下方, 張開了嘴巴。

  謝子京的心臟怦怦直跳——那裡是謝諒的同事們紮營的地方,外勤組的帳篷!

  「媽媽!」謝子京一路飛奔回到宿營地, 緊緊拉著母親, 「出事了,你快跑!」

  謝子京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茫然又緊張:「怎麼了?」

  「鹿泉裡有東西跑出來了!」謝子京拖著她往遠處走, 「爸爸過去處理……」

  「什麼東西?」母親緊張極了, 「我怎麼看不見?」

  謝子京一愣,立刻回頭。在他們身後,鹿泉上方仍舊瀰漫著濃重的黑霧,那隻巨大的手爪與猩猩的頭骨無法靠近地面, 數個謝子京看不清形跡的精神體正在與黑霧纏鬥。

  他忽然之間明白了:那巨大的猩猩是精神體, 它是屬於某個嚮導的!

  「媽媽, 你繼續往那邊去!去極物寺!」謝子京把一個手電筒塞到母親手裡,「我去幫忙!」

  「你?你去做什麼?」母親一把拉著他,「你爸爸呢?他能處理的對不對?」

  「我是哨兵。」謝子京安慰她,「我是同齡哨兵中最好的那一個。媽媽,你快走,我和爸爸很快就回來。」

  母親憂慮萬分, 但在謝子京的勸說下,跌跌撞撞地抓著手電筒跑遠了。她對這些並不熟悉,兒子在全國技能大賽上得到的榮譽確實令人驕傲,她相信了。

  謝子京轉頭跑回鹿泉。他越是靠近,越能把鹿泉中心的狀況看清楚。

  原本平整的地面不知何時塌下了一塊,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之中不斷湧出黑色霧氣,而空洞恰好就在外勤組營地旁邊。

  除了騰空的黑色之外,如有實質的黑霧似乎份量很重,它們沉沉地堆在地面,鹿泉像是盛裝著黑色的液體,且水面還在逐漸升高。

  謝諒已經接近了外勤組的人。謝子京看到了與黑霧糾纏在一起的、閃動著磷光的孔雀翎毛。

  貼地的黑霧越來越濃,而高空中的那隻猩猩似乎漸漸虛弱。它身體已經腐爛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污濁不堪,謝子京根本分辨不出那上面攀附著什麼東西。

  一個已經變異了的精神體。謝子京意識到,這個精神體是屬於一個失常的嚮導的。

  黑霧漸漸湧到了鹿泉這個凹形大坑的邊緣。謝子京忽然站定了。他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下意識地釋放了自己的精神體。

  巨獅落地,甩動鬃毛與尾巴。它與秦戈平時所見的巴巴裡獅並不一樣:它更大,而且渾身上下像是綴滿了碎金似的光芒,在墨一樣的黑夜裡顯得異常醒目。

  巴巴裡獅察覺到了危險,它擋在謝子京面前,不移動也不攻擊,反而擺出了防守的姿勢。

  在鹿泉的邊緣,距離謝子京不過十米的地方,黑霧不斷湧動。一個人慢慢從霧中爬了出來。

  他渾身赤裸,傷痕纍纍,頭髮全被剃光了,爬行的姿態十分古怪,手腕上還拖著一根沉重的鐵鏈。

  強烈的恐懼在瞬間捲過謝子京的身體和「海域」。這個人非常危險——他的本能這樣告訴他。

  那人非常瘦,胸前肋骨突出,被陳舊傷痕覆蓋的手腳上,每一處關節都異常突兀。他注意到了醒目的獅子,慢慢抬起頭,一張臉被獅子身上的細弱光芒照亮。

  謝子京退了一步。

  在謝子京的記憶裡,秦戈又驚又懼,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謝諒的聲音從鹿泉中央遠遠傳來:「別管他!!!跑!!!兒子!!!」

  跑!快跑!遠離這個人!秦戈恨不能立刻抓住謝子京,將他帶離這個恐怖的冷夜。

  那是周遊。完全枯槁、形如骷髏的周遊。

  本能令謝子京在周遊站起身的時候,立刻轉身開跑。周遊極其虛弱,他根本沒辦法完全站立,彷彿長期受困於狹小的空間,腰完全是佝僂的。獅子與他對峙,但他對獅子全然不感興趣。

  「……兒子?」

  謝子京聽見了身後嘶啞的聲音。

  他不禁回頭。腐爛的猩猩頭顱與乾枯崩裂的巨爪,從天而降,朝著他狠狠抓來。

  獅子縱身一躍,朝著猩猩揮爪襲去。猩猩不得不立刻退避,謝子京倒在地上。他看見在鹿泉中央,兩條巨蟒與無數數不清的孔雀翎毛衝著猩猩而來。

  他們是來救他的……謝子京慌亂地繼續往前爬,在晃動的視野裡,他看到了不遠處一束抖動的燈光。

  但還未來得及看清楚,他便立刻被人壓著背脊狠狠在後腦上砸了一拳。

  謝子京頭暈目眩,額頭砰地撞在粗糙的地面上。緊接著,他被人抓住後腦勺的頭髮,強行拽了起來。

  「你是他的兒子?」

  秦戈的意識在顫抖,謝子京的恐懼和憤怒他完全能感受到。周遊瘋狂的眼睛和半張臉忽然被燈光照亮了。緊接著,一個手電筒砸在他腦袋上,他登時哼了一聲。

  謝子京瘋了一樣大叫:「媽媽!別過來!你跑啊!」

  但他的母親沒有退,甚至立刻從地上抄起了石頭,一邊跑過來一邊接二連三地往周遊身上砸。

  周遊看了女人一眼。「她真是愛你。」他嘶啞地笑了,聲音彷彿從極深的地獄中傳出來似的,陰森可怖,「噁心……噁心!!」

  他抓起一塊沾血的石頭朝著謝子京的母親扔去。石頭還未落地,那巨大的猩猩手爪已經衝著她掃了過去。

  巨獅抓撓著猩猩的身體,它甚至扯下了一條手臂。但猩猩的另一隻手,仍舊準確地穿過了女人的身體。

  謝子京被周遊壓著,瘋狂地大吼。他的母親已經倒下了,甚至沒有說出一句話。周遊的手鉗子似地掐住了謝子京的脖子:「他施加給我的,我也要讓他的兒子嘗嘗!」

  因為母親的變故,謝子京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他在周遊身下掙扎,要往母親倒下的地方爬去。秦戈忽然感覺到一陣尖銳的刺痛——從「海域」產生的刺痛令他突然警覺:周遊正在入侵謝子京的「海域」!

  周遊找到了謝子京「海域」中的缺口,幾乎就在瞬間,陌生人的意識瘋狂地湧入了謝子京的「海域」,強烈的痛和嘔吐感讓謝子京瞬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他四肢抽搐,雙目圓睜,死死地瞪著自己上方的周遊。周遊笑著,露出帶血的牙齦和蒼白的牙齒,如同一隻猙獰惡鬼。

  秦戈聽見了謝子京的慘叫。「海域」被摧毀的瞬間極快,但痛苦又顯得極其漫長。夾帶著血和骨的風暴從天邊捲來,「海域」裡的所有東西都在崩裂,天越來越黑,腥臭的雨落了下來,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所有的房舍都坍塌了,道路中斷,血水漸漸淹上馬路,腐蝕了路面。

  在謝子京就要昏迷過去的瞬間,一陣強烈的氣浪從鹿泉方向捲來,瞬間把他和周遊掀翻了。

  兩條巨蟒貼地竄來,捲起了他的手腳,帶著他離開鹿泉。孔雀的翎毛扎入周遊的背脊,他發出慘呼,空中的巨大猩猩立即轉頭,攜帶著滾滾黑霧,朝著謝諒襲去。

  巨蟒把謝子京放在地面上,化為白霧迅速回到鹿泉,再一次加入了戰團。謝子京的骨頭都在發抖,懊悔和懼怕讓他勉強找回了一點兒意識,「海域」被摧毀的痛楚又令他幾乎立刻就要昏迷過去。此處距離鹿泉已經有頗遠的距離,他只能在狹窄搖晃的視野中,看到遠處天穹一片烏泱泱的濃霧,被星光照亮。

  他趴在地上,朝著鹿泉爬去。母親還在那裡,她肯定只是昏迷了過去,她一定沒事。謝子京挪動了幾米,頭腦深處的痛楚讓他暈眩,四肢完全沒了力氣。

  不知道趴了多久,他在半睡半醒之中,看到濃霧漸漸散去了。沒有人聲,沒有搏鬥聲,一切都異常安靜。

  恐懼喚回了他的意識。「爸爸……」謝子京又攢出了一點點往前挪動的力氣。

  「喂?」他手上一疼,是有人推了推他,「小孩,你怎麼躺在這裡?」

  一個身穿紫紅色僧裙、手持風燈的喇嘛蹲在他身邊,歪頭打量他。

  「活著嗎?」他戳了戳謝子京的臉。

  謝子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但他已經力竭了。

  在昏迷過去的前一刻,他看見喇嘛舉起風燈,照亮了自己的臉。

  一片烏青色的繁複刺青,銘印在喇嘛的額頭上。

  .

  病房裡靜得可怕,雷遲手裡拿著一支筆,正在轉動。邊寒盤腿坐在病床上,一言不發。

  「我再問一次。」雷遲說,「黑兵,和特管委,有沒有聯繫?」

  邊寒仍舊不吭聲。

  雷遲放下了手中的筆,長嘆一聲。

  「好了,我知道答案了。」

  邊寒沉默,是因為他不能說。而不能說的原因,自然是因為,黑兵和特管委果然有勾連。

  雷遲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邊寒時,邊寒告訴了他當年哨兵和嚮導動亂一些細節。當時雷遲問過邊寒,這場動亂是否有外部勢力加入。

  現在看來,這個外部勢力應該就是特管委。

  聚集著這麼多特殊人類的地區,不可能真的是法外之地。但王都區的人排外情緒非常強烈,特管委和危機辦都不可能貿然進駐。黑兵名為王都區的自治組織,實際上也受到特管委的管理和控制。

  如果不管轄,一旦出事,特管委難辭其咎。

  黑兵是因為動亂而成立的,動亂是因為周遊而產生的。雷遲思索著這些事情之間的聯繫,久久不發一語。

  他起身離開病房,小劉忙抓起記錄本跟著他走出了病房。醫生護士進入室內檢查邊寒的情況,雷遲和小劉來到了走廊盡頭。

  窗外夜色清涼,院中能看到巡邏的精神體。

  「特管委一開始就知道周遊的存在嗎?」雷遲忽然問,「你覺得呢?」

  一直緊跟這件事的小劉明白雷遲在想什麼,他思索片刻,很快回答:「當年的動亂,我認為起因和特管委應該關係不大。」

  「為什麼?」

  「因為那場動亂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造成哨兵嚮導這一方,跟地底人、半喪屍人的直接對立。這對管理王都區更加不利。」

  雷遲點點頭:「是的。特管委不會採取這樣魯莽的辦法。所以動亂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特管委早就想在王都區植入我們的力量,所以必定一直在監控著王都區。」小劉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動亂發生後,特管委的人應該很快察覺,周遊是關鍵人物。」

  雷遲再次點點頭。

  所以在動亂結束之後,周遊才會被人帶走。

  「那個調劑師,是特管委的人。」雷遲低聲說,「與他同行的哨兵,是他的潛伴。」

  「……國內的精神調劑師一共五個人,我們認識四個,唯有第二位,完全查不到任何資料。」小劉說,「原來是因為這個人的資料在特管委,他是絕密人員,我們不可能碰得到他的信息。」

  「絕密人員……」雷遲低聲嘟囔,「絕密……特管委絕密的事情可不少。」

  他想起了消失的鷹隼支隊,和真相未知的鹿泉事件。

  小劉摸了摸下巴,忽然問:「X被那個調劑師帶走……那他後來怎麼又出現了?而且社會身份居然沒有任何改變?」

  雷遲:「……他是王都區動亂的犯人。對,他應該被關押起來的。」

  小劉又想了想:「但是我們查詢周遊人口信息的時候,沒有顯示他被關押過。」

  雷遲:「被帶走之後,他應該受控於一個特殊的地方。特管委不可能隨便讓他逃脫出來,否則也不至於要動用這麼特殊的調劑師去抓人。」

  兩人都沉默了。專門關押特殊人類嫌疑犯的監獄在各個地區都有,按道理來說,一旦進入監獄,特殊人類的人口資料裡必然會有這一筆記錄,不可能抹去。

  「他到底被帶到了哪裡?」小劉茫然地問。

  .

  「一號倉,研究變異植物。二號倉,研究變異動物。」鋼筆筆尖在紙上遊走,數個勁挺漢字落於紙面,蔡易邊寫邊說,「三號倉嘛,你曉得的,研究各種古怪的特殊人類和特殊的儀器。四號倉和五號倉用來儲藏和特殊人類有關的歷史資料和文物,六號倉去年開始修繕,現在還沒修好,打算用來做罕見的特殊人類專門研究,比如海童啊茶姥啊……」

  「等等等等。」高天月聽得不耐煩,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你把我叫過來,說是跟我解釋為什麼不批准周遊和盧青來的協查令和要案證人申請。你寫的什麼東西?這不是我們都知道的嗎?」

  蔡易抬起頭,神情平靜:「高主任,你很不禮貌。」

  高天月臉上沒了以往和氣的笑容,他急得很。

  「周遊和盧青來這兩個人絕對是有問題的。我不明白為什麼特管委不批准。好,特殊人類要保護,對,我明白,我自己也是特殊人類。可是我們提交的報告和資料真的不充分嗎?你們開會討論的時候為什麼不讓我參與!我是危機辦的主任,這是危機辦的報告!」高天月的聲音越來越高,「你們的會議程序不正確!我要投訴!我要一個解釋!」

  「所以正在跟你解釋。」蔡易示意他坐好,「特管委的倉庫你其實並不全知道。」

  高天月哼地一聲:「我不知道?我去危機辦之前,也是在特管委工作的。」

  蔡易笑了笑,神色漸漸嚴肅。他把面前紙張轉到高天月面前:「這個你也知道?」

  紙上三個硬筆字:零號倉。

  高天月一愣:「零號倉?」

  蔡易迅速用筆塗黑了這三個字。

  「你不是一直對鹿泉事件耿耿於懷嗎?」他壓低了聲音,「零號倉就在鹿泉地下。」

  高天月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之前善於逢迎的中年人繃緊了臉,目光銳利嚴峻。

  「零號倉是特管委的秘密倉庫,知道的人極少。」蔡易說,「鹿泉原本是一個間歇性的內陸湖,但是由於地下水脈改道,它乾涸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明朝吧,我記不清楚了。特管委成立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專門用來關押我們暫時處理不了,但又極度危險的特殊人類。鹿泉很合適。所以,零號倉就這樣設置出來了。」

  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圈。

  「鹿泉地下是空的,一個大且牢固的特殊監獄。」說到這裡,蔡易忽然皺了皺眉,「我沒有去過,我也並不想去。」

  「為什麼?」高天月沉聲問。

  「這種不吉利的地方,去過的人不多,謝諒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我知道的人之中,最頻繁的一個。當然了,你的老同學們所在的鷹隼支隊,也是能前往零號倉的。」

  高天月被他的前一句話震驚了:「謝諒?謝子京的父親?!」

  他調查過謝子京的父母親背景,但當時只知道謝子京的父親是特管委的一個辦公室人員。

  「他是章曉親自找出來,經過培訓和認可之後,專門為特管委的高層人員和某些特殊犯人服務的精神調劑師。」蔡易告訴高天月,被關押在零號倉的犯人以哨兵和嚮導居多,而這些哨兵和嚮導,大部分都是謝諒和他的潛伴押送過去的。

  「謝諒有一個特殊的能力。他的精神體是孔雀,能釋放出非常鋒利的刀一樣的翎毛,這些翎毛不僅可以刺傷人,而且可以破壞哨兵和嚮導的『海域』。」

  高天月完全目瞪口呆。

  「謝諒把這種能力稱為『切割』。」蔡易翻開手上的報告,「你們的報告說,周遊和盧青來可以摧毀『海域』。但這跟謝諒有一點兒不同。」

  高天月的臉色完全陰沉了下來:「有什麼不同?」

  蔡易幾乎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切割』專門用於審訊和抹除記憶。它非常痛苦,而且是持續的、長久的痛苦。『海域』被謝諒切割過的哨兵和嚮導,他們的『海域』很難恢復正常,即便有章曉,也幾乎不可能。」

  「……謝諒……這樣的人,你們不控制起來嗎?特管委真的放心?」

  「控制了。那時候章曉還在國內。他是謝諒的導師。謝諒每一次執行任務回來,都會跟他的潛伴一起去三號倉拜訪章曉。章曉會為他們做疏導,然後他們才能回家。」

  高天月忽然明白了:「……所以當特管委發現,世界上還存在一個跟謝諒相似的嚮導之後,特管委也要立刻把他控制起來。」

  他說完又覺得不對勁:「等等。你的意思是,在王都區動亂之後,周遊被特管委控制了,然後……謝諒把他關到了零號倉?那我們現在要追捕的這個人是誰!」

  蔡易點了點頭。

  「這也是特管委的疑問。」

  周遊在零號倉裡的關押監室編號是B0064。

  零號倉的管理人員不多,但每年的年中和年末都會上交管理報告。

  十餘年來,所有的管理報告中,B0064始終顯示「正常關押」。

  「……B0064里有人?」高天月被一個接一個的驚雷震得回不過神,「還是管理人員在騙人?」

  「所以特管委壓下了對周遊和盧青來的調查申請。特管委已經開始秘密調查,明面上不要驚動任何人。」蔡易看著高天月,「高主任,這件事情到現在已經不是危機辦能處理的了。忘記它,不要再追著周遊和盧青來跑。」

  「特管委是知道鹿泉事件真相的,對不對?」高天月怒吼,「那你立刻告訴我真相!」

  「意外。」蔡易言簡意賅,「一場徹徹底底的意外。」

  高天月冷笑:「意外?周遊明明已經逃出來了,他肯定是通過鹿泉事件逃出來的!你們到底都調查了些什麼!當年接受這個案子的是……狼牙!對,是狼牙支隊。所有的調查報告都直接交給了特管委。狼牙的隊長是高穹,他成日不是想著偷閒就是想著退休,你們怎麼能信任他!」

  「他很出色。」蔡易笑了笑,「高主任,別生氣,時機成熟了,我們會告訴你鹿泉事件所謂的真相。」

  高天月完全不信任他:「你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以特管委的利益為出發點,你有沒有想過特殊人類的利益?放任周遊和盧青來這樣的人在外面活動,太危險了。」

  蔡易:「但你們繼續調查下去,又能找到什麼信息呢?你們連零號倉的入口在鹿泉的哪個位置都不知道。」

  高天月氣急,大口喘氣。蔡易又笑了笑:「如果你想盡快知道真相,你還得再做一件事。」

  高天月:「什麼?」

  蔡易:「監控秦戈。」

  高天月再一次震驚了:「為什麼!」

  蔡易:「他和章曉合作,恢復了謝子京受損的『海域』,這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周遊的『海域』曾經遭受謝諒的切割,如果被他得知秦戈有這樣的能力,他很可能找上秦戈。」

  高天月沉默了。

  「把他調走吧。」蔡易又說,「離開北京,去南方的分部,越遠越好。」

  高天月:「如果周遊真的盯上了秦戈,秦戈一動,周遊也會跟著動。」

  蔡易笑了笑。

  高天月:「這樣你們就更容易發現他的蹤跡,對不對?秦戈是餌嗎?」

  蔡易搖搖頭:「不是啊。我還挺喜歡他的。這是保護。」

  高天月沒有回答。他沉吟片刻,忽然抬頭:「等等,謝諒的潛伴呢?」

  蔡易:「謝諒死後他辭職離開了北京,聽說去了南方,在海邊生活。」

  高天月一愣。

  「高主任,你聽我一句勸,別再擅自調查了,畢竟零號倉的入口在哪裡,連我這樣的級別都不知道。」蔡易再一次壓低了聲音,盯著高天月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因為我,從來,沒去過。」

  .

  秦戈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風從陽台灌進來,他揉了揉鼻子,關上了陽台的門。

  唐星招呼他坐下:「你轉來轉去幹什麼呢?」

  已經是早上了,住院的病人們剛剛量了體溫和血壓,唐星一切正常,正抱著筆記本電腦加班幹活。

  秦戈是趁著謝子京睡下才溜到樓下來的。他來到邊寒的病房,雷遲說已經不需要他了,讓他回家休息。但秦戈很想等謝子京醒來跟他說說話,便在醫院裡留了下來。早晨他在醫院食堂吃早飯時看到了買包子的唐錯,唐錯還拎著一部沉重的筆記本電腦。

  唐星臥床多日,財務科工作又太忙,幾個人團團轉。她現在精神好了很多,看電視劇玩遊戲都覺得無聊,於是乾脆讓唐錯把電腦給她拿來,整理報表。

  唐錯去打水了,秦戈跟唐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你在醫院加班是沒有加班費的,特管委也太剝削人了。」

  唐星笑了:「是啊。但是我們科室本來人手就緊張,他們已經連續一週通宵加班了。今年的財政預算管得特別緊,所有支出都要分項目,一個一個地對上才給錢。以前的老賬也要檢查,光是整理這些東西就快暈了頭了。」

  「所以你現在整理的是什麼?」

  「一些補貼名單。」唐星問他,「對了,你知道潛伴可以領國家補貼嗎?」

  秦戈愣了:「不知道。潛伴還有錢發?」

  「有啊。」唐星摸了摸下巴,「調劑師有補貼,潛伴也有補貼。這是鼓勵大家都去參加考試,好讓你們篩選適合的人嘛。」

  她笑著說:「比如這個,這個叫姜永的哨兵,年紀挺大了,雖然潛伴記錄很多年沒更新過,但是每年還是能拿到兩千塊的補貼。」

  秦戈心中忽然一動。

  潛伴是調劑師最忠實的夥伴,但他從來沒聽過姜永的名字。章曉的潛伴是高穹,他的潛伴是謝子京,秦雙雙和盧青來沒有固定的潛伴,在遇到有難度的工作時才會尋找臨時潛伴。

  姜永已經登記了,這表示他有一個固定的夥伴。

  秦戈緊緊抿著嘴唇:這是一個意外的發現。姜永,他是謝諒的潛伴。

  .

  謝子京醒來的時候,像做了一場大夢,疲乏,無力,倦怠。

  這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巡弋,秦戈太深入了,他挖掘出了自己潛藏很深的、甚至不願意記起的回憶。

  在鹿泉的夢魘中,原來他是被青眉子救起來的。

  一個小時太短了,他還想知道更多關於自己的過去。但病房裡除了他再無別人。

  謝子京沒辦法呆在這裡。他下了床,慢慢走出病房,趁著早上的忙亂,鑽進了電梯裡。

  他找不到秦戈,但他現在特別想見秦戈。那真不是一段快樂的過去。它甚至可稱恐怖。

  謝子京坐在院史館前面的石凳上,看著頭頂鬱鬱蔥蔥的樹冠發呆。

  有住院的小孩子在草地上釋放了自己的精神體,和它玩成一團。母親在他身邊訓斥:你以前說不喜歡狗,現在一天到晚抱著它,你自己明明因為對狗毛過敏才住院的啊。

  「又不是真狗。」小孩子嘟囔著,抱住牧羊犬的脖子,「我以後不抱別的狗,我有它就行了。」

  等小孩走遠了,謝子京微微抬了抬手。白霧從他身上流瀉而出,緩緩落地。一頭威風凜凜的巨獅從草地上站起,金色的眼睛和他對視。

  它的鬃毛閃動著細碎的光芒,渾身上下全是凜然之氣。獅子沒有打呵欠,也沒有趴下,只是靜靜看著謝子京。

  謝子京抱著它的脖子,獅子揚起尾巴甩了甩。他看到秦戈朝自己走過來。

  「……我的獅子。」謝子京說。

  秦戈點點頭,伸手摸了摸獅子閃光的鬃毛。「它真漂亮。」秦戈說,「比以前威風多了。」

  謝子京衝他笑了笑。秦戈猶豫片刻,在他頭頂撫摸了兩下。「你累嗎?」他問,「『海域』如果不舒適,我們可以明天再繼續。」

  「沒事。」謝子京回答。

  他說完之後立刻把頭埋在了獅子的鬃毛裡。

  不知道是因為秦戈的撫摸,還是因為他在「海域」裡見到了久違的父母,感激和愧疚讓他充滿了不安。秦戈坐在了他身邊,無聲地陪著他。察覺到這一點兒溫柔的時候,謝子京的眼淚落進了巴巴裡獅蓬鬆發亮的毛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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