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路西法順著米迦勒糾結的視線看去，卻看見銀發美人穿著華麗古典的黑色衣袍，從殿後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路西法一改剛才的冷漠和威嚴，清越地笑出聲，“雅威，你怎麽又穿了我的衣服。”

　　“沒有衣服。”

　　雅威的神色淡漠，穿著撒旦的衣袍也毫無尷尬之感。

　　在路西法的影響下，他已經對穿黑衣還是白衣自暴自棄了，反正都穿過，怕什麽。

　　米迦勒：“……”

　　他總覺得聽出了什麽內涵。

　　雅威倏然看向米迦勒，聲音中透著冰寒之意，“不要胡思亂想，米迦勒。”

　　米迦勒嘴角抽搐，都被他找到地獄來，還這麽坦然自若地面對熾天使長的天使，他這輩子就只看見雅威這麽一個家夥！為了不讓自己被雅威的行為氣死，米迦勒將思維轉移到“上帝在哪裏”的謎之問題上，“雅威，你知道吾神去了哪裏嗎？”

　　雅威眨了眨眼，“在地獄。”

　　米迦勒冷靜的面容出現一絲崩裂，在地獄！在地獄你們還敢卿卿我我？

　　“雅威。”

　　路西法把雅威拉到了懷裏，阻止他進一步說話，雅威不解，卻還是垂下眼簾，沒有再說話。

　　反正路西不欺負米迦勒就可以了。

　　創世慶典的問題上，他既內疚於路西，也間接地利用了米迦勒。

　　米迦勒看見他們親密摟抱的一幕，天堂的無數條成規戒律從腦海中飄過，讓他悲哀地發現自己要是想要懲罰雅威，沒準還能隨了雅威的心，讓對方光明正大地成為墮天使。

　　他從牙縫裏擠出話：“雅威，既然你見過吾神了，吾神同意你和路西法在一起嗎？”

　　路西法替雅威回答道：“上帝？”

　　他聲音譏諷。

　　說出的話也像帶上利刺一般紮人，“不同意的話，雅威能活著站在這裏嗎？”

　　雅威持續性茫然臉。

　　這句話立刻讓米迦勒眼中的狐疑變成了恍然。

　　換做是別的惡魔敢這麽誘拐熾天使，米迦勒覺得上帝肯定不會饒過對方。但是路西法是誰？他的前上司可是上帝真正偏愛的光耀晨星，自從出了創世慶典那檔子事後，米迦勒已經毫不懷疑上帝對路西法會寬容到極點。

　　就算是他自己，在每次面對路西法的時候，不也是心虛嗎？

　　【殿下。】

　　米迦勒在心中默默地念著這個詞。

　　再次面對這他們，米迦勒的目光落在雅威的腹部，輕嘆道：“雅威，你是選擇了地獄嗎？”

　　雅威搖頭，“我永遠都是光明。”

　　米迦勒：“……”

　　你都要為路西法生孩子了，還說什麽光明！

　　“他會回去。”路西法撫摸著雅威的臉頰，像是為分離而傷感，“當這個孩子生下來後，雅威就會回到天堂，我和他之間的關系註定了不能說出來，這是上帝的條件。”

　　三言兩語中，上帝就成為了棒打鴛鴦的反面角色。

　　雅威忍無可忍地說道：“路西！”

　　路西法吻了一下他的唇。

　　別說話。

　　圍觀他們秀恩愛的米迦勒內心崩潰，雅威懷孕不說，還要生下撒旦的孩子，然後再跟他回天堂？

　　你們把天使要遵守的七美德忘到了天邊去嗎！

　　深呼吸，米迦勒問道：“你在信裏說上帝在地獄動手了？”

　　路西法說道：“是啊。”

　　“那為什麽地獄的惡魔都說，這是‘魔後’的攻擊所致？”米迦勒的問題一出，遭到了路西法嫌棄的眼神，仿佛在說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米迦勒一噎，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樣把雅威推到前面，欺騙惡魔，難道就能保護雅威嗎！”

　　路西法笑而不語。

　　米迦勒繼續腦補著原因，“你是想要讓雅威以力量威懾地獄，獲得尊重？”

　　路西法拉著雅威坐到王座上，說道：“隨你怎麽想。”

　　雅威就這麽一怔一怔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從頭懵逼到尾，不明白米迦勒為什麽膽大包天地跑來地獄，也不明白路西法為什麽會用創世慶典的事情刺激米迦勒，明明路西還沒有恢覆記憶啊。

　　米迦勒突然壓低聲音說道：“上次來到恒星天，參加宴會的是你嗎？”

　　雅威心道：是啊。

　　路西法卻用手指揉著額角，眉心蹙起，遲緩地說道：“你說的事情……我不記得了，也許是，也許不是。”

　　米迦勒疑惑地盯著他。

　　路西法淡然道：“我失去了之前和雅威有關的所有記憶。”

　　米迦勒：“……”

　　他第二次說不出話來，哪怕失去了記憶，路西法也依舊執著於雅威，不肯放手？在這份驚愕的真相下，米迦勒放棄了今天把雅威帶回去的念頭，他知道路西菲爾殿下從不說謊，而路西法的高傲更不屑於用失憶當幌子。

　　米迦勒從喉嚨裏發出疲憊的嘆息：“路西法，你真的愛他嗎……”

　　路西法說道：“我不知道。”

　　雅威擡眸看他。

　　路西法註視著懷裏的銀發美人，眸光溫柔下來，“我只知道我很喜歡雅威，不舍得放手了。”

　　雅威用所有的力量去傾聽路西法此刻的心音。

　　然後——

　　他抿唇，露出一個冰雪消融般的笑容，不再抗拒地坐在他身邊。

　　王座之上，不分光明黑暗。

　　沒有了惹他厭煩的無底深淵之後，雅威覺得自己可以接受路西法帶來的“黑暗”。

　　這份“黑暗”對他而言是如此溫暖。

　　米迦勒徹底敗在了強大的愛情魔力下。看見仇恨著天堂的路西法能放下仇恨，他就知道路西法肯定是知道了一些“內幕”，而這些事情，是神和撒旦的恩怨，米迦勒不想貿然去詢問，感覺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

　　“好吧，雅威什麽時候可以回天堂？”米迦勒攤手，公事公辦地說道，“醜話說在前面，他受不受到懲罰，就看吾神的意願，我就當作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路西法看著雅威，無聲地詢問他。

　　雅威靠在他的肩膀上，計算了一下有黑暗本源補充後，孩子的出生時間。

　　“三年後。”

　　在自己的腹內，孩子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力量，剩下就是慢慢消化和孕育的時間了。

　　米迦勒得到答案後就離開了地獄。

　　幹凈利落。

　　路西法目送著他昔日副官的背影，眼眸微瞇，多了一絲讚許。以前跟在他身邊的米迦勒只能說堪當大用，卻不能讓他完全放心，如今經過這些年的大風大浪，米迦勒已經完全承擔起了領導天堂的責任。

　　“你選擇了他，也是這個原因吧？”

　　“……”

　　“如果沒有你從中插手，米迦勒會跟隨我墮天，對嗎？”

　　“……”

　　“有這麽驚異嗎？即使我沒有恢覆記憶，你和無底深淵暴露的破綻也足夠多了。”

　　“那是它的錯。”

　　雅威終於發出聲音，義正言辭地指出是誰把這件事情給捅出來的。

　　路西法忍笑摸著他的發鬢，答道：“好，是它的錯。”

　　這樣的雅威——

　　怎麽可能傷害自己，說到底無底深淵只是選擇用自己來報覆上帝，而且這一點還成功了。

　　“把我打入地獄的時候，你的心疼嗎？”

　　“不疼。”

　　“沒感覺？”

　　“只是覺得有些冷。”

　　雅威回抱住路西法的身體，身為光明之神，他的神性會摒棄一切多余的情緒。然而在幾萬年前的那一天，他把路西菲爾從天堂打入地獄的一剎那，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心沈了下來，目光也冷了下來。

　　路西法曾經說他無情，他覺得這句話半點也沒有錯。

　　他就是這麽一個神靈。

　　存在於聖光之下，才可以讓天使感覺到溫暖，說出虛幻的嗓音，才可以讓世人覺得他慈愛。

　　除了路西，沒有誰真正靠近過他。

　　路西法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輕笑一聲，抱著他沒有說話，王宮裏一片寂靜。

　　雅威漸漸地睡著了。

　　血月的光輝不自覺的從大殿前斜歪進來，想要籠罩住這位尊貴的光明之神。這世上不論在哪個地方，光明永遠親近著上帝，就像是在創始之初的那段歲月，地獄的惡魔也曾孺慕過造物主，渴望地獄得到一絲造物主的光芒。

　　可惜偏見毀了這一切，上帝拒絕庇佑地獄。

　　在他醒來之前，路西法把銀發美人的身體放在腿上，手上招來了放在寢殿的創世之書。

　　創世之書無精打采地說道：“要幹什麽？”

　　路西法說道：“恢覆記憶。”

　　這句話創世之書等待已久，頓時從路西法的掌心中蹦出來，歡呼一聲，“來吧，我把記憶給你！快點恢覆記憶，不要再讓雅威傷心了！你要知道雅威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上帝模式啊！”

　　路西法一巴掌把敢跑到他頭頂上蹦達的創世之書給拍下去。

　　創世之書哼了幾聲，翻開書頁。

　　一道光芒從書頁裏射出，鉆入了路西法的眉心。

　　路西法閉上眼。

　　他細細地品味著這份多出來的感情。

　　初見雅威時的一見鐘情，熱戀時的甜蜜，還有兩次上天堂的果敢和心情，他仿佛看見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原來在不知道雅威是上帝的時候，他依然會喜歡上雅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