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天堂是上帝庇佑的世界，永恒的光明國度。這裏有著無窮無盡的信仰之力，亦有美麗而純潔的天使，四周白色的古典建築群更是讓這裏宛若靈魂的理想鄉，想要讓人一輩子沈溺在這片雲端之上的世界裏。

　　天使們從未在這裏看見過黑夜，也從未聽說過天堂會被黑暗之力入侵。長久以來，即使惡魔攻破了第一重天堂的防線，只要等聖戰結束，那些殘留的血腥和黑暗就會被天堂自動排斥出去，重新回歸幹凈和光明。

　　天堂沒有黑暗。

　　這是他們刻入本能裏的認知。

　　哪怕是夜晚也只是黯淡了一點，讓柔和的光芒伴隨天使入睡，結束一天的晝夜替換。

　　然而今天，他們的視野突然黑暗下來。

　　“怎麽了？”

　　米迦勒本來在唰唰地批改公務，但是光線變化太明顯，他想當作沒感覺到都不行。

　　他迅速走到窗戶邊去看外面，隔著水晶玻璃，將黑暗中的天堂看得清清楚楚。由於還未到夜晚的時間，只有零星的燈光在路邊照亮著地面，純白的地面變得黯淡，顯得無端的恐怖，不少智天使已經慌亂地尖叫起來。

　　二品智天使尚且如此，可見這件事情有多麽驚悚。

　　天使們的腳步聲絡繹不絕，外面的燈光大亮，熾天使長的殿門同樣被敲得砰砰作響！

　　“殿下、殿下！”

　　“我這就來。”

　　米迦勒捏了捏處理一天公務帶來的疲憊眉心，起身出去處理這場變故。

　　當了熾天使長後，天堂的任何大事他都脫不了責任。

　　跨出殿門，他在智天使焦急的目光下，擡頭望著這片從未見過黑暗的天空，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真美。

　　黑夜的顏色沒有壓抑太久，漸漸的，星子從黑暗中浮現，一顆又一顆，群星閃爍，皓月的光輝也被遮掩下來。沒有太陽，沒有月亮，第八重恒星天被漫天的星空籠罩，淺銀色的光輝灑下，為天堂增添出難得一見的清冷感。

　　米迦勒往空氣中伸手一撈，手指抓住了一縷星光，“是光。”

　　黑夜裏，光明與黑暗同在。

　　這種絕對禁忌，絕對不可能被上帝容許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在了天堂。

　　梅塔特隆在混亂之中走來，智天使們仿佛找到主心幹，緊張不安的氣氛被無形的手撫平，只剩下對上司、以及對造物主的信心。這世上不會再有誰比上帝更加強大，他們的神創造了整個世界，也許這些黑暗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梅塔特隆看著面色凝重的米迦勒，傳音說道：“天堂的天空都出現了異變。”

　　米迦勒愕然，“你是指九重天堂！”

　　一次性覆蓋九重天堂，這股黑暗之力要多可怕？

　　這回不去水晶天覲見神靈都不可能了！

　　水晶天，大聖堂的殿門卻是關著的，米迦勒匆匆趕到殿門口，眼神略帶焦急。其他同伴都被安排去了各個地方，鎮定天使的信心，而他作為熾天使長必須前來覲見上帝，讓上帝出手解決這件事情。

　　但他發現問題不是一般的嚴重！

　　水晶天的天空雖然沒有完全變成黑夜，卻也蒙上了昏暗的光彩！

　　隔著殿門，他單膝跪下，“吾神，九重天堂出現異變，請求您驅逐黑暗。”

　　他的聲音說出後，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仿佛殿門後什麽也沒有。

　　米迦勒的額頭冒出冷汗，不會吧，又趕上了吾神不在大聖堂？

　　“回去。”

　　溫和的嗓音從神殿內部出現。

　　米迦勒神色一震，下意識說道：“吾神，您——”

　　殿門未曾打開，卻讓米迦勒覺得尊貴的神靈就端坐在裏面的禦座上，金瞳穿透障礙，洞察一切。神靈的聲音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平靜得可怕，“異象在一定時間後會消失，禁止天使飛行，不要觸及天空之上的黑暗之力即可。”

　　米迦勒放心下來，有神這句話，就代表什麽問題都能解決了。

　　他站起身，恭敬地說道：“米迦勒告退。”

　　米迦勒腳步停下。

　　他聽見了一聲極其細微的抽氣聲。

　　緊接著什麽聲音都沒有了，米迦勒的一顆心全部提了起來，飛快地撲到了殿門前，“吾神，發生什麽事情了？”

　　大聖堂的寢殿內，剛才還能說話的銀發神祇，此刻不停地抽冷氣，臉色蒼白得如同冰雪雕成的玉。好在他及時關閉了傳音，沒有讓之後更明顯的呼吸聲傳出去，不然現在就不會是米迦勒驚訝地詢問，而是直接驚恐了。

　　雅威難受得說話都有些吃力，“米、迦勒想進來……”

　　路西法扣住他的肩膀，讓他別下床，開什麽玩笑，這個時候怎麽能讓雅威去見米迦勒。

　　“我去應付米迦勒，你安心在這裏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可是……孩子一直出不來。”

　　雅威咬緊牙關，為了把孩子生下來，硬是前後折騰了兩天，外界的事情都顧不上了。不止是路西法感到無奈，雅威翻遍了傳承記憶，臨時補習也找不到半點有關生孩子的知識。

　　創世之書忍不住崩潰地說道：“上帝，您老老實實待在床上吧，外面的事情讓我來。”

　　雅威聽見它幫忙，就躺在了床上。

　　路西法把雅威抱在懷裏，親吻著他的臉頰，含蓄地說道：“實在不行，可以用最直接的方法。”未料雅威一聽，就毫不猶豫的反對道：“你當我是凡人嗎？況且先天誕生的孩子和後天強行誕生的孩子不同，力量會逸散很多。”

　　他絕對不想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這是他的孩子——

　　一定能得到最好的血脈，最強的力量，還有傳承！

　　創世之書一路飛往前殿，心想坐到禦座上，再用聖光裹住自己，就能把那個米迦勒忽悠走了。

　　米迦勒得到允許，就在神靈的面前擔憂地詢問起之前的事情。

　　創世之書對忽悠天使很有經驗，可是後殿發生的事情實在令它擔憂，面對最大大咧咧的米迦勒，它提不起勁，心不在焉地說道：“米迦勒，你現在最該做的是回去，維護天堂的秩序，而不是在我這裏詢問這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米迦勒的神色微變，像是被斥責後羞愧了一樣。

　　“是……我太沖動了。”

　　創世之書以為他會馬上離開大聖堂，便把視線放在了後殿。正想著雅威要怎麽生下孩子，忽然它的視線由低變高，身下不再是冰冷堅硬的禦座。它一僵，戰戰兢兢地看向前面，果然看見了紅發天使滿臉笑容的表情。

　　“吾神的創世之書？”

　　創世之書：“……”

　　米迦勒如同知道它的不敢置信一般，說出了它的錯誤之處。

　　它犯了一個大忌。

　　沒有說【吾】，而是【我】。

　　創世之書如遭雷劈，這種低級錯誤竟然發生在它身上，回去之後上帝不撕了它才怪！

　　“發生了什麽事情，居然需要你來冒名頂替？”米迦勒對創世之書和對上帝的態度截然不同，語氣輕快多了。他畢竟是路西菲爾殿下曾經的副官，總會知道一些別的熾天使無法得知的秘密。

　　殿下評價過這本書，“性格很活潑，一直讓我很好奇它裏面寫了什麽。”

　　米迦勒覺得“活潑”這個形容詞好像不太適合。”

　　因為面前創世之書整本書都蔫了下來，軟得有愧於它威嚴的神器造型。

　　米迦勒看了看後殿的方向，“吾神在那邊嗎？”

　　創世之書立刻說道：“別過去！”

　　米迦勒若有所思，“果然在後面——”他邁開他的長腿，很快就要靠近後殿，創世之書在他的掌心中掙紮，如孩子般尖叫道：“不要過去——愚蠢的米迦勒，我這是為你好啊！你的好奇心能不能不要那麽重！”

　　米迦勒一邊走一邊嚴肅地回答：“我只是擔憂吾神，不是好奇。”

　　創世之書二度崩潰，“誰信啊！”

　　還沒靠近寢殿，米迦勒的耳朵已經聽見了一些動靜。

　　似乎是床上發出的窸窣聲。

　　隨即——

　　蘊含痛苦的低吟從寢殿內傳出，讓創世之書的掙紮僵住，米迦勒距離寢殿只剩下幾步之遙。

　　危機感瞬間爆棚。

　　在創世之書的心驚膽戰下，他咽了咽口水，“我現在回去來得及嗎？”

　　創世之書慘笑道：“來不及了。”

　　在他們的面前，也就是寢殿的門口，忽然多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不僅擋住了裏面的情況，也讓米迦勒無法再進去一步。站在那裏，路西法就像是米迦勒永遠無法逾越的大山，氣息冰冷沈重，與神聖光輝的大聖堂格格不入。

　　他深淵一樣的目光落在米迦勒身上，嘴角連笑意都沒有了。

　　“創世之書，你連這點用處都沒有嗎？”

　　“不關我的事情啊啊啊！”

　　創世之書這回猛地掙脫了米迦勒的掌控，飛往了路西法那邊。

　　路西法抓住了創世之書，指節間非常用力，創世之書連向主人呼救的心思都沒有，可憐兮兮地祈求原諒。

　　見撒旦和上帝的伴生神器這麽親密的反應，米迦勒深呼吸，落出袖子的聖焰之劍收了回去，不敢再露出一點劍尖。他在路西法的視線鎖定下，用自己這輩子最顫抖的聲音說道：“既然不能離開，那麽讓我見一眼吾神吧。”

　　他的話音落下，寢殿內壓抑的呼吸再也遏制不住，空氣中的光明之力被沖散，黑暗之力暴動起來！

　　濃烈的，森冷的！

　　這股力量正是讓天堂出現異象的真兇！

　　路西法最後也沒空理會米迦勒，他強行關上殿門，用厚重的殿門阻擋了裏面越來越強大的黑暗之力。米迦勒楞住，他敢發誓自己真的看見了路西法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如同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不知名的情緒催促下，他收斂自己的氣息，走到殿門前——

　　趴在上面，去偷看門縫。

　　路西法已經不在殿門口，擋住門的是創世之書，只不過他們的註意力都不在門外的米迦勒身上。

　　路西法飛快地走向了床那邊。

　　“還好嗎？”

　　銀發美人被他抱住懷裏，身體十分虛弱，被褥遮擋住了他的下半身。

　　創世之書在一門之隔的位置顫抖了一下，驚恐地說道：“孩子在吸收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