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聖池寂靜到連水波都不敢抖一下。

　　上帝的手還放在腹部上，神色空白，金瞳毫無光彩，完美至極的容顏血色盡褪。

　　仿佛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唯一有反應的創世之書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勢，在大聖池的池底笑瘋了。書頁翻飛，它記錄下創世後的某年某月某日，上帝突逢“喜訊”，在法則的通知下發現自己懷上撒旦的孩子，一時驚嚇過頭，恨不得毀滅了整個世界。

　　它寫得沒有錯。

　　此時此刻上帝的心中確實產生了毀滅世界，然後抹去黑歷史的念頭。

　　礙於這個念頭太可怕，法則感應到創世神崩潰的內心，再次在虛空之中瞥向上帝，補充一句道：【上帝，你不要想不開，生下這個黑暗之子，世界離光暗平衡不遠了。】上帝：“……”

　　你也知道吾會想不開嗎，法則？

　　法則遠去，不再理會上帝內心的誹謗。果然如創世之書所說的一樣，上帝接觸了路西法之後，情緒波動多了。

　　大聖池發出“噗”的一聲，創世之書飛射而出，在半空中抖幹凈了金色的信仰之水。它繞著上帝轉了一圈又一圈，像只辛勤的小蜜蜂，不斷地記錄著上帝的各項數據。

　　【上帝：真名耶和華。】

　　【年齡：無從考據，上帝誕生的時候，它還沒有誕生。】【性別：以前是男，如今可疑。】

　　【種族：混沌神族。】

　　【愛好：光明。】

　　【厭惡：黑暗。】

　　【懷孕時間：目測不超過三天。】

　　……

　　一溜串三界只有它知道的秘密，被創世之書記錄在案，上帝回過神來，立刻冷聲道：“不許記這種東西！”他連言靈都忘了用，伸出手想要去抓創世之書，然而腹部突然一疼，讓他的手指停頓，創世之書抓住機會逃跑到了殿門口。

　　雙手按住自己的腹部，上帝的金瞳森冷得讓創世之書打了個寒顫。

　　神生氣了。

　　創世之書連忙解釋道：“上帝，我只是在記錄您的懷孕過程，這非常有助於神子的身心健康，如果您的情況不妙，我還來得及去找法則來求救，以免一屍兩命啊。”

　　上帝的臉皮一抽，從來不知道神靈懷孕還能造成一屍兩命！

　　創世之書見銀發神祇冷靜下來，沒有再算賬的意圖，它底氣不足地靠近他，各種撒嬌齊上陣，好不容易保證了生命安全。通過上帝周身的低氣壓，創世之書順便為上帝今天的心情指數打上了兩顆星，表明陰晴不定。

　　一旦上帝的心情跌破表，它立刻要承擔起拯救世界的重任——找法則來開導上帝。

　　半天之後。

　　創世之書瞅了瞅閉目養神的上帝，問道：“路西法在凡間等您啊。”

　　而且上帝回來之前，直接自導自演的把雅威叫進了大聖堂，現在天堂的高層都知道雅威在大聖堂留住了幾天，獲得了不可思議的榮寵。畢竟當年最受寵的路西菲爾，也沒有被上帝留在大聖堂住過。

　　上帝不鹹不淡地說道：“吾不想見他。”

　　創世之書懂了。

　　上帝的尷尬恐懼癥犯了。

　　作為造物主，卻懷了路西法的孩子，這種事情說出去都丟臉啊。

　　凡間的小樹林裏，一日覆一日，路西法眼見冬日的雪水都融化了，雅威還沒有下界，心情極度糟糕。把屋子整理好，留下一封信，路西法就離開了這片與情人幽會的地方。

　　好一段時間沒回地獄的撒旦終於回來了。

　　七宗罪表示可喜可賀。

　　利維坦扯著路西法的袖子，仗著小女孩的外表，可憐兮兮地說道：“陛下，凡間真的那麽好玩嗎？您一走就是幾年，下次帶我一起去吧。”

　　路西法摸了摸她的腦袋，“利維坦，凡間又不限制地獄生靈，你自己去吧。”

　　利維坦嘟起嘴巴。

　　果然和別西卜說的一樣，陛下有了情人，就一心一意地寵愛情人。

　　把小孩子心性的混沌龍哄走了，路西法將目光放在了其他墮天使身上，比起利維坦，這些才是要重點註意的對象。坐在黑暗王座上，撒旦支著臉頰，仿佛在喜怒之間，就主宰著整個世界的黑暗。

　　不過在說話之前，路西法把薩麥爾丟給他的公務釋放出來，儲物空間的開口對準薩麥爾，白花花的公務直接淹沒了措手不及的薩麥爾。形象頗為高冷的七宗罪之憤怒，當場掙紮在了公務的海洋裏沒爬出來，這一幕頓時逗笑了另外幾個沒良心的同伴。

　　“哈哈哈！”笑得最歡快的是貝利亞。

　　別西卜忍俊不禁，低頭掩去笑容，阿斯蒙蒂斯雖然沒有笑出聲，卻也是滿臉戲謔。

　　薩麥爾，你也有這一天。

　　等薩麥爾狼狽地出來後，他先是狠狠地瞪了同伴一眼，然後老實地垂首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妄議陛下的惡作劇。

　　路西法見之無趣，“說吧，在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幹了什麽？”

　　薩麥爾說道：“我在給陛下批改公務。”

　　別西卜說道：“我在管理王城。”

　　阿斯蒙蒂斯左顧右盼，幹笑著答道：“我在、我在幫陛下統籌慶典的事項！”

　　他頓時遭到了幾個白眼。

　　所謂的慶典，只是一些尋歡作樂的小節日，根本不需要堂堂七宗罪之一的色欲去浪費時間準備。

　　不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阿斯蒙蒂斯擡了擡下頜，示意貝利亞匯報下面的內容。貝利亞果然如阿斯蒙蒂斯所料，額頭的冷汗溢出，神色遊離不定，“陛下，我中途睡了一會兒，再次醒來就發現……您回來了。”

　　路西法：“……呵呵。”

　　把墮天後越來越懶的貝利亞收拾了一頓，路西法心情紓解了少許，眉頭展開，“我要你們調查一下天堂的事情，雅威近些天沒有來凡間，是不是天堂那邊出了事情？”

　　別西卜眼睛一亮，出事？出事好啊！

　　倒是阿斯蒙蒂斯若有所思，回想著間諜的情報一一說道：“陛下，天堂好像沒出什麽大事，有事我們都會稟報您。我聽說熾天使雅威蒙受神恩，入住了大聖堂，可能是由於這件事情，才導致雅威遲遲沒有來凡間見您吧。”

　　貝利亞拔高了嗓音，“大聖堂？雅威有這個資格？”

　　連殿下都沒住過！

　　路西法自然知道這些屬下的心思，淩厲地掃了他一眼，“閉嘴，我不想聽見以前的事情。”

　　貝利亞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再抱怨什麽。

　　屬於殿下的榮耀，只有他們這些墮天使能夠在心底維護了，天堂……早就拋棄了殿下。

　　這一場七宗罪的召集，以大家低落的心情為告終。墮天使們都知道上帝以前有多寵愛路西菲爾殿下，而一個憑空出現的雅威，直接拿到了路西菲爾殿下都沒有的資格，成為了上帝的新寵，這對他們來說都是極為難受的事情。

　　他們有時候無可避免的會想——

　　上帝是不是另有苦衷，所以打落殿下，而且這些年上帝遲遲不肯見陛下的表現，也側面證明了這一點。

　　可是隨著雅威這個熾天使的到來，一切美好的猜測都破碎了。

　　上帝為雅威神降，在陛下面前庇佑雅威。

　　上帝召見雅威，並且將他留在大聖堂。

　　上帝已經——

　　忘記了殿下對神過去的信仰。

　　走在王城內的別西卜眼眶發紅，哽咽地說道：“這算什麽啊！雅威憑什麽得到這麽多寵愛！”

　　阿斯蒙蒂斯在他旁邊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事實勝於雄辯，但是阿斯蒙蒂斯不想看見別西卜鉆牛角尖，幹脆拉著他，還有其他同伴說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去喝酒，好久沒有聚在一起聊聊了。”

　　撒旦的王宮內，路西法獨自坐在大殿的座位上，神色冷漠。

　　忽然，他張開五指，掌心中浮現出幾根銀光流動的纖長發絲，這是雅威的頭發。

　　“追蹤——”

　　路西法默念著追蹤原主人的魔法。

　　銀色的發絲閃動著浮光掠影，有一種非同尋常的美麗，隨後魔法生效，金色的光芒包裹了頭發，特殊的波動指引著路西法去感知遙遠的天堂。不到片刻，波動消失，銀發在他的掌心中變成了粉末，他最後只看清了大聖堂一剎那的蹤影。

　　“被幹擾了。”

　　路西法諷刺一笑，輕輕吹過掌心，粉末從他的手掌中散去。

　　“神。”

　　“你就非要奪去雅威嗎……”

　　在撒旦喃語的期間，大聖堂那邊也是一驚。

　　上帝在路西法意念出現的時候，反射性的把創世之書丟出去，“嘭”的一聲砸中了門，殿門關閉。

　　關上大門後的大聖堂安全無比。

　　光明神力充斥其中，唯有同等階級的神靈才可以窺破大聖堂的保護。

　　上帝靠在禦座上，為自己的果決松了口氣，“路西竟然追蹤了雅威。”他撫摸著看不出半點異常的腹部，一陣難以啟齒，這樣的狀態，讓他如何去見路西法，難道告訴路西，他懷孕了，孩子流有半神的血統？

　　創世之書崩潰的在殿門口對上帝吶喊。

　　“您可以用意念控制關門！”

　　“忘了。”

　　上帝低下頭，專心感知著腹內尚無生命氣息的孩子。

　　真的……懷了嗎？

　　上帝至今都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

　　創世之書狠狠的在書內記上了一筆，今日的上帝心情指數三顆星，有暴力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