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路西法的身份，想要情人只需要勾勾手指。

　　光耀晨星在沒有墮落之前，就是三界共同的夢中情人，屬於哪怕是摸一下小手都好的那一類。只不過天堂禁欲，有上帝在那裏盯著，誰都不敢去觸碰路西菲爾。而墮落之後，變成地獄之主的路西法更兼之魔性的魅力，殘存的聖潔和冷淡反倒成為了禁忌的誘惑。

　　有無數惡魔或墮天使願意自薦枕席，成為路西法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情人。

　　可是在地獄生靈的期盼下，他們家撒旦卻暫停了侍寢的安排，瞧上了不屬於地獄的家夥！

　　“是誰？”

　　“陛下瞧上的是誰？”

　　九層地獄被撒旦的緋聞弄得人仰馬翻，恨不得弄死那個不知名的“情人”！在他們乖乖報名侍寢的時候，哪裏來的小妖精爬上了撒旦的床，還讓撒旦魂牽夢繞了一年！

　　除此之外，七宗罪之貪食的表情也成為了大家關註的焦點。

　　——心如死灰。

　　別西卜冷著臉撕下了張貼在地獄之門上的報名通知，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第一層地獄。這讓見證了熾天使階級美貌的低階惡魔捂住心口，撒旦連別西卜大人都瞧不上，那麽真正的情人該有多美。

　　他一走，安靜下來的氣氛頓時被打破。

　　“不可思議，別西卜殿下居然沒有反對這件事情！”墮天使一臉絕望地喃道。

　　“別西卜大人是不敢吭聲吧。”惡魔滿臉怨氣。

　　陣營分明的惡魔和墮天使，在此刻的心情卻是出乎預料的一致——好想弄死那個撬了他們墻角的家夥啊！

　　宮殿裏，七宗罪之色欲的阿斯蒙蒂斯正纏著路西法，不讓他出門，“陛下，我又舉辦了一場宴會，裏面有很多美人，您可以來看一下嗎？”他的身體快黏到路西法的身上，眼中的愛意完全不加掩飾，火熱而執著。

　　他想要路西法。

　　也想要路西法要他，哪怕不是唯一的都可以。

　　路西法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他知道阿斯蒙蒂斯和別西卜一樣對他懷有異樣感情，但是七宗罪的性質不同，阿斯蒙蒂斯在地獄已經碰過其他惡魔，後來就不敢再對他玩什麽曖昧舉動了。沒想到這一次宣布了自己有情人，會把阿斯蒙蒂斯弄得再追求他，明明別西卜都被打擊得一蹶不振。

　　為了不讓阿斯蒙蒂斯產生多余的念頭，路西法殘忍地說道：“阿斯，我已經有情人了。”

　　阿斯蒙蒂斯笑得無所謂，“沒有關系啊，陛下。”

　　他又不是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別西卜，以自己閱人無數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路西法壓根還是處子。

　　陛下沒有碰他的情人，這代表他還有最後的機會。

　　“陛下，只要您願意，我會永遠為您奉上我自己。”阿斯蒙蒂斯單膝跪下，毫不猶豫地說出堪比誓言的話。無數年來，他只對路西菲爾動心，只對路西法動心又動情，若不是感覺到自己配不上路西法，他絕不可能就這麽簡單退讓。

　　不管是什麽情人，先過了他這一關再說！

　　路西法看著他，衣袖下的手指屈起，想要去拉起阿斯蒙蒂斯，又怕給予了希望。

　　不該這樣——

　　他和同伴之間永遠保持固定的距離就好。

　　再近一步的感情，他給不起，也無法給予他們。

　　最後，手還是伸出。

　　“你啊，看上去不是直腸子，心思卻比直腸子還直。”路西法揉了揉阿斯蒙蒂斯的腦袋，就像是最初身為路西菲爾，照顧著比他晚誕生的熾天使一般。所有的熾天使、乃至於所有的天使，都是他需要好好管教的對象。

　　上帝說，他統領一品熾天使階級。

　　這個責任，似乎在墮天之後也一直延續下來，成為另一種羈絆。

　　路西法為他停駐了片刻後，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留下阿斯蒙蒂斯滿臉不甘地跪在原地，眼底泛起一絲水光。

　　七宗罪中別西卜、阿斯蒙蒂斯接連失敗，眼看著路西法馬上又要前往凡間，剩余三個七宗罪也被激起了叛逆的情緒。

　　他們背著別西卜和阿斯蒙蒂斯，開了一個小會議。

　　率先炸毛的是利維坦，“我不相信陛下在意情人超過我們。”

　　薩麥爾語氣尖銳地指出她的錯誤：“陛下不是在意情人，而是不想我們插手他的私生活。”

　　貝利亞在旁邊打著哈欠，神色懨懨。

　　“你好吵啊，利維坦。”

　　“我才不想看見一個陌生的家夥插足我們的世界。”利維坦咬著手指坐在椅子上生悶氣，聽見貝利亞的話，立刻反駁了回去，“貝利亞，你又不是不知道情況，但凡是第一次，天使和墮天使都會十分在意那種事情。”

　　天使在意貞潔，墮天使在意忠貞，這是三界默認的一個秘密。

　　而陛下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很浪蕩的墮天使。

　　貝利亞撩起肩頭的長發，懶散的態度下是恨其不爭的情緒，“誰讓那兩個家夥沒用，讓陛下動心都辦不到。”只要他們能爬上床，後面什麽事情都好說啊！

　　“薩麥爾，我要見一見那個家夥，如果他實力不夠，我就吃掉他。”利維坦撲向薩麥爾，撒嬌著懇求權利僅在路西法之下的七宗罪之憤怒。薩麥爾掐了一把她的小臉蛋，這頭蠢龍，真這麽幹，得罪的是路西法啊。

　　“你不怕陛下的怒火？”

　　“……為了讓別西卜和阿斯蒙蒂斯不傷心，我可以扛住一次。”

　　利維坦猶豫了幾秒鐘，一臉赴死表情地答道。

　　薩麥爾一巴掌把利維坦昂起的腦袋拍下，“不行，與其先斬後奏做這種事情，還不如攔住陛下，等陛下的心思淡去。”他了解路西法的性格，普通的興趣能持續三天就算不錯。

　　在他的詳細指導下，利維坦和貝利亞都瞪大眼睛，表情糾結地看著薩麥爾。

　　薩麥爾給予利維坦的方法是——一哭二鬧三撒嬌。給予貝利亞的方法是——找陛下聊天，下棋，看書，盡量讓陛下不無聊。而他自己，則用公務方面的事情去消磨路西法的時間，仔細想想，路西法陛下似乎很久都沒處理公務了。

　　以前勤勞的陛下去哪裏了！

　　薩麥爾暗自做下決定，務必讓陛下懂得他們的“苦心”。

　　在屬下的集體罷工下，撒旦的宮殿裏堆滿了久違的公務，墮天使侍從一見情況緊急，連忙去通知陛下了。

　　剛要出門的路西法：“……”

　　好吧，地獄更重要。

　　重操舊業的撒旦陷入了批改公務的枯燥日程中，一有閑暇時間，還要被利維坦和貝利亞霸占。

　　幾番消磨下來，地獄就過去了三年。

　　在此期間，路西法越來越惡劣，把一腔樂趣發揮在惡魔和墮天使身上。

　　地獄裏哀嚎遍地。

　　頂著同胞們巨大的壓力，七宗罪暗自搜索那個不知名的情人也有三年，然而一無所獲。他們只知道陛下在凡間圈了一塊地，在裏面搭了一個幽會的地方。那塊地方被路西法用結界掩藏了起來，除了他自己和指定的對象，誰也無法進入。

　　最後七宗罪在路西法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萎了。

　　路西法慢條斯理地說道：“玩得開心嗎？”

　　薩麥爾後退一步，低眉垂目，果斷縮到了別西卜的陰影後面，別西卜站在最前面勉強一笑。

　　就在撒旦處理這些以下犯上的下屬的時候，天堂那邊，第八重恒星天的學院裏，米迦勒頂著熾天使長的身份，一路走向學院圖書館的第三層，那裏有著天堂幾十萬年來收藏的書籍。

　　到了某個熟悉的位置，米迦勒往四周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緊接著，他支起一個隱蔽性極佳的結界後，笑容滿面地伸出手，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甚少有天使知道的小黃書。

　　米迦勒習慣性地坐在了墻角旁，支著腦袋看了起來。

　　就像是當年——

　　他還是熾天使長的副官的時候，為了避免被路西菲爾抓到，自己必須縮在角落裏看一樣。

　　圖書館這麽大，包含三界各種生靈書寫的書籍，其中總會有幾本漏網之魚，挺過了無數次的檢查行動。恰巧這些書，都被幾個無良的熾天使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過了，唯一可能收繳這類書籍的梅塔特隆，楞是看過也沒看懂內涵，所以無視掉了。

　　米迦勒感嘆著過去，樂滋滋的繼續看下去，這本書上次就被加百列借走了呢。

　　咦，編輯書籍的家夥似乎是某個天使？

　　有前途。

　　下次要是逮住了，盡量判刑輕一點吧，天堂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敢寫小黃書的高階天使，而且寫的這麽隱晦而文藝，外行人根本看不懂。

　　高興起來的米迦勒，顯然忘記了喜從悲來的可能。

　　他捧住書籍的雙手忽然僵住，表情驚恐起來，因為他感覺到了在另一個遙遠的位置，有誰的意念在他體內降臨。一雙熾烈如火的眸子凝滯，淡淡的金色從眼底深處彌漫開來，宛若神性的流出，光輝的浮現。

　　救命啊！

　　米迦勒的心中不受控制地嘶喊起來！

　　神降。

　　金色的眼瞳代替了原本的色彩，“米迦勒”垂眸註視著手上的書籍，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這是什麽東西？

　　隨意翻了一下，上帝就丟開了書籍，往自己需要的書架走去。

　　他找到不少有關如何修覆關系的書籍，可是裏面的內容大同小異，不外乎要坦誠心意，不要欺騙，但是上帝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欺騙的源頭是真實，而他不能，也不想說出真實的事情。

　　上帝走在漫長的圖書館過道上，就像是漫步在時光的縫隙中。

　　他視線掃過的地方，書籍的內容都印入腦海，以極快的速度，上帝補充了空缺的交往技巧——理論版。

　　路西法沒有來見他。

　　他就要想辦法讓路西法出來，而不是讓對方留在地獄裏把他給忘了。

　　一個月後。

　　“陛下，請慢走。”

　　用飛一般的速度解決掉公務的撒旦，在屬下含著血淚的目光下，悠哉的往地獄之門的方向走去。

　　凡間的景色比地獄更適合散心。

　　三年時間，路西法過得有滋有味，如同薩麥爾所料，險些把雅威給拋之腦後。所謂的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也有著時間的期限。但是剛跨出地獄之門，他就收到了凡間那邊傳來的結界訊息：雅威在小樹林裏等了他一個多月。

　　咯噔一下，路西法就記起了雅威那雙註視著他的金瞳。

　　純澈而耀眼。

　　仿佛不染塵埃的白雲，又像是世間光明的極致。

　　路西法的腳步拐了個彎，往凡間幽會的地方走去，心頭不知為何炙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