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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語》第104章
一〇四

  的確,我疼得生不如死,可我一聲不吭,我不想敖熾聽到。

  “她若有事,我要你們陪葬。”

  敖熾的回答,簡單乾脆。

  一陣不同尋常的氣浪與嘯叫,從我身邊爆發,我熊熊火光照亮了我黑暗一片的雙目。

  我聽到暮低低地哀叫了一聲,然後有重物落在地上,以及東西被燒焦的氣味。

  然後,是我的驚叫。一排冷硬的牙齒銜住了我的腰肢,將我拋了起來,落到了一個被鱗甲覆蓋的身體上。緊跟著,身邊陸陸續續掉下了奇怪的東西,有的毛茸柔軟,有的冰冷堅硬,有的發出淡淡的酒味。這……

  肩膀上,輕飄飄落下個小東西,枯月熟悉而微弱的聲音傳來:“是我們……”

  來不及反應,我只覺身體一輕,整個人騰空而起,一從未有過的速度,朝上空躥升。

  “抓緊。”身下傳來敖熾的聲音,透過那片厚厚的鱗甲,我感覺到一條鮮活跳動的血脈。

  我昏朦一片的雙眼,似乎又看見了我們初遇時,那條隱於雲端,桀驁不馴的孽龍。

  我緊緊抱住這個大傢伙,發燙的臉頰貼在他的鱗甲上,覺得甚是舒適,連痛楚都減輕了許多,這剎那的輕快,竟讓我有了睡意。

  我迷迷糊糊地問:“去哪裡……”

  “去找太陽。”他的聲音從未這麼平和,“不要睡著,跟我說話。”

  “太陽……會把我烤成燒豬。”我笑,“什麼是沼影之國……暮好像很得意。”

  “每一千年,冥王、海王與天王這三顆星會有一個鐘頭的時間排成一條直線,所產生的異磁場會瞬間阻撓太陽光照進人類世界,如果友人在這一個小時內,將事先蒐集的各類妖怪的元靈提煉濃縮,、再選一個充滿陰性磁場的地方,將這些力量一次釋放出來,與宇宙中的三王星相呼應,我們這個世界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不僅失去光明,而且會完全打破這個世界固有的平衡與生存法則。你也可以將其看成是一種病毒,籠罩全世界,但感染對象全部是妖怪。在這個‘病毒國度’裡,妖怪們會漸漸失去法力,最後被沼影之國的力量燒成灰燼。”他越說越怒,“引來沼影之國的扶疏,是禁忌。三千年錢曾有個修道者想用這個方法,殺盡天下妖怪,結果沒能成功,反而被妖怪與天界的聯軍剿滅了,據說屍骨無存。”他停了停,突然笑了出來,“好玩吧,其實所謂生態平衡,不光是指人類跟動物,如果妖怪們死得一個不剩,這個世界也不會好過的。聰明人都明白這個,也會盡一切努力去維繫這個平衡。所以,任何引來沼影之國的人,都很該死。”

  敖熾說了一堆,而我只斷斷續續明白,敖爍跟暮捕獲妖怪,就是為了製造一個讓妖怪們一朝滅絕的死亡國度。可是,敖爍的目的,顯然不是為了對付妖怪。

  “你哥哥想要對付全天下的妖怪?”我照他的話,努力提起精神,不讓自己睡去,雖然我真的很累了。

  “他想要對付的不是妖怪,是人類,所有人類。”敖熾沉默片刻,“但我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堅持這麼長的時間,並且下這麼大的賭注。機關算盡,一切只是為了逼我就範。”

  “我聽他說時間之軸……鑰匙是什麼?”這個不止一次被敖爍提到的關鍵詞,是我最大的疑惑。

  “時間之軸,隱於地心深處,它掌控著整個世界的時間運轉,是一支為我們東海龍族所看守的,不允許任何人作更改的重要裝置。”敖熾的聲音變得低沉,“那個人,從小就與眾不同,他看許多書,許多許多,還常常跑去外面的世界,一去就是好多天。每次回來,他的臉色都非常難看,說那個世界有多麼骯髒,說人類是多麼卑賤可惡的垃圾。他說,如果用時間將這個世界完全淨化,讓人類這種生物徹底消失,他一定可以建立起一個完美的國度,就像我們的東海一樣,高貴富庶,乾乾淨淨。”他嘆了口氣,繼續道:“時間之軸被密封於九重結界中,只有唯一一把鑰匙可以開啟,而這把鑰匙,就放在歷任看守者的心臟之中,也只有被選為看守者的人,才能過得了通往時間之軸的通道。除看守者之外的人,如果硬闖,哪怕搶到了鑰匙,也無命使用,因為會在抵達結界之前就被通道里充斥的光明與黑暗,極陰與極陽的對撞之力擠壓成肉餅。可即便這樣,當年他還是不顧一切要拿到龍心裡的鑰匙。”

  龍心樹身,我已得其一——我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我的真身,有冥王血護佑,可以化木為舟,安全去任何空間。敖爍不是守護者,如果他像在抵達時間之軸之前不變成肉餅,就得先找到一個可以保他平安穿過那通道的“交通工具”。難怪他費盡心思搶走我的真身。世間只有冥王有不受任何空間阻礙的能力,他自是不敢拿冥王開刀,只能對我下手。此人真真是無恥又大膽。一生都在處心積慮,只為那個我們連見都沒有見過的時間之軸。

  “他為了拿到鑰匙,殺過人對不對?”我想起他們提到過一位表哥。而這件事,應該就是敖熾心病的根源。

  “那一年,鑰匙的繼承者是我們的表哥敖崆。而那個人做夢都想去時間之軸,所以,他居然趁我爺爺率親信外出巡遊之際,對因病未能成行的敖崆痛下殺手,在剜出他的心之前,被中途折回我的撞見。”敖熾停頓了許久,彷彿一塊傷疤被慢慢揭起,疼得慌,“這件事,令東海上下震怒。我爺爺下令,殺無赦……”

  他的講述,突然被一聲悠長的嘆息打斷。

  不是我,也不是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敖爍的聲音。

  這個東海龍族裡,真正的“孽龍”,鬼魅般出沒的阿努比斯,從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走來,他的足音,沒有方向,時而從空中落下,時而從側面圍繞。

  “我一直以為會對我出手的是別人。可是,不是別人,是你。”

  敖爍的影子,由遠而近,在我眼前漸漸明晰,那個跟敖熾一模一樣的人,他們曾經血脈相連,天下無雙,如今卻要生死對壘,必有一傷。我看到了那雙明靜的眼睛,真的看不到怨恨,儘管他的口中,一直訴說著多年前的那場悲劇。

  我應該是看不到敖爍的,可是他的出現,根本不需要通過眼睛來證實,他根本就是把自己溶到了整個沼影之國裡,滲進了我們的意識之中。這裡的每一寸蔓延的黑暗,每一縷擦過的氣流,都是他的化身。

  “你想帶著他們硬闖出這裡麼?”他“走”到離我們最近的地方,“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你知道這行不通的。這是我的沼影之國,它的力量,連我都驚訝。”

  “沒有什麼可驚訝的。你只是在卑劣地利用他人的生命而已,包括將你視為唯一重要的人的暮。”敖熾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你犧牲大量的普通小妖,替你造出這個讓我厭惡的地方,再引來我背上這群笨蛋,讓這個齷齪的國度可以吸食這群修為不低的大妖怪的元靈,替你維繫並鞏固這個黑暗的世界,你果真是物盡其用。可你竟連那個對你如此忠心不二的暮也不放過。”

  “暮?暮她怎麼了?”竟讓我莫名擔心起那個又狠毒又蠢笨的丫頭。

  “你身體的崩潰,是因為妖怪的元靈會被沼影之國當作養分吸收,它吸收得越多,維持的時間便越長,越不可突破,隨著這個國度的擴張,死去的妖怪也會更多。暮跟你一樣是樹妖,你受了多大的損害,她也不會例外。她跟你一樣,在用自己的元靈,供養這個黑色的妖怪墓地。”

  這不可能!

  我不信她的身體正經受著跟我一樣的痛苦,她同樣以超乎想像的堅毅,假裝自己一切正常。

  “我真喜歡聽你們聊天。這讓我想起從前的日子。每次你被父親打了屁股,總會像現在這樣,絮絮叨叨跟我說上半天。”敖爍的身影,在虛空中飄蕩,從一個變成了許多個,圍繞四周,“可是,當你動手殺死我時,你卻從頭到尾都沉默。”

  我清楚感覺到敖熾的身體猛地收縮一下,一些模糊得像老照片的畫面,透過了血脈,穿過了鱗甲,落到了我的腦海裡——

  06

  那是個陡峭的山崖,手持長刀的男子,默默站在一條紫鱗巨龍屍體前。

  漫天雪花紛揚飄落,把地上那對巨大的龍角遮蓋成好似銀色的枯枝,男人的腿,還有手裡的長刀,都深深地埋在了雪裡。

  閃電亮起,雷聲響起,傾盆大雨劈頭澆下。地上瞬間積起了水,繼而化成了冰。

  男人站了多久?三天三夜吧。

  我看到,黎明與黑夜在他身後交替了三次,仿若電影裡的快鏡頭。

  雨也下了三天。

  直到他離開,才瞬間止住,雲開雪霽。

  敖熾從來沒有哭過,起碼在我認識他之後,沒有。

  但那場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我明白,那是他哭了。

  那段深切的悲傷,直到現在都不曾散去。

  手刃胞兄,他內疚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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