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聽見開門聲,寧雅受驚不小,快速放下手中檔,同時回頭看向身後,那個突然間站在門口的人。
他洗得比想像中快,也能看出比較匆忙,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右手抓著塊毛巾歪頭擦著,額前垂落幾根烏黑的髮絲,被氤氳霧氣薰染過的雙眸黑而亮,正冷然注視著她的舉動。
寧雅愣愣地張著嘴,一時間忘了有動作,倉促地上下掃視,只見他赤著精壯的上身,髮尖滴下的水漬墜至起伏的胸間,順著腹肌流暢的線條往下,在隨意圍著浴巾的腰間隱沒不見。
平時在家,他常以這樣的姿態出浴,寧雅沒少受他身材各面的眼福,只不過此時不同往日,她心底念頭紛紜雜亂,一種未知的苦澀感梗在喉頭未出,再受到當前如此衝擊,心頭什麼滋味都有。
見她目光呆愣面部微肅,他站著揉了幾下頭髮,將毛巾收起來甩在肩上,徑直朝她走來,到了桌邊站定,視線往她手中合上的檔瞄了一眼,彎唇道:“對公司的項目案感興趣?”
他問得很是和氣,如同沒察覺她的心思般,但寧雅沒在他的眼中看到半絲笑意。
“這不是你的吧。”她深吸一口氣,提得費勁,索性直接將檔翻到最後一頁,那白紙上的黑字簽名落入兩人眼底。
他先是瞧了她好一會,似在研判她的想法,才低頭瞥了一眼那簽名,不緊不慢道:“你都看到名字了,你問我是誰的?”
話到最後,有點淡嘲反問的意味。
寧雅看不出他是否裝傻,進一步問:“易霆的簽名檔怎麼在你這兒?”
他臉上風輕雲淡任她瞧,一手極自然地摟過她的肩,一手拿下她手中的檔合上,似是無可奈何地搖頭笑:“公司裡那麼多檔,忙的時候相互交接,走個過程難免,你問這個幹嘛?”
寧雅被他問住,忽然間也覺得自己問的傻,一廂情願地就以自我想法為主見,可她心底那股不自在感仍舊強烈存在,並沒有因瞧不出他臉上的破綻而消散。
尤其被他全身氣息包圍住時,她甚至在一刹那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這種表裡不一的疏離讓她難以捉摸無法揣測。
也是那一刻,她才真正確定,面前的這個男人,心底藏著事。
而這件事,一直以來,於她諱莫如深。
“沒有,我好奇而已。”她只能這樣解釋。
手上的檔已經被抽走,重新放入抽屜內,然後合上,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哪怕她已經過了一眼。
“如果你感興趣的是項目,改天我可以給你好好介紹。”他平淡的口氣像是在聊天氣,放開她繼續擦拭頭髮,卻能聽出是在為莫名其妙的小插曲轉移話題。
寧雅心底明白他已經猜到點端倪,就沒再表現出任何質疑,皺了一下腳尖,才見自己鞋都沒穿,就這樣跑了下來,頗有些沉不住氣的窘狀。
她轉身走回到床上,裝沒事人一樣,拿起手機分散注意力。
他仍舊原地站著,目光隨著她流轉,盯了半晌,才返回衛生間,緊接著傳來吹風機的聲音。
寧雅心中惴惴不安,握著手機也不知道做什麼,閉上眼睛冷靜下來,快速將所有疑點重新整理,然後給在醫院值班的同事發了條資訊。
等了幾分鐘,那邊回了一串手機號碼,正是她白天撥過的。
她在那串數字上點了下,隨即顯示撥通,將手機放到耳邊,只聽見那邊傳來陣陣忙音。
沒人接聽。
她撂下手機,沒有掛掉,趴著身豎耳傾聽房間各個角落,無任何輕微鈴聲。
難道真是她想錯了?
正狐疑,衛生間門開了,有動靜聲傳來。
寧雅暫未見到他人影,掐掉正連線的手機,放到床頭,自己躺進被子裡,側著身裝睡。
過了半刻,腳步聲漸近,止於床的另一邊。
她淺淺地呼吸,儘管閉著眼,心神難寧。
他躺了上去,從身後挪過來,抓著她的肩問:“就這樣睡了?”
她沒回答,稍微動了動,裝睏的樣子。
他拉了下她的領子,說:“脫了,還有濕氣。”
寧雅仍沒吭聲,她在糾結怎麼面對。
他則二話不說,手直接摸到她的腰間,要去替她抽解帶。
她意識慌忙,去抓他的手抵抗,他動作停頓一下。
她怕氣氛弄僵,解釋說:“脫了我沒穿的了。”
他說:“這是我們的房間,你可以什麼都不穿。”
她憑空瞪了會眼,怎麼說也是個面薄的人,在家都沒這麼尷尬過。
正猶豫著,那只仍停在她腰間的手已經不由分說解開帶子,在被子中強拽著她的睡袍脫了出來。
瞬間她像只被撥了殼的粽子,光溜溜的露著,完全沒有退路,拽過被子將自己裹緊說:“那你隨便給我件衣服穿吧。”
他不知聽見沒有,只將睡袍拋遠扔地上,然後自己也扯掉腰間的裹覆,拉開薄被靠近她說:“睡覺還穿什麼,多此一舉。”
他這話目的性強,聽得她面色一僵,拿膝蓋頂住他欺過來的身體,弱聲商量:“我今天不舒服,能不能只睡覺……”
“不行。”他盯著她的臉拒絕。
她抬頭看去,房間燈光半明半暗,他眼中並無半分柔情之意,反而盛滿強烈的控制欲。
她心中忐忑,匆忙躲避他的視線,只將自己往被子裡鑽,問:“你現在都不考慮我的感受了嗎?”
“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他趁她雙腿鬆懈間隙,一條腿蠻不講理地擠佔了進去。
寧雅怔愕,轉頭面向他:“我哪裡沒考慮你?”
“你現在心裡有我嗎?”他很了然地吐露出自己的不滿,趴在上方強勢壓著她,“從來到現在開口閉口惦記別人,不是開始嫌棄我了?”
她張張嘴,說不出話,頓了幾秒,才開口:“你神經。”
“那我現在發點神經。”他趁勢使力,抓著她的肩骨死死按住。
寧雅掙脫不過,想抬腿反抗,卻被他整個人欺壓在上,根本動不了分毫。
“你想強迫我?”她紅了眼問。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吹氣,延至鎖骨處,再抬眼看她:“我們是夫妻,我這樣算強迫了你?”
夫妻……
她整腦發懵,被他一提醒,想到什麼,快速說:“我們現在回家,好不好?”
“為什麼要回去?”
“家裡窗戶沒關,我不放心。”藉口想得太倉促,說完自己都覺得拙劣。
他一句話將她打發:“我回去過了,窗戶都關著。”
她實在待不住,又軟下語氣央求:“我在這兒睡不著,想回去。”
他不管不顧,充耳不聞。
她心裡一緊,試探著喚他:“易鈞……”
“閉嘴。”
他頭一回冷漠地打斷她,讓她生生愣住,如視生人般看他。
心底的答案若隱若現,就差一個印證的突破口。
他面色冷酷,欲念迫切,如饑似渴地吻著她,趁她分神時刻,早已挺碩的堅韌一舉頂入。
她正呵著氣,一刹堵在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吟,十指抓扣住他的肩膀,皺著臉擠出幾個字:“你……出去。”
“疼了?”他退出寸許停下來,感覺出她的緊致乾澀,迫使自己也動得艱難,便伸了根手指撚下去。
一觸碰她就受不了,咬牙奮抗:“別弄我,你快出去。”
他絲毫沒顧她,甚至轉了個圈撩撥,吻著她臉說:“不弄更疼,都幾次了,跟著我還沒經驗,也不知道平時怎麼享受的。”
她滿腦思維被他攪亂,意識在他高超的技術掌控下迷失,勉強抽出絲力氣提醒他:“你還沒戴……”
唇被他堵住,後面的話吞沒在纏綿的吻中,等他啃噬完鬆開她,喘著氣說:“這兒沒備用,待會兒我不會在裡面,嗯?”
最後的語氣聽像是打著商量,但她明確更多的是敷衍。
體內的巨物動了動,他再次頂入,在她緊密的繃縛下悄然穿梭,引發陣陣刺麻的輕潮。
寧雅的腦袋著實亂糟糟的,一念是對他整體的懷疑,一念又是被他佔有下的歡愉,兩種想法皆佔據著,快要將她撐破。
但沒過多久,後者居上,她徹底棄念沉淪。
閉上眼,索性什麼也不管了,就當做是身體的一場修行。
她或許該慶倖,身上的男人頗有技巧性,回回纏得她欲罷不能,所有舒暢的感官都奉獻出去,絲毫不保留。
兩輪過去,她早已釋放殆盡,氣若遊絲。
側躺在身後的男人卻不知疲倦,仍摟著她大幅律動,直到過了片刻,稍許跳動的跡象,蓄勢待發。
她猛然睜眼,手撥到後面要去推他,卻已來不及,一隻大手按在腹側,臀被硬抵向身後,一股灼熱的液體突破關口,瞬間鋪散內裡。
原來他並不是忘記自己說過的話,而是刻意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
寧雅心頭漫出一絲絕望,被澆灌的身體不由哆嗦繃直,昏睡之前最後的執念是,明天醒來去吃藥。
而她身後的人,卻持久未入眠,睜眼看黑暗的房間,手臂霸佔著她的腰,緊緊摟在懷中,雙腿交纏著疊放,薄被之下貪欲十足。
次日醒來,還未睜眼,寧雅就感覺身體似壓了千斤重,昨晚迷亂的記憶復蘇,她深深透了口氣。
有只胳膊橫在腰間,直圈她半身,困在與身後男人的胸膛之間,她被固得難受,拿手去掙開,反被收得更緊。
“再睡一會。”他不容拒絕地挨她更緊,兩具不著寸縷的身體也極為曖昧地貼著。
為防止他再有無節制的念頭,她使勁聳肩去推他:“我要上廁所。”
以為他還會死纏著她,沒想到他朝另一邊翻了個身,鬆開了她。
寧雅得到自由空間,心寬了會,立刻拉開被子,身上一陣涼意,她什麼也沒穿。
腳一落地,她抱著雙臂準備去找衣服,無意間抬頭撞見床上平躺的男人,正睜著眼瞧她,滿眼紅血絲。
她面色一窘,卻也沒轍,飛奔向衛生間,她的衣服全在那兒。
一進門,她快速穿衣,漸漸想起剛才,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這是怎麼了,已經懷疑了他,卻又跟他上了床,可又能怎麼辦,他們已經結婚了。
想起這點,她又掩面嘆氣,打開水龍頭掬了冷水往臉上拍,暗說要保持清醒。
整理完畢出去後,他也起來了,什麼都沒說,錯身進了衛生間。
寧雅抬頭瞥他一眼,再次瞧見眼中通紅的血絲,他這是整晚沒睡?
門在身後被關上,她看向亂糟糟的床,過去抓住被子揚手攤平,拍得沒有一絲褶皺才停下。
然後她一轉頭,瞧見了他這邊床頭櫃上的手機。
心底在蠢蠢欲動,想衝上去找答案,下一刻聽從內心想法,她直接上前拿了起來。
這是他常用的手機,按開去看本機號碼,也是她早已熟知的。
但她沒放棄,去看螢幕上的各類圖示,一些具有身份記錄標識的應用全被她依次點了遍,都沒有任何疑點。
退出後,她怔然思索,究竟是哪兒不對勁,卻注意到角落的微信圖示。
剛才沒點開,是因為壓根沒覺得這有問題。
但隨著點開後,看到裡面僅有的幾個連絡人,她頓時生疑。
雖說不瞭解他的圈子,但從他之前聊過的日常中,也知道他平時交友甚多,不可能僅這些屈指可數的聯絡人。
上面最近的聊天物件是她自己,翻開記錄都是她熟悉的對話,而往下翻動,也基本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物,都沒有具體的備註,像是在打馬虎眼。
令她想起的一個細節是,上回莫名其妙給他發過曖昧資訊的女的,也沒有出現在通訊錄列表裡。
她手抖,也不知怎麼,翻到設置那兒,點了切換帳號,頁面上跳出兩個帳號頭像,一個是當前已登陸的,而另一個以手機號標注,前面顯示的幾位元……
寧雅回想了下,拿過自己的手機,點開昨晚撥過的號碼,可見的數位基本重合。
……
易母已備好早餐,兩人是在家裡吃的,氛圍很平靜,如昨晚一般,寧雅甚至在提前吃完以後,默默擦嘴含笑等他。
等他吃完,她也沒說要走,他卻提出還有事要辦,跟易母告辭。
寧雅自然跟隨著他,然後也向易母招手告別。
回去的路上,車內倆人都沒說話。
車載廣播打開著,裡面不著調的單口相聲傳出來,調和著氣氛。
寧雅目光一直望著窗外邊,待快要經過一處藥房時,她喊了聲:“停一下。”
他瞥了眼,絲毫不顧。
眼見藥房的招牌一閃而過,她回頭焦急看他:“我讓你停。”
他冷冷吐出三個字:“不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