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將軍所料不差,大王確實未死,死的不過是一個老內侍,大王已於前日深夜悄悄自王宮密道逃出城去了。”女子明快的聲音裡含著刻骨的怨毒。
風獨影眉一鎖,“密道在何處?”
“王宮西邊神殿的神案下。”女子答。
風獨影立時轉身離去,似不願在這破敗的宮殿裡多呆片刻。
“妾身多謝將軍了,以後在帝都,妾身可以去拜訪將軍嗎?像將軍這樣了不起的女子妾身甚是欽慕……”身後那女子的聲音卻依舊傳來。
風獨影逕自離去。
跨出殿門,走出數步遠,她驀然停步,回身望著那草木落落蜘網遍佈的宮殿,片刻,啟口:“若有一日,當本將落泊之時,杜康你是否會如此?”
如影子一般跟著的杜康卻依舊只是如影子般的站在她的身旁,沒有回答,亦沒有表情。
“本將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不需要報仇,本將答應過他的。”風獨影看著杜康,那目光深晦沉祟,“若真有末日之刻,本將自會一劍了斷,那時你便自由了。”
杜康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站著。
風獨影顯然也並不要他的回應,“去,你領百人自密道出發,出到城後即發信知會本將方向。”
杜康一躬身,去了。
風獨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冰涼。片刻,她亦轉身離去。
半個時辰後,自玹城東北方向傳來了杜康的信號。
那時,風獨影已點齊了一千精銳騎兵,正整裝待發。
“大哥,我去了。”風獨影翻身上馬。
“嗯,自己小心點,早些回來。”東始修囑咐一句。
“出發!”
風獨影一聲號令,剎時千騎飛馳,若疾風閃電,眨眼之間,便已遠去百丈。
而玹城外的營帳裡,顧雲淵一整日都呆坐在帳中,顯得心神恍惚,直到暮色轉濃,有士兵送來晚膳,並點亮燭火,他才是醒神。一看天色,問道:“將軍可回來了?”
“聽說是有人逃了,將軍領著人往東北追敵去了。”士兵答道。
顧雲淵聞言心頭一跳,“可知是什麼人逃了?”
士兵搖頭。
顧雲淵揮揮手示意士兵退下,看著桌上擺著的晚膳,卻是毫無食慾,反是胸膛裡透著陣陣涼意,也不知是何原因。
能驚動風獨影領兵去追,那逃走的必不是一般的人,難道是?他驀地起身,找過地圖攤在案上,指尖尋著北海,然後一路往上,指尖頓住。這裡的盡頭是大海,那些人既然往這個方向逃,定是想乘船出海,必早有準備。以風獨影的個性,無論敵人逃至天涯海角,她必然是追擊到底,不將敵眾殲滅,她誓不罷休。
可是……這大海之上,風雲莫測,她不曾出過海,更不熟海戰,只怕……
想至此,頓時一陣心驚肉跳,竟是坐立不安起來。
走出營帳,外面天光朦朧,遠處的玹城亦亮起了燈火,只是寥寥的顯得無比黯淡。
這一路而來,已看盡征戰殺伐之殘酷,也懂國破人亡之悲涼,更知大東帝將之威烈……該看的該知的該懂的,都已歷過。
而她……是他的劫?還是他的命?
四、風雷怒.魚龍慘3
八月十一日,正午。
當北海王一行在路邊用過乾糧,正收拾行裝準備上路時,忽然一名士兵指著遠處半空中可看得的淡淡黃塵叫道:“那……那是不是追兵?!”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忙移目往士兵指處看去,有的更是躍上高樹,果見後邊有一股黃塵,雖是離得遠,可有經驗的看那等奔行速度便知,只怕不要一個時辰就要追上了。
“大王,不好!是東人追來了!”北海左都侯雲舜跳下高樹,扶起北海王直奔馬車,“我們快快上路!”
一行人立時上馬車的上馬車,騎馬的跳上馬背,顧不得地上那些沒收拾的東西,慌忙擇路奔逃而去。
馬車裡,北海王的十二子北弈思本在甜睡,這刻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揉揉眼起來,“父王,我好困了,再歇息一會兒好嗎?”
喘息未定的北海王聞之心頭一酸,竟是答不出話來。
堂堂一國之主,不但國破民喪,更是被迫逃亡,已是悲慘至極,此際再聽得幼子無心囈語,更叫他情何以堪。這一路之上日夜奔逃,已是疲憊不堪形容狼狽,可他們只敢餓了時稍作歇息,其餘時刻無不是拚命趕路,本以為如此速度,即算東人入城後發現了也決計追不上的,可誰想到東人竟是這麼快就追來了!
他自不知,風獨影與一千鐵騎皆是備有三匹駿馬,從出玹城起便馬不停息的奔行,馬累了即換乘一匹,吃喝皆在馬背之上,更而且他們皆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其騎術之精其御馬之速,又豈是坐在馬車裡的北海王可相比的。
因此,北海王一行不過奔了半個時辰,身後便已可聽得鐵蹄踏震大地發出的轟鳴之聲,半空之中更是黃塵滾滾,那等氣勢直嚇得一些膽小的北海士兵兩腿發軟,有的倉惶的叫道“追兵來了快逃呀”,有的更是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還有的卻是掉過馬頭擇道逃命去了!
馬車裡,北海王遙望後方塵煙,再看隨行將兵之驚慌舉措,滿懷悲愴。
“大王!”一直守護在馬車旁的雲舜一把將車簾拉下,阻隔了北海王的視線,“只管往前奔去!我們已快至北海邊了!臣已早就派人安排好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