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都不重要
逝修的動作也沒溫柔到哪去。
他還是第一次幫他洗澡,但惟公卿總有種扒皮的感覺,他也想看看他手裡拿的到底是布巾還是砂紙,雖然這個時代沒有砂紙一說,可那傢伙愣是把布條弄成砂紙的效果也真夠厲害的。
水面因逝修大幅度的動作晃動著,有種海面的感覺,惟公卿就在那水波的浮動下起起伏伏,等逝修洗的差不多了,他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皮還在不在。
很疼。
他想讓他溫柔點。
逝修的布巾這會兒就到了臉上。
他粗魯的給他擦了把臉,水沖進鼻腔,惟公卿有種馬上就溺死的感覺,在他去扒他手的時候,逝修開始蹭他的脖子。
惟公卿借這個功夫喘氣,這傢伙是打著憋死他的主意吧,可喘著喘著,惟公卿的聲音小了很多……
逝修在蹭他的脖子,不同於剛才的粗野,這次的動作很輕。
布巾包著指頭,他在來回的擦著某個地方。
惟公卿的呼吸聲跟著水波一樣,越來越小,最後澡房裡靜悄悄的。
逝修這傢伙,粗枝大葉又自命清高的,他不像重華那樣體貼入微,也不像聞徹那樣懂得察言觀色,逝修的好和他的性格一樣,粗糙的很。
逝修的行為不被人理解,可惟公卿卻很瞭解他。
往後靠去,他倒在了逝修的懷裡,後者自然的環住了他,布巾掉到水裡,他還在摸剛才的地方。
惟公卿喉嚨上的傷。
那細長的疤痕。
那疤淡了很多,基本上看不太清楚了,不過仔細看還是有痕跡的,用手一碰立即就能感覺到和別處的不同。
這個傷,當初給了惟公卿很多痛苦的記憶。
逝修一次都沒提過,但是他很心疼,就像現在……
「早就不疼了。」
這個疤痕惟公卿一直避而不談,過去的事情畢竟過去了,時間久了,那種感覺就淡了很多。
這也許就是命,是他的劫,他躲不過。
逝修還是沒停下,惟公卿乾脆握住了他的手,他不讓他摸了,這傷早就好了,他也不疼了,這傷口給他帶來的一切,他都淡忘了。
指頭一離開那疤痕,逝修突然把他抱緊了。
他的頭埋在他帶著水的肩窩,這個高度水都沒進了逝修的口鼻,可是他沒有把頭抬起來。
很久很久了,他終於能再一次好好抱他了。
重華出現以後,一切就都打亂了,他和惟公卿之間築起了一道高牆,就算做了最親密的事情,也沒有最初來到這宅子時的感覺。
那一段過往,逝修很想把它掐掉,從前到後,就像沒發生過一樣,那該多好。
很多次,他都想伸出手,可是看到的是惟公卿寡淡的背影,他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也沒有在意,哪怕是對他掏心掏肺,最後也換不得他一句真話。
那時就是這感覺。
失望,也揪心。
揪心,讓逝修幾次想要發狂的揪心。
憋不住,脾氣發出來了,可等到的還是一杯淡水。
不溫不火,能讓他滔天的怒火瞬間熄滅,也能讓他的平靜霎時間被激動取代。
惟公卿就是有這個本事,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
不過,總算是過去了。
「你沒事就好。」
惟公卿笑了下,「是啊,沒事就好。」
像現在這樣的畫面,他過去都不敢想,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惟公卿咦了一聲,逝修什麼時候也會說這麼肉麻的話了,沒有緊張,沒有尷尬到渾身肌肉都硬邦邦的,他帶著狐疑的笑回頭,可是看到逝修的表情後,他攀住了他的脖子。
腦袋與他的額頭貼在一起。
患難與共,劫後餘生,就是說他和逝修吧……
「我沒去找江沐給你討回公道,我也沒和聞徹算賬,我只想確保你沒事。」逝修不管旁人怎麼看他,惟公卿受了這麼大的罪他不去給他報復回來,他沒心思管那些,沒有什麼比看到一個健康的他更重要,「找不到你的時候我在想,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什麼都接受。」
哪怕惟公卿真的對他失望透頂,不再理會他。
哪怕他和其他人在一起,逝修只要看到他好就行了。
「那時候想了很多,也有最壞的打算,可是看到你了,就後悔了,死都不會放棄。」
「逝修……」惟公卿感覺到了逝修的不安,野獸的本能反應,他察覺到了什麼。
「你答應我到死的,」逝修沒讓他說下去,他只要記得他的承諾就夠了,「不管到哪,都帶著我。」
「逝修,我不會……」
惟公卿的話再一次被打斷,逝修捏著他的頸子親吻上去,闊別已久的吻……
帶著點酸澀。
那個脾氣臭,性子急,沒什麼耐性又喜歡炸毛的傢伙,只有面對他時,才能表現出他的溫柔體貼。
逝修的關心只給他一個人,不需要大張旗鼓,也從不刻意表現什麼,逝修永遠都會在他需要的時候在他身邊。
病了,疼了,逝修跟著他一起,他無法體會惟公卿的感覺,但是那心疼程度絕對不亞於他。
麻煩,問題,不等惟公卿要求,逝修會默默的做好一切,他做這些要的不是惟公卿的感動,在逝修眼裡,這是理所應當。理所應當替他分憂,讓他不再因此苦惱。
一些微小的細節,逝修也都能發現,他的性格粗糙,可對他,卻細膩的很。
這是逝修的習慣。
還有就是……
逝修的承諾。
永遠,都不讓他失望。
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逝修對他的好,有時候逝修自己都不知道。
正是因為這份簡單,才更讓人感動。
這世界上有個唯一,叫逝修,絕無僅有也無可取代的。
……
逝修的心情,這一宿,他切身體會。
第二天,惟公卿因為'舟車勞頓'沒能按時起床。
等他醒來的時候,都已經晌午了。
可是他還是不想動……
猶如一隻巨大的蚯蚓被扔在烈日底下,他覺得他是乾癟的,一動都不想動,稍微有動靜,恐怕就要四分五裂了,他掙扎著是不是要起來,他餓,也累……
逝修沒讓他就這麼死了,在關鍵時刻,他出現了,還帶了食物。
惟公卿猶如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被他扶著進了食,看著那傢伙依舊神采飛揚的臉,他覺得昨晚那些觸動人心的場面只是錯覺,一場夢……
太不真實了。
要死了才是真的。
「你歇著吧,其它的事兒我幫你處理了。」
他不想歇著也不行啊,吃了點東西有種活過來的感覺,惟公卿終於有力氣爬回榻上,逝修幫他蓋好了被子,然後又捧著他的腦袋吧唧親了一口,看的出逝修是不想走的,不過猶豫的眼神閃過,他果斷的起了身,「你睡好了我再來。」
逝修走了,惟公卿一個人趴在那裡,好半晌之後腦袋才轉動起來……
誰做的好吃的?
還有,逝修要幫他處理什麼?
……
當晚,逝修又抱著他美滋滋的睡了一宿,這晚上很消停,沒有什麼大風大浪。
睡了一天惟公卿也精神多了,倆人在被窩裡聊了半宿,當然,和逝修的閒聊肯定不能是什麼溫馨感人的場面,床幔裡不時就爆出一聲怒吼,讓屋裡的鍋碗瓢盆都跟著顫抖的聲兒,就是這個聲音,一次次驅趕了惟公卿的睡意,這也導致他第二天又睡了一天。
第三天他才真正出門,等他邁出門口之後,等待他的卻是讓他震驚不已的消息……
他終於知道,逝修要幫他處理的事兒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