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都是啞巴
被人這般羞辱,換做一般人早就惱怒不已,惟公卿卻是站的很穩,在一片哄笑聲中,他突然沉下頭,那下巴直接壓在了那人手上。
那眸子慢慢抬起,眼波流轉間盡是風情,他輕輕眨了下眼睛,睫毛輕動挑起嫵媚笑容,‘我不會,你教我呀。’
男人的誘惑不同於女人,有時候,僅需一個眼神,一個笑容。
周遭的哄笑聲小了些,大家不由自主的將注意力轉到了惟公卿臉上,倒是他面前的人,無論是表情還是身體,都明顯的僵硬了幾分。
然後,那匪徒頭子驟然將手抽回,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嫌惡與不齒。
在這個封建的時代,男風被眾人鄙夷,這甚至是一種十惡不赦的罪過,比亂倫私通還讓人無法接受。
他當然知道這匪徒頭子對他沒有興趣,他不過是想羞辱自己罷了,只是,到頭來反倒自食惡果了。
那匪徒頭子下意識的在自己腰間蹭了蹭手,一抬頭便看到惟公卿那從容淡然的樣兒,他狠狠點了兩下頭,「行,算你小子厲害!」
惟公卿的笑容淡去了。
這邊話音才落,匪徒頭子那一身流氓氣蕩然無存,他眼露凶光,兇狠的盯著惟公卿,那眼神兒和逝修有幾分相似,野獸一般,「我做的是這個行當,幹的是這個買賣,咱們一把一利索,拿錢放人,和和氣氣。可你弄死了我的兄弟,這帳就不能這麼算了。」
他是山賊,他不講什麼仁義道德,但這買賣他不是第一次做,講的就是個誠信,惟公卿不守信用,就休怪他翻臉無情。
惟公卿的臉子早就撂下了,那眼睛裡閃著冷意,他想問他,到底是誰不講信用……
他們壓根就沒打算放他回去。
就算那個圈套是防患未然,麻繩馬車又怎麼解釋?
可惟公卿還沒等質問,那邊就咣噹一聲,聽那聲兒像是罎子被踢碎了。
他們被綁到了這些匪徒的巢穴中,不是臨時落腳點,而是他們的窩。
看他們的打扮部署,這應該是哪座山頭上的寨子,只是惟公卿沒聽說寬陽隨近有山賊出沒。
他們現在是在前院,還沒進到裡面,來的路上他被遮著眼睛,但現在,目光所及都是明哨暗崗,這地兒必然是機關重重,想要出去不太容易。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聲音吸引去的時候,惟公卿往重華那邊看了眼。
他們一起被綁架,重華始終扮演著空氣的角色,由於他實在透明,也就沒人為難刁難他。
話說回來……
整件事情都透著怪異。
從一開始銅鎖失蹤,到現在這匪徒頭子的反應。
惟公卿看向那表情突然變得不悅的匪徒頭子。
這人不像是出爾反爾的樣兒,看他對他和重華的態度就能看出,他連遮掩布都沒給重華摘了,他應該沒打算讓重華參與進來,這是他和惟公卿之間的事兒。
因為他殺了他的兄弟。
他不會遷怒任何人。
那匪徒頭子似乎真的是在和他做'生意'。
如果,他沒殺那些人呢?
他們的目的就是連他一起綁了,那麼,他們要把他帶到哪裡?又去見誰?
這其中,暗藏玄機。
惟公卿思量的時候,那聲音的主人已經跑到了他們面前。
那是個身材肥碩的男人,只是他的臉不是油光水滑,而是枯黃無光,有種嚴重貧血的感覺。
那人一看到他,眼睛都開始放光,他亂七八糟支支吾吾的沖著那匪徒頭子比劃著什麼,由於他動作幅度過大,這裡的人沒一個看懂他要表達的意思。
惟公卿倒是看出一點,那就是這人和他一樣,是個啞巴。
「他比劃什麼呢?」那匪徒頭子皺著眉頭,問跟隨那啞巴一同來的人。
「我家爺說,還是您厲害,手到擒來。」
他一說完,那啞巴立即連連點頭,還沖著匪徒頭子翹起大拇指。
只是被讚揚的人一點也不高興,那眉頭越來越深,嫌惡程度不亞於剛才碰過惟公卿。
要不是場合不對,惟公卿真想笑出來,感情這啞巴還帶著個翻譯。
許是感覺到了惟公卿的笑意,那啞巴突然轉了過來,夾在肥肉下的眼睛透出猙獰的光,他那眼神讓惟公卿難免一愣,他看他的模樣,比那匪徒頭子還要兇狠。
他殺了人兄弟還沒怎樣,反倒是素昧平生的啞巴反應更為激烈。
他又開始比劃,不過這次不再那麼滑稽。
他臉上的肥肉都發橫了。
「我家爺說,這人交給他處置。」
那匪徒頭子想也沒想的一揮手,「這是我的地兒,用不著別人跟著參合,堂兄你那拿好自己要的東西,我幫到這裡也算仁至義盡了,要走我不攔著,要留也別太久,我這兒不收雜人。」
可能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那人激動起來,他兩手亂揮,幾次差點打到那匪徒頭子的臉。
後者的臉這會兒已經全黑了,到最後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拍開了那蒼蠅一般在面前亂晃的手,「堂兄這是在質疑我在寨子裡的威信了?」
那人一僵,也不再比劃,只是那表情還帶著商量。
匪徒頭子再次揮手,「堂兄回去歇吧,我不太喜歡,我辦事兒的時候有人來打擾。」
那人被請了回去,在轉身的時候,他還不忘看上惟公卿一眼,他那眼神讓人無法安心,不共戴天不過如此。
惟公卿很想知道,他認識他嗎?
不過,看著那人厚重的背,那些理不清的思緒,這會兒好像有了頭緒。
在那匪徒頭子重新轉向他的時候,惟公卿倒是搶先開口了,他試探著用很慢的語速說,當他確定那匪徒頭子真的看的懂他的唇語後,惟公卿的速度就恢復了正常,'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綁了我府裡的下人,有件事你得弄清楚,你不仁,我才不義,沒道理你要殺我,我還要把脖子洗乾淨在那等著。銀子我已經準備好了,三千兩不多不少,我是帶著誠意來的,到底是誰不想認真的做這買賣,當家的我想你不應該來問我。'
惟公卿說完,那人目光一凜,他也不忌憚,繼續說道,'寬陽附近都是山,但我還真是沒聽說那座山頭有綹子,想必當家的是不想做寬陽城的生意,這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也該是另有隱情,莫怪在下多嘴,當家的在做生意前應該把事情都捋順清了,不然被矇騙了,當家的還不知道。'
惟公卿說話的時候,那匪徒頭子就沉著腦袋聽著,到這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突然往看了眼,然後才看向惟公卿。
那眼神,陰冷無比。
惟公卿坦然回視著。
片刻之後,那匪徒頭子喊來兄弟,讓他們將惟公卿和重華分別關押,他背著手,往後院走去。
見那匪徒頭子走了,他才又一次看向重華,那眼睛始終被遮著的人,像是有所感應一般,也將臉轉向了他。
明知道重華看不到,惟公卿還是給他使了個眼色,然後他們就被帶走了。
……
剛才出現的啞巴不是別人,正是被逝修拔了舌頭的謝祖德。
而這匪徒頭子,是他堂弟謝乾。
雖然都是做見不得光的生意的,但倆人的性質是不一樣的,所以平日裡他們也少有往來,這謝祖德突然垮了,沒有辦法不得不來找謝乾幫忙,後者本不想管,但畢竟也算是兄弟,不好放著他自生自滅,再說他現在又算是殘了,所以就答應了他,替他籌筆銀子,讓他到別處繼續生財。
謝乾和謝祖德不一樣,他精明的很,他早覺得這事兒不是那麼簡單,謝祖德到他這兒點名道姓要逝府的銀子,還要逝府那啞巴親自來送。
他也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
他當初只答應他幫他弄些銀子,其他的謝乾不管,很顯然謝祖德沒按他的意思來。
就算惟公卿不說,他自己心裡也明淨的。
他這人恩怨分明,他不喜歡被人矇騙,他更不喜歡自己塞子的兄弟藏著別的心思,看樣子在收拾惟公卿之前,他得先掃掃寨子裡的灰,免得烏煙瘴氣。
……
謝祖德滿心歡喜終於把他的仇人抓到手了,可惜那謝乾過於固執,讓他看著到口的肥肉吃不下去。
謝祖德回去之後就在屋子裡轉圈子,那小眼睛裡滿是凶光,惟公卿把他害的這樣慘,他必須得讓他付出代價。
可是那謝乾……
這寨子裡都是他的兄弟,他說一沒人敢說二,不管他用什麼辦法,都不會有人忤逆謝乾。
他要是不讓人動惟公卿,這事兒不好辦……
那傢伙就是太固執,太講原則,還有那狗屁道義,這也是他們這麼多年都鮮少聯絡的原因。
見謝祖德愁容不展,一個勁兒的轉著圈子,那翻譯想了想,就湊了過去……
「爺,您看這事兒不如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