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
簡璟辰頓住腳步,卻不回頭。
“王爺,不管我們有何恩怨,還請王爺善待華容。”
簡璟辰嘴角微一抽搐,冷冷的眸光似刀刃般閃了一下,拂袖而去。
麗日東昇,晴空無雲,炎夏的清晨,藍徽容牽住青雲的轡繩,與慕世琮並肩走在往北門的路上。
“侯爺,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對不住你——”
“容兒,你不要這麼說。你是清姑姑的女兒,與我也算是兄妹。我們既然是一家人,沒有誰對不住誰的說法。”
藍徽容轉過頭望著慕世琮,他黑深的眼眸中有著濃濃的暖意,這種暖意,似與他從前那熾熱的眼神有所不同。二人對望片刻,藍徽容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的城門,溫馨而笑。
慕世琮撫上青雲的鬃毛,冷傲的五官皆在日光下化為溫柔與牽掛:“你們萬事小心,現在各方雖然都答應等你們尋出寶藏後再行事,但必定會派人暗中跟蹤你們的,尤其是寧王,他必定在背後有大行動。你們,若是解毒之後,能夠不回京城,就不要回來了吧。”
藍徽容微微一笑,縱身上馬:“侯爺,您的恩情,容兒無以為報,等我們回來,再把酒言歡吧!”說著,她勒轉馬頭,勁喝一聲,青雲長嘶,歡快撒蹄,疾奔如風,捲起一片塵雲,片刻便消失在了慕世琮的視野之中。
慕世琮立於城門,靜靜看著那人影遠去。日頭漸漸移動,不多時,移到他所立之處,灼熱的陽光讓他下意識的伸手遮了一下,眯眼望向天空,良久方轉身離去。
六十、放下
藍徽容緩緩而行,算著日子行路,當暑氣濃濃時,她終到達了容州城。
黃昏時分,落霞灑在城牆、堤柳、街巷上,象歲月虛華的影子。藍徽容恍惚想起去年此時,自己因母親一紙遺命往潭州而去,現在,終於回到這生長的故鄉,來尋找這遺命之後的真相。
她牽著青雲,緩步走在容州大街上,穿過大半個容州城,到了城南王婆巷。王婆巷中,有兩家客棧,一家‘悅來’,一家‘六福’,藍徽容看了片刻,在‘悅來客棧’前停下了腳步。
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這位小姐,是要住店嗎?快裡面請!”
藍徽容將馬繩交給小二,步入店堂,客棧掌櫃見她氣度從容,衣飾貴重,忙迎上來將她引至客棧後院,笑道:“小姐,我們客棧,這後院清靜些,一般有了女客,都是住在這處,只是房錢稍——”
藍徽容平靜道:“帶我去月字號房。”
掌櫃的一愣,瞬即笑道:“不知小姐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我從梅邊來,往柳邊去。”藍徽容微笑道。
掌櫃笑意更濃,點頭道:“小姐請隨我來。”
藍徽容隨掌櫃的步入後院東首第二間房,掌櫃的退了出去,關上房門。藍徽容放下包袱和長劍,坐於榻上閉目運氣調息。
當窗外夕陽漸漸淡去,夜色悄然而起,藍徽容聽到房中床下傳來輕輕的叩擊聲,笑著奔了過去,將床用力移開,孔瑄頂著塊木板鑽了出來。
兩人含笑對望,同時伸出手來,緊緊相擁,雖是短短二十多日的分離,卻如同過了數個春秋。藍徽容抬起頭,痴望著孔瑄略顯憔悴的面容,輕聲道:“身體好些了嗎?”
回答她的是一個濃烈到令她窒息的激吻,待她的臉上一片潮紅,孔瑄摟住她的腰,低聲道:“你有沒有再發病?”
藍徽容搖了搖頭,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子:“你哪天到的?”
孔瑄微笑道:“我日趕夜趕,十天前就到了,按你說的悄悄和月姨聯繫上,她出面買下了這兩家客棧,又挖了這條秘道。不過一切皆是月姨出面,寧王的人盯我盯得緊,我天天不是上街閒逛,就是躺在隔壁那家客棧睡大覺。”
“不知是皇上派的人,還是寧王的人,也有一些高手在跟著我。”
藍徽容見天色已黑下去,返身點燃銀燭,又故意舉著燭火在窗前走了幾個來回,將銀燭放在窗下,走回床邊。孔瑄早已下到地道口,藍徽容將床移回原位,縮身而入,二人將地道口蓋上,迅速沿著黑暗的地道往前行,不多時由王婆巷尾一處荒宅中鑽了出來。
夜色掩護下,二人見再無人跟蹤,迅速趕到城西明月樓,由後院翻牆而入。甫一落地,狗吠聲響起,藍徽容一愣,旋即笑著輕喚道:“小四!”
小四叫得兩聲,分辨出了藍徽容的聲音和氣息,嗚嚥著撲了上來,前爪搭在藍徽容身上,尾巴搖個不停。
藍徽容笑著撫上小四的頸毛,明月早聽得聲音,迎了過來:“容兒!”伸手將藍徽容摟入懷中,珠淚漣漣。
孔瑄看著二人飲泣,低聲道:“月姨,容兒,還是進去說話吧。”
明月帶著二人在閣樓坐定,拉著藍徽容的手道:“怎麼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可憐的孩子!”
藍徽容替她將眼淚抹去,柔聲道:“月姨,沒事的,一切會好起來的。對了,莫爺爺有沒有回來過?”
“沒有。”明月邊拭去淚水邊搖頭道:“一直不見他的蹤影。倒是安心,去年十月時,有一夜悄悄來過,說如果你回容州了,讓你馬上去她們那裡一趟。不過她也說了,讓你悄悄地去,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了,那丫頭,有些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什麼事情。”
藍徽容一愣,她本想見過月姨,先去新州見無塵師太,問明一切真相後再去蘇家莊見安心安意,到母親遺物中尋找寶藏的線索。現在安心急著找自己,有什麼要事嗎?
和明月說了會話,明月安排了兩頂轎子和兩位姑娘,姑娘們裝作出城去與恩客遊湖,二人隱於轎下,悄悄地出了容州城北門。
孔瑄牽著藍徽容的手,靜靜走在往新州的路上。聽著田間傳來的蛙鳴聲,聞著夏夜獨有的濃烈草香,想到終於成功擺脫了各方人馬的跟蹤,二人心情舒暢。孔瑄笑著望向藍徽容:“容兒,小時候,我父親帶我捉過田蛙,你捉過沒有?”
藍徽容嬌笑著搖了搖頭,正待說話,忽然輕‘咦’一聲,停住了腳步。孔瑄順著她眼光望去,只見前方路上,一個黑影凝重如山,背對二人,悄然而立。
孔瑄將藍徽容往身後一扯,滿懷戒備望向那人。那人呵呵而笑,轉過身來,月色下,藍徽容看得清楚,驚呼出聲,撲上去拉住那人的衣襟,喚道:“莫爺爺!”
莫爺爺微微而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容兒,你受苦了。”
藍徽容如墜夢中,怎麼也未料到莫爺爺竟會在此時於這路上相候,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孔瑄穩步上前,行了一禮:“孔瑄見過莫爺爺!”
莫爺爺點頭笑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