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
她在心中微笑:真好,孔瑄,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將我們分開了。
歌聲悠然散去,她貼近孔瑄的耳邊:“孔瑄,我要你以後,天天背著我,天天唱歌給我聽。”
“好,娘子有命,夫君我一定遵從。”
“若是做不到怎麼辦?”
“若有違背,任娘子處置。”孔瑄輕笑道。
“你哪天沒做到,我就咬你一口。”藍徽容笑著咬上他的頸間。
孔瑄朗聲大笑,卻帶起一波咳嗽。藍徽容心中一痛,卻別無他法,只是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待他咳嗽平息,低低道:“孔瑄,帶我去見仇天行。”
孔瑄頓住腳步,藍徽容輕聲道:“孔瑄,我想到了,一直以來,我們都忽略了一個人。”
五九、周旋
孔瑄將她放下來,轉過身執住她的雙手:“誰?”
“我母親。”藍徽容輕聲道。
孔瑄默想了片刻,握住她的右手,二人慢慢地在原野上走著。
“孔瑄,昨天,皇上和我說了件事情。”
“什麼事?”
“他把過我的脈,說我幼年時曾遭大病,似是心脈未長齊全,後來被人用高深的內力和極罕見的靈藥接續起來,又修習了蒼山內功心法,才保得了這麼多年的健康。但這件事,我一直沒有聽母親提起過。”
“也許伯母是覺得你病已經好了,沒有必要再告訴你。”
“不。”藍徽容頓住腳步,望著孔瑄:“我的病,現在有復發的跡象。”
孔瑄手一緊,心跳到半空,又輕輕落了下來。藍徽容知他所想,依到他的懷中,抱住他堅韌的身軀,輕聲道:“母親醫術頗精,她不會不知,我這病成年後會有復發的可能,但她從未和我提過這事,我覺得很奇怪。聯想起以前很多事,才覺得我們一直忽略了母親的存在。”
“孔瑄,一直以來,我們只是想著如何化解眼前的困境,卻沒想過這些困境是因何而起的。如果沒有母親的遺命,沒有無塵師太的吩咐,我不會踏入這個漩渦之中,那麼,就不可能發生今日這麼多的風波。現在,我及我身後的寶藏,成為了各方勢力爭奪角鬥的目標,也隱隱激化了各方的矛盾。”
孔瑄漸漸有些明白,點頭道:“是,以伯母的聰慧,及她對這些故人的瞭解,她既然給你留下那樣一封遺書,不可能不預見到你要面對的這一切。”
“是,母親深愛著我,肯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將我置於今日這種地步,但我相信,也有這種感覺,她應該做了相應的安排。”
“你是說——”
“相信我,孔瑄,我們先回容州,再去新州見無塵師太,那裡一定會有答案的,也一定能找到辦法,解決這一切問題的。最壞的結局大不了一個死字,反正現在你中毒,我病發,如果真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我們,就死在一起好了。”
孔瑄緊緊地抱住她:“好,容兒,從今天起,我們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他聞著藍徽容身上傳來的縷縷清香,想起剛剛過去的這一夜,宛如再世為人,頭腦忽然極度清醒,竟是自去年中毒以來從未有過的清醒。一個想法湧上心頭,他微笑道:“容兒,如果伯母真預見到這一切,並留下了線索,好讓我們能順利尋到寶藏的話,不如我們……”
京郊,宋家客棧後的紅柳林內。
仇天行手持紅柳枝,皂色身影在林間騰挪輕移,化作一道道光影,酣暢淋漓中不失悠閒從容。林間微風伴著這無言的節奏與韻律捲起片片樹葉,遙遠的往事居然在這一刻於翻飛擊舞中湧上腦海。
“葉天鷹,你這個膽小鬼,葉大哥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弟弟!”
“葉天鷹,你不要再跟著我,我不想再見到你。”
“葉天鷹,少顏礙著你什麼事了,你要害他被大哥罵!”
“簡大哥有什麼不好?你倒是說啊,你不要這樣酸溜溜的,有本事,你幹出一番大事業讓我瞧瞧,不要老是做大哥的跟屁蟲!”
“你不要說了,天鷹,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我的心早已死了,這輩子是不會再嫁人的。我現在只想幫大哥撐起這片河山。天鷹,大哥對你有很高的期望,你不要辜負他才是。我們,永遠都做兄妹吧。”
不甘的冷笑二十多年後居然再度湧上他僵硬的面容,為什麼,自己永遠只是葉天羽的弟弟呢?
腳步聲響起,宛如多年前她甩手而去的聲音,他憤然一嘯,身形如颶風般捲起漫天草屑,手中柳條如利劍般脫手而出,向林邊飛去。
宋六張大嘴,雙腳顫慄,卻不敢挪動半分,柳條自他耳邊呼嘯而過,震得他耳膜隱隱生痛。
仇天行拍了拍衣上草屑,冷冷道:“什麼事?”
“主子,孔瑄帶著藍小姐過來了。”
仇天行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邊笑邊走向林邊,順手拍上宋六的肩膀:“去,按原定計畫,放信出去。”
仇天行笑著邁進房,走到桌前坐定,握起茶杯飲了口茶,正待開口,視線卻凝在了孔瑄與藍徽容緊緊相握的手上。
他的眼皮一跳,眼中神光複雜莫名,長久地看著眼前這一對執手而立的後輩。少年時的夢衝破遙遠的歲月呼嘯而來,自己精心培養的徒兒,能握住她的女兒的手,這是不是上天對自己一種別樣的補償呢?
藍徽容上前襝衿行了一禮:“葉叔叔,我們來,是想請你兩個月後到容州城的乘風閣與我們會面,我自會將寶藏所在地告知於你。至於鐵符,早已被毀掉,能否破解機關,開啟寶藏,得靠葉叔叔自己了。”
“鐵符早已被毀掉了?!”仇天行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