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不是。你看……腦部的紋路奇特吧?腦溝很深,簡直跟腦萎縮後期病人症狀一樣。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的前額葉居然少了一塊!”手指在掃瞄圖上逐步點過去,主治大夫居然吃驚起來:“這怎麼可能?被切除額葉的人還能活嗎?”
主任手指勾勒過CT片上缺損的額葉,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這怎麼可能?為了什麼?……難道說,我們收治的是一個重度腦損傷的白痴病人?”
“也不是,他腦部各個區域反射均為正常,身體功能良好,說話也很有邏輯條理。除了剛來到的時候似乎有中毒跡象之外,也無明顯的腦損傷現象。”說到這裡,醫生頓了頓,顯得有些猶豫,“只是……”
主治大夫有些不耐煩:“只是什麼?”
醫生苦笑了一聲,道:“只是他一直號稱自己是嘉達國際財團的少東家,住在城南的檀宮,不幸在昨夜遇到了……咳咳,一些難以解釋的意外情況。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便忽然穿越到了這裡——他希望我們能送他回去。”
“……”主治大夫失語了片刻,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個人如果不是腦子真的有病,就是真的穿越了吧?”
旁邊的醫生也尷尬地笑:“是啊……我們檢查了下,他似乎中了一種毒,又毀了容,額葉還被切了一塊,太詭異了……‘那邊’為什麼送來這樣的人?你說,會不會是……”
“不要說了!”主治大夫語氣忽然嚴厲,“連院長都不敢過問,你幹嘛要追究這些?——他們送來的人越多,送來的錢也就越多,多問無益。在S城,還有他們做不到的事情麼?沒了青山醫院,多得是別的醫院來接手!”
醫生默然,許久才道:“是。”
喂!他明明就是如假包換的正牌霍大少啊!難道少了一張臉你們就認不出來麼?
夏微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聽著,幾度努力想開口咆哮,卻在藥力下不可抗拒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第二次醒來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夏微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嶄新的地方,不由得心裡一陣狂喜。然而等定下神來仔細一看,卻又立刻黯然——原來她只不過是從醫療室換到了一間病房裡而已。
身體的麻痺已經消失,只是還殘留著一種藥後的不適,一陣陣發虛。胸口隱約有灼熱的痛感,她下意識地抬手摸去,然而那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傷痕,沒有熱感,空空蕩蕩的。身上換上了乾淨的病號服,胸口上印刷的號碼是NO.365。
NO.365……在檀宮那個光怪陸離的夢裡,那個女房東幽顏,曾經那麼稱呼過自己吧?這是為什麼呢?她最後居然變身為了那樣怪異的存在……
夏微藍沉重地撐起了上半身,靠在床頭上左顧右盼:這是一個雙人病房,另外一張床躺著一個包得如同木乃伊一樣的人。那個人的病號服上印著NO.366,閉著眼睛,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
“喂……”她等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過手,輕輕拍了拍那個人的後背,想從這個病友那裡打聽一點關於這裡的消息。然而剛一觸及,那個人全身猛然震了一下,彷彿被電擊一樣地彈開來,轉頭睜開了眼睛。
對方一睜開眼睛,她就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是你?”
——跟她被關在同一個病房裡的,居然是霍銘洋!
“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夏微藍直直地盯著鄰床病友,吃驚的問。霍銘洋穿著NO.366的病號服,雙手被束縛帶綁在了兩側床架上,整個臉上都包著厚厚的一層白綁帶,只有一雙冷亮的眼睛深陷在裡面——更奇特的是,他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了,因為他嘴上用特殊的醫用封口膠勒住,似是防止他再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他在看到夏微藍時下意識地側過了頭,似乎不想被人看到這副狼狽的模樣。然而很快他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回過頭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又是憤怒又是高傲。
夏微藍顯然還沒有注意到他那微妙的情緒變化和敵意,一疊聲地問:“你……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是這副模樣?”霍銘洋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並沒有理睬。
清晨,他們兩個人憑空出現在了這個地方,雙雙被抓。在她接受注射的時候,醒來的他卻襲擊了一名醫生,不顧一切地逃離。但身上有傷的他沒有逃出多遠就被保安部的人抓了回來,強行注射了鎮定劑,得到了最嚴厲的禁錮。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這個丫頭還在昏迷裡做夢呢。
夏微藍看著身邊的這個人,只覺得思緒混亂:真是活見鬼,自從來到S城後,就遭遇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租房租到了鬼屋,神秘詭異的女房東,打一份工還遇上了無恥流氓,結果當天晚上還被身邊的這個人擄掠,到最後還觸發了一場奇怪的大戰……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都是你!”夏微藍越想越憤怒,捶著床,帶著哭音恨恨對隔壁床上的霍銘洋道:“本來可以和他們好好說清楚的,說不定就放我們出去了!——幹嘛忽然抽風去襲擊醫生?現在怎麼都說不清了!都是你!”
然而,霍銘洋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充滿了敵視和憤怒。眼前這個丫頭怎麼會明白他此刻心裡巨大的失落和幻滅——那是在離夢想天堂只有一步之遙、卻被人硬生生拉回的幻滅!
那一刻,夏微藍忽然也是明白過來了,忍不住失聲:“天啊,你不會是記恨我救了你吧?”對方沒有否認,她更加覺得氣憤:“喂,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吸入那個門後面了!而且,如果不是你這傢伙綁架我,我怎麼會現在到這個鬼地方來?我本來應該在店裡打工賺錢,等著九月份入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