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一套衣服就想收買我?”她用一種大義凌然的口吻道,“我才不跟你去!”
他收斂了笑容,輕輕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驟然加重了力量,扣住她的肩膀,眼裡有露出那種森然的氣息來:“不去也得去。”
她看到他那樣的眼神,心裡驟然升起了一股冷意,也不說什麼,深深吸了一口氣,默默的將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右腿上——然而還來不及一腳踹開這個人,手臂上卻傳來細細的刺痛,彷彿被一隻蚊子咬了一口。
“啊?”她失聲驚呼,下意識的覺得不妙,一把推開他,踉蹌退了兩步。然而只是三五秒鐘,一種奇特的恍惚感從心底升起,眼前一切都變成了白霧濛濛。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他對自己做了什麼?!今生的直覺告訴他危險在逼近,夏微藍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嘗試著往大路上走去,想揮手攔一輛出租車——然而手剛抬起來,人就頭重腳輕的栽了下去。
一隻細細的針瞬地縮入了袖子裡,身後的保鏢默默上前,鞠了一躬:“恕屬下冒昧。剛剛才這個小姐想偷襲你——這裡地段特殊,不能鬧大,我不得不給他注射了一點鎮靜劑。”
“這個小辣椒!”霍銘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夏微藍,苦笑著轉頭,喚了一聲:“老白!”
“是。”後面駕車等著的司機並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順從地將車倒回兩人面前,下車拉開了後座的門。霍銘洋扶著歪歪扭扭的夏微藍坐入,吩咐道:“回檀宮吧!”
“現在就回去?”司機老白卻有些詫異,“霍先生還在等你。今晚的宴會……”
“哦……我差點都忘了這事。那就這樣吧!”他遲疑了一下,迅速的做了決定,“先開車送我們去世貿那邊,然後你載著這個丫頭等我一會兒——我去和父親打個招呼就回來。”
“是。”老白恭順的回答。
霍銘洋看了看身邊昏昏沉沉睡去的夏微藍,皺眉叮囑:“記住,不許讓任何人帶走這個丫頭,否則你就洗乾淨脖子來見我》”
“是。”老白應了一聲。
在車子啟動的一瞬,霍銘洋忽然愣了一下——在不遠處,SELENE門框的陰影裡,有一個穿著紅色PRADA吊帶晚禮服的女子正默默凝望著他們,容顏如雪,眼神冷銳,手裡夾著一點忽明忽滅的猩紅。
他不由微微一驚:千惠?
時針已經接近23點,宴會上的人群漸漸散去,主人在門口寒暄著,逐一送客。賓客們魚貫走下樓梯,一部部名車開走,場面開始冷清下去。
“少爺怎麼還沒來?開場時沒趕到也罷了,如今酒會都要散了,到最後也不出來送客,未免太失禮了——”林管家蹙眉,有些擔心,“”半個小時以前就聽老白打電話說他們已經到世貿附近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人?”
"聽說附近出了一點事,估計有點堵車吧。”旁邊的侍從回答。
林管家看了看陸續離去的客人,低聲催促:“快派人去查一下——少爺一整晚都沒出現。我看霍先生雖沒說什麼,心裡似乎有些不安,別等到他發火再去做。”
“是。”侍從立刻退了下去。
然而話音未落,大廳的台階下忽然傳來一陣熱鬧的寒暄。
一輛勞斯萊斯銀天使停在台階下,戴著白手套的門童鞠身拉開車門。衣冠楚楚的貴公子從車裡出現,拾級而上,從金碧輝煌的迴廊走入,一路和離去的賓客們禮貌地打著招呼,不徐不緩地來到了門口。
“父親,”他微微躬身,“抱歉,我來晚了。”
“咳咳……咳咳!”輪椅上枯瘦的老人咳嗽著,緩緩轉過頭,凝視著自己兒子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眼裡掠過一絲放鬆。
霍天麟。以前四海的龍頭老大如今嘉達國際的總裁——這個在S城傳說中別妖魔化了的男人其實還不到五十歲,然而,或許是因為早年那種出生入死的危險生活,如今的外表看起來卻彷彿六十多歲的老人,個在輪椅上的受完苦手的如同樹枝,一折即斷。
然而誰都知道,這隻手,幾乎可以掌握S城裡任何一個人的生和死。
“咳咳,沒什麼……你能來,就很好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老人鬆了一口氣,看了看兒子的臉,不知道覺察了什麼,瞳孔裡忽的閃過一絲驚訝的光,失聲,“你的臉……又去過范特西醫生那裡了?”
“很完美吧?”霍銘洋微笑,將側臉朝向燈光。
在璀璨的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利落如雕塑,有驚心動魄的美。
“哦……”輪椅上的老人喃喃,失神地看著兒子,忽然道,“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你開始變得有些像你母親了……”
“……”霍銘洋怔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母親。那彷彿是一個禁忌的詞,在他們父子之間已經被屏蔽了多年。此刻一說出來,彷彿打破了某種冷冷的默契,令他心中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忽然冒了起來。母親!他居然還記得母親?!十年了,父親很少和自己說起母親,在家裡他甚至看不到一張母親的照片——他一度以為,父親是恨不得將那些過往從腦海裡徹底清除的。
然而在今天,他居然在自己臉上尋覓著母親的影子?
“范醫生今天說,我母系祖上有印度的血統,所以給我調整了面部細節。”他刻意用冷淡的口吻回答著,盯著父親,“您覺得滿意麼?不滿意的話,可以讓他再改過去。”
老人長久地凝視著自己的兒子,眼神裡有什麼東西慢慢湧現出來,反覆地喃喃:“我很滿意……很滿意。”他按下輪椅上的電鈴,召喚來管家:“回頭替我額外開一張二十萬美金的支票,送到范醫生診所去。”
“是。”林管家點頭,想了想,有道,“不過范醫生似乎並不喜歡現金,而更喜歡寶石之類的禮物——要不要把上次他看中的那顆五克拉的vivdblue矢車菊藍寶石送給他?那個東西反正您也閒置在保險櫃裡快十年了。”
“哦……對,”老人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就這麼辦吧!”
管家退下去了,門廊下便只剩下了父子兩人。
感覺到那道視線還停留在自己臉上,霍銘洋下意識地抬起手撫摩了一下臉頰,嘆了口氣:“母親失蹤已經十年了,如果您真的懷念,完全可以找個女人,讓范醫生重新DIY一個出來——這世上的一切對您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不是麼?”
兒子的話語平靜而鋒利,讓老人震了一下,喃喃:“唾手可得?怎麼可能……你覺得我是一個擁有一切的人麼??他的聲音忽然變得蕭瑟而空洞:”我們終究是渺小如螻蟻的人類,怎麼能夠對抗時間和空間?”
霍銘洋沒有料到這樣的回答,一時間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