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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第222章
九十三

  外貌?氣質?貴族子弟,稍微桀驁陰柔一點兒,加之原本就是這樣近親血緣,弘時臉上或許的確有點兒允禟的影子?但我從來沒有過這個聯想,自然看不出來——可憐痴心的新兒,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她的九王爺的影子……

  “新兒,這是你自己的心魔給你造成的幻象……特別是當弘時重複了允禟的命運時,你就更暗示自己把允禟的影子投射到弘時身上。這其實與你無關的,不要把過去的陰影帶到每一件事情上,那樣太累了……”

  “不,公主,您知道九王爺在西寧的日子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關於你。新兒永遠不能明白,九王爺到底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讓他那樣為你痴情一世,你卻能這樣殘酷地看著他死?”

  果然還是為了允禟。但由一個沒有經過當年事的孩子口中說出“殘酷地看著他死”這個冰涼恐怖的意相,忽然如一把利刃刺中了心底埋藏已久的揪心疼痛。

  “公主,您這樣善良,這樣智慧,這樣的慈悲胸懷,您能體貼皇上對您的好,怎麼會唯獨不能感受九王爺為您的心呢?難道那樣還不足以贖他的罪?”

  這孩子豁出去了。雖然從收養她時起,我就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天,她會需要一個解釋,但一向謹言慎行的她,竟會捨命問出這種絕對不能讓胤禛聽到的話……我搖搖頭,攙她起來,親手從某個箱櫃深處,找出一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竹笛,仔細看了看,遞給她。

  “竹笛?!這是……我在青海見過的,九王爺說他在路上親手做的,笛尾刻著‘凌字,您還留著它……”

  新兒捧著笛子,忽然撲進我懷裡:“您還留著它……”一語未盡,又是淚如雨下。

  “新兒,你聽著,你很懂事,從來不與我談起這個,現在我要告訴你的話,今後我也不會再說第二次。對,允禟曾經是罪人,他對我有罪,還欠我一條,不,兩條人命。但他的一生確實已經替他贖了罪,那一切早已過去了。你曾經見他時常把玩的玉人兒,沉在眼前的湖裡,而這個笛子,應該算是替你留著的。”

  “替我?公主,新兒剛才錯了,新兒一時糊塗,竟那樣對公主說話……請公主恕罪。”

  “不要這麼快就認錯,你終於肯開口,向我說起你的心結,我很高興。你不是早已知道,我有珍藏多年,卻從來不彈的一把琴嗎?那琴,經百年漫長時光陳釀,多少前人以精魂澆鑄而成,藏了不知道多少故事。而替你留著這支笛子,正是因為我明白,我都明白……

  一個男人,他成熟、滄桑、執著,才華橫溢、內心驕傲,卻又那樣隱忍、憂鬱、甚至神秘……他把你帶進這個世界,教你彈琴寫字讀書。他救了你、教導你、疼愛你……最後離開你……“

  我深深嘆息,為獨自關山遠離、雲遊四海的鄔先生,春日誰陪他踏春看花?冬日誰陪他煮酒賞雪?

  “……你怎麼能忘得了他?這個男人將是你心中永遠的高山仰止。”

  新兒揪著心口,聽完淒然出了好一陣子神,忽然微笑道:“公主,公主心中的這個男人,就是鄔先生吧?您的故事太多了,還這樣曲折……什麼時候能講給我聽?把新兒不知道的,九王爺的那些故事也講給新兒聽吧。”

  她將永遠也不能擺脫他的影響,但她終會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那個男人或許漸漸成為她深夜裡悵惘的一個夢……我搖頭笑著,說:“這笛子,是那次從保定回京路上,坎兒悄悄交給我處置的。你知道誰是坎兒嗎?他三年前死了,為救李衛……”

  “不知道,但他一定是個好人。他為什麼要捨命救李衛大人?”

  三年前,皇帝為此決定,自雍正八年之後,重新召李衛進京任職。我見到李衛時,他悲傷得委靡不振,只要一開口,還忍不住抹淚。原來李衛在江南一直帶著性音大師替皇帝做一些收伏或安撫江湖人士的秘密工作,時常也會身陷險境,那一次在街頭遇刺,卻不知從哪裡橫擋出來坎兒,替李衛硬生生挨了一刀。李衛後來才知道,這些秘密工作,坎兒也有職責,幾乎都協助在他們左右,只是身在暗處,不為他們所知而已。

  “……我們把他弄回去的路上,淌了一路的血,他還跟我笑:‘我無牽無掛,正該向閻王爺代了兄弟這一劫,你還要照顧翠兒和你們的兒子呢,你們兩個給我好好過,你們過得越好,我就越能早些放心去投胎,下輩子總不會還投叫花子命吧?’我跟他說,下輩子要還做叫花子,我還跟他一起討飯,他就拉著我的手斷了氣……凌姐姐,我竟然一直恨他,我還以為他一見榮華富貴就忘了情義,變成了小人、酷吏……我,我怎麼那麼蠢哪!”李衛抱著頭痛哭流涕。

  “公主?”

  從出神中醒過來,我搖頭嘆道:“人世間那麼多故事,永遠比戲劇、小說裡更曲折動人……來,我先把狗兒和坎兒的故事講給你聽……”

  “公主,張廷玉張大人求見。”

  張廷玉是個方正大儒,說得不好聽點兒,迂腐是肯定有的,對身份規矩都有非常嚴謹的一套。從當年在八爺府裡,良妃壽宴上遠遠的照面,直到今天,張廷玉的姿態永遠謙遜恭謹,卻從沒有和我直接打過任何交道,這個時候突然想到見我……肯定是因為皇帝。

  我急忙迎出去,匆匆見了禮,簡單直接地問道:“張大人,皇上出什麼事兒了?”

  張廷玉微微一抬身子,仍然低著頭說:“皇上因三爺的事兒,這幾日瞧著精神不大好,也不肯見太醫,連臣等都只為奉旨擬詔見著了一面,據李德全說,皇上多日未曾合過眼了……”

  這個死犟的男人!以為撐一撐就能過去?獨自扛下了一切,然後獨自躲起來等待傷口癒合?

  急痛攻心。但面對朝廷大臣,還不能失了儀態,特別是這些年來,旗下貴族越來越講究氣派,無時無刻不要雍容嫻雅,天塌下來也不能形於色,因此宮裡的生活已讓我有了條件反射:有“外人”在場時,原本就叫人盯著“身份”的我,絕不能丟胤禛的臉。

  簡略客氣了幾句,請張大人先回去辦差,看他走遠了,才吩咐人準備立刻進宮。正急得在湖邊來回踱步,李德全身邊一個小太監遠遠跑來,老遠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著:“純惜公主!公主千歲!萬歲爺龍體抱恙,想回園子休養,御駕已經從宮裡起駕往園子來了!”

  心中憂急,腳步卻要細細碎碎,動作需得雲淡風輕,我終於變得有些像真正的“貴族”樣子了,哀傷也這樣內斂婉轉,多麼不符合胤禛的風格,但這卻是他給我的,最好的人生。

  “公主!……姑姑。”

  我回頭,卻見為我扶著手的小丫頭眼睛一亮,臉頰騰地緋紅起來。

  呵,已經是年輕孩子們的故事了嗎?站在圓明園煙柳之下的,是弘曆。

  這一幕似曾相識。我有一剎那的失神:曾經也有過這樣一個少年,在京城的春日煙柳中向我笑得一臉美好……

  新兒看出弘時與允禟的相似,就是因為這種感覺吧?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

  可當我在眼前這個少年臉上尋找時,又不敢確定了,是我的幻覺嗎?向我走來的這個少年,他有著當年三阿哥的儒生書卷氣、當年胤禛那樣不怒自威的距離感、當年八阿哥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洵洵君子風、當年九阿哥那樣的秀美、當年十三阿哥那樣的俊朗灑脫、當年十四阿哥那樣的清峻……

  搖頭嘲笑自己,若真如此,他真是一個……幸運的少年。

  也許他誰也不像,只是我的錯覺而已——短短二十年,上一代人的風流繁華已成過眼雲煙……胤祥墓園中早已芳草萋萋。

  “公主,近日來皇阿瑪不肯見兒臣,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嗎?我三哥他怎樣了?”弘曆沒有在我面前保留對外人的矜持姿態,我很欣慰。

  “弘時薨了。你有一個了不起的父親。”我靜靜說道,順便觀察著他眼角眉梢的每一點風吹草動。

  還好,他的反應……是完美的,若不是為了胤禛,我真是瞎操心了……輕輕笑起來,不再需要關心這個幸運得叫人妒忌的少年,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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