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說著竟不等八福晉回答,轉頭問我們兩個:“剛才出來就不見了你們人影兒,跑得這麼快做什麼?難不成知道我在後頭,怕我吃了你們兩個?”
我和錦書對望一眼,都是一臉奇怪,他追出來做什麼?
還沒來得及回答,八福晉已經又哧哧地笑起來:“九弟你好福氣啊,我方才還說,這兩位姑娘活脫脫一對玉人兒呢,這美事都讓你佔了……”
胤禟揶揄地一皺眉:“那,小弟我就忍痛讓一個給八哥,八嫂你看,讓哪個好呢?”
“呸!”八福晉連忙笑著啐了一口,“他不配!他就配我這樣老臉沒皮的和他混罷咧!”
胤禟毫不掩飾嘲諷地看著她笑起來,八福晉沒好意思的,胡亂行個禮,仍在丫鬟老媽子的簇擁下踩著花盆底兒昂然而去。
待得她走遠了,胤禟先是擰著眉頭看了看錦書的表情,才沒有語氣地說:“你先回沁芳閣吧,我有話要和凌兒說。”
錦書也面無表情地行禮,轉身,一會兒就消失在煙柳叢中。
剩下我,第一次單獨和胤禟在一起。他轉身,示意我跟他走,自己慢慢地往前踱步。
“剛才你唱那《臨江仙》的曲譜,從沒聽人唱過,是你編的曲子?”
此時只有他的背影對著我,我放鬆很多,總不能說是三百年後的人做的吧,只好含糊答道:“奴婢很喜歡三國故事,就想到了。”
“三國?你還蠻有古意的,讀了不少書?”
我仍然是那個經典回答:“略識幾個字罷了。”
“哼,略識幾個字?”他突然停下來轉身看看我,我差點撞到他的背上,猛然停下來,和他的胸膛已經靠得很近了,嚇得我連忙退後一步。
他又細細地看看我的臉,也不知道是在看我的表情還是什麼的,看得我不耐煩地回瞪他了,他才笑笑,又帶我往前走,一直沿小徑繞到深入湖心的一個亭子裡,他坐了下來,又示意我坐。我說:“奴婢不敢。”
他笑,說:“還真有你不敢的?坐吧!”
既然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在他側面遠遠的沿欄杆坐下來,等他開口。
“八哥已經著人去蘇州府,把錦書買下來了。”他又皺眉,看看聽了這話後一臉關注的我,“八哥的意思,是把她送給我,因為當日確是我挑中她的。你大約還不知道,她父親原是因罪被流放的朝廷官員,如今她父親在流放地染上了疾病,有八哥出面,把他開脫出來,也算一件善事。”
善事?原來如此!我冷笑。
“救”了一個被流放,還染病的可憐的犯官,讓他感激涕零,無以為報,修書一封,對自己的女兒說,要報答恩人……於是女兒的一生幸福就成了交換。
可憐的錦書……這些人一手攥緊了她的命運,還自認為大慈大悲。
胤禟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會兒。我沒有什麼話要說,在這些主宰命運的手下面,我的話,我的想法,毫無意義和重量,我只有沉默。
他突然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低頭,不耐煩地看著我,沉著聲音說:“你怎麼不說話?只要你說話,我就不要錦書便是。”
我艱難遲鈍地消化著他的話……只要我開口,他就不要錦書?那……我?
我驚詫地看著他,和他尷尬地對望了一陣。他此時看上去就像一個熱切望著自己還沒得到的新玩具的小孩。
我不敢置信地說:“九爺的意思,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他負氣地一轉身踱了幾步。
“你不是很伶俐嗎?怎麼會不明白?九爺我偏偏就看上你了,錦書不過長得和你有些相似罷了。如今只要你願意,我便向四哥討你去!”
對!我還有這個擋箭牌,慌亂中只得說:“奴婢……終歸是四爺府的人,九爺,奴婢和錦書一樣,命不在自己手裡!九爺的話,折殺奴婢了……這身份的人,哪敢有自己的想法,那是死罪!”
他從急躁的踱步中轉過來,定定地站在我面前:“……哦?這麼說來是我問錯了?”
我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託詞可說,幾乎是哀求地抬頭看他,他望著湖水想了一想,突然笑了:“好!既如此,我主意已定!”
說著揮揮手:“你回去吧!我這就去見八哥!”
我莫名其妙地呆看著他興沖沖走到岸邊,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也顧不上淑女形象了,大叫一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