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面前的這位公公叫王誠，是身邊的宮女告訴我的。史書上記載，景帝共有四個親信的宦官，分別是舒良、王誠、張永、王勤，應該就是他了，或許今後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緊緊跟在王公公的身後，身邊的小太監手執燈籠引路，四周開始挑起了一個又一個燈籠，淡淡的花香在四處瀰漫，聲聲蟲鳴宣佈著夜晚的來臨。走在青石小道上，看著自己的影子越來越淡，最後化作一道淡淡的煙霧，消失在交織的燭光之中。暗自感嘆：看來回來得是晚了，沒想到天都黑了，該肚子餓了，阿泰也真是的，好歹要罵明天再罵，害我現在餓肚子。

　　又是一陣穿宮過院，繞得我稀里糊塗，心想該不會是阿泰故意的吧，免得我認清道路，到處亂跑。

　　等我又不知道被帶到哪裡的時候，王公公總算停了下來，是一個空曠的場子，面前是一間宏偉的宮殿。咳，其實紫禁城哪裡不宏偉，今日看得已經沒有感覺了。宮殿的上方匾額上有三個大字：乾清宮。

　　乾清宮是歷代皇帝處理政務和休息的地方，等於是他們的辦公睡覺的兩用室。而它其實是一個宮殿群，這殿閣後面便是東西六個自成體系的院子，也就是三宮六院的"六院"。

　　心情鬱悶地看著"乾清宮"三個大字，腹中一陣飢餓，我想我此刻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走上台階，忘記提起羅裙，一腳踩到裙襬就是一個趔趄，心想下次決不能再穿了。宮殿門前的小太監打開了一扇門，裡面金光閃閃的，十分晃眼，只覺背後被人一推，絆進了殿閣，只聽"吱呀"一聲，回頭一看，門關上了。

　　適應了屋內的亮光，回頭一看，阿泰斜躺在他的龍椅上傻樂，而唯一引起我注意的，就是他桌上的小點心。

　　為了吃，什麼都不顧了，沖上案几，抓起小點心就吃，渾身又充滿了力量。忽然身邊襲來一股掌風，我轉身退出三尺開外，站在柱邊，緊覺地看著掌風出處，暈，居然是阿泰。將糕餅死命嚥了下去，怒道："你幹嗎？"

　　阿泰一轉身，再次躺下，眉一皺，"只有這樣，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啊……"

　　我托腮冥想了一會兒，的確覺得有點不妥，進來既不行禮也沒打招呼，還搶他的點心，視他為空氣，完全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不過，以前他是阿泰時，我一直如此，額頭不禁收緊，越來越討厭他這皇帝的身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覺口乾，剛才的糕點還咽在喉嚨，慌忙來到桌邊，將他的茶一口飲下，舒服了……

　　"喂，這可是上好的鐵觀音，你怎能當白水喝！"阿泰慌忙坐了起來，看著乾癟的茶渣。

　　我臉一沉，心裡萬分不爽，臉一揚，"有什麼事能不能明天再說，我還沒吃晚飯呢！"

　　"你沒吃晚飯？"阿泰疑惑地看著我，一副心疼的樣子。

　　我惱怒地點了點頭，"還不是因為你妹妹……"慌忙摀住嘴巴，險些說漏嘴。

　　阿泰隨即眉一挑，"我妹妹怎麼了？我可是找了你們一個下午啊……"

　　我直擺手，"沒事，沒有，你妹妹帶著我逛皇宮啊，啊，真沒想到，你家這麼大啊……"為了讓他不起疑，我還將四門、三宮、六院背了個遍。

　　阿泰單手托腮，微笑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出錯。嘿嘿，很可惜，腦子裡的萬寶全書可不是浪得虛名，直到最後，阿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定是在想："莫非她們真的沒溜出宮，而是恰巧朕沒碰到她們？"

　　心中暗自得意，看著阿泰，"請問皇上，請問您還有什麼疑問嗎？"

　　阿泰一挑眉，收住笑容，"嗯！算你過關！"

　　長舒了一口氣，扶著阿泰的龍椅擦著額頭的冷汗，環顧四周，和腦子裡的印象差不多，盤龍柱，黃色幔帳，朱漆的桌椅，還有手邊的金漆龍椅，以及後面一塊龍騰九天的屏風，處處都是皇家的威嚴，一種讓人高高在上的感覺。

　　再回頭看看阿泰，他依舊斜靠在他的龍椅上，嘴角歪歪的看著我，那眼神讓我發寒，好像我是什麼藝術品，他在欣賞，見鬼！有什麼好看的。想起下午的事，我越來越覺得阿泰不過是喜歡跟我鬥智，從男人的角度，我就是很好玩的女人，哪天玩膩了，或是總贏不了，就拋棄，越想越淒涼，阿泰對我到底是什麼？是愛？還是新鮮？

　　想到此處，向阿泰一個欠身，好久沒用女兒家的禮儀了，"若皇上沒什麼事，那民女先告退了。"

　　蓮步輕挪，保持姿態，不能再讓阿泰笑話了，此番他是皇上，不再是以前那個阿泰了。

　　"慢著！"那個擺姿態的阿泰終於開口了，"你不再吃點兒？"

　　還有？我頓時雙眼放光，只見他不知何時又拿出了盤糕點，托在手上，神了？他變戲法嗎？

　　看見吃的，是我最開心的事，但立刻明白，這是一個陷阱，越來越覺得阿泰是拿我玩了。臉一板，不理他！

　　"你怎麼不高興？我喜歡看你笑。"阿泰站起身，走到我的身邊，將我輕輕推到龍椅邊，按我坐下，隨即坐在我身邊，將糕點放在我嘴邊。

　　我隨口叼住，頓覺後悔，自己怎麼總是受不了誘惑，如此一想，心情越發的差了。

　　阿泰似乎著急了，焦急地問我："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因為中午我沒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