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那些並不是不存在,但是曼菲士,他的肩膀似乎可以替我把一切承擔下來。
我一直站的很直,以前是,以後也是……
可是現在,我很想軟弱一會兒。
就靠在他肩膀上休息一會兒。
就一會兒,就可以了。
我很累了,我想好好的歇一歇。
“姐姐,你瘦了。”
“是麼?”我看著曼菲士。不知道是我們的確分別了太久,還是曼菲士真的長大了。他臉上那些稚氣全都不見了,線條鮮明深刻,極其英俊。
“回去吧,請你,再也別離開我了。”
我微微笑:“好,我們回去吧。”
可是曼菲士下一個動作,卻讓我睜大了眼。
他居然把我打橫抱起來了。
我……
曼菲士大踏步的朝港口走去,我則是完全僵住了。
這種抱法……這個,只適用於凱羅爾吧?眾目睽睽……看到這一幕的人會怎麼猜想?
可是這種場合他抱都抱了,我要是拒絕或是掙扎……那麼估計別人心裡的猜想會更加精彩豐富吧。
曼菲士的步伐很穩,港口的士兵,那些泊船上的商人水手,還有那些被裹挾在一起的人,都跪伏於地。
所以,那仍舊站著的,立在那艘大船船頭,佩著金飾和寶石的那個男人,就顯得格外的突出。
他是從哪裡來的?
我隱約覺得,好像自己忘了些什麼,只是現在已經沒有餘暇去想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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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西絲陛下。”
我緩緩轉過頭,沐浴之後,我安然的坐在那裡,紅著眼圈的塔莎替我將頭髮一點一點的抹上高級的從花瓣和香木裡榨的精油,然後細細的編成辮子,再綴上金流速。
烏納斯伏在那裡,他的身後,有四個奴隸,抬著那口木箱。還有幾位僧侶守在那木箱的旁邊。
“辛苦你了。”我淡淡的說。
烏納斯頭也不抬的單膝跪在殿門處。
我有些微的悵然。
我們曾經那些親近,就像……朋友,就像生死之交的同伴。
但是,回到埃及,回到了王宮之後,我還是我,他還是他。
我是女王,他是護衛。
打一個比方,我和曼菲士,我們應該是並坐在金字塔頂的最高處。而烏納斯,就算不是塔底塔基,也絕對達不到中級的地位。
我和他都知道,這一點不會改變。
塔莎手裡的動作停了一下,她拿著一把牛角梳,看看烏納斯又看看我,低聲說:“陛下,要戴頭冠嗎?”
“當然。”我看了看女奴們捧過來的,打開的盒子裡的各種頭飾,指著其中一件說:“就這個吧。”
那是一個盛開的蓮花形的金色頭冠。
蓮花……從淤泥中長出,盛開在河流上。
埃及人認為,蓮花代表了復生和希冀,是女神之花。
塔莎應了一聲。那捧著蓮花頭冠的女奴膝行上前居高捧盒,塔莎把頭冠取出來,替我輕輕的戴好,再用髮針仔細固定。
“烏納斯,你也辛苦了,去神殿吧,天黑後,再來見我。”
“是的。”
我的目光凝固在那口木箱上面。
那裡面,躺著我愛的人。
但是我卻又覺得,那裡面躺的,並不是他。
我的伊莫頓,他一直在我心中那個固定的位置上,不曾遠離,不會消逝。
那箱中所存的,不過是一個寄託。
我之所以要把他帶回來,是因為他是信仰阿努比斯神的。埃及人相信人死可以復生,阿努比斯所掌管的通道,終有一日可以令亡魂再次返回這個世界。到那一天,人的亡魂會找到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被保存的木乃伊。
所以,我要把他帶回來。
伊莫頓自己,最後一定也是這樣希望的。
他最後受了重傷,知道必死,而去找到了安多司。安多司將他的身體保存得完好無損……
伊莫頓的信仰一定令他,最後也希望自己可以重回埃及。
也許……也許他還有別的希冀,我不知道,他最後的遺願終究是什麼。也許他祈願阿努比斯能令他復生,可以在死後的世界裡再依憑身體而得到永生。也許,他希望再見我一面,也許……
他在想什麼,我已經不能夠得知。但是,我想伊莫頓一定希望,自己可以回到故鄉。
帝王之谷,亡靈安眠之地,也是他的故鄉所在。
“陛下?陛下。”
我回過神來,塔莎小心翼翼的說:“您看,這樣可以嗎?”
我望著鏡子裡面,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我好想已經有很久,沒有好好照一照鏡子了。
在港口見面的時候,我說曼菲士瘦了。
我自己的樣子,也和以前不同了。
鏡子裡映出來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是的,這毫無疑問,她很美麗。
但是她和我以前看到的,顯得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