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
紙捲上只有一個字。
其實,埃及這時的象形文字,還很原始,並沒有進化到意形的階段。形就是形,象形兩個字體現的非常鮮明準確。
紙上是一個蠍字。這個字非常像形,可以說,紙上繪的就是一隻簡筆的蠍子,暗漬的黑紅的血的顏色,令那隻張牙舞爪的蠍子看起來生動而可怖,彷彿隨時要從紙上跳出來,擇人而噬。
“這是……”
路莫拉抬起頭來,他的表情帶著絕望的恐懼。
“陛下,這是,這是魔蠍的詛咒啊。傳說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會有魔蠍大帝的詛咒啊……”魔蠍?
我的胸口像被鐵錘重重的敲了一下,耳邊嗡的一聲,眼前只覺得有些發暈。
這是怎麼一回事?
148
蠍子王的手鐲,魔蠍大帝的傳說,我想起來了。
傳說得到那個手鐲,可以得到魔蠍大帝的力量,可以馭使阿努比斯的死亡部下,會有逆天滅世的力量……
路莫拉那麼害怕,但是他怕的不是那些死人,而是這個惶急之下寫在紙上的象形蠍字。
況且,能將所有人一舉手間盡數殺死,死狀又是如此的慘厲,人力不可能辦得到。
那個鐲子,那個鐲子……
我戴在了伊莫頓手上的鐲子,難道,會是這慘烈殺戮的肇因?可是,當時並無異狀發生……
只是,我想起那一陣冷惻惻的風。
但是那風,與這殺戮,是說不上有什麼必然的牽連的。
這件事,與鐲子有關,這是必然的。
但是,究竟是那鐲子操控了人的身體,是……伊莫頓的身體嗎?還是,巴比倫人已經得了手,拿到了那手鐲,但是,突出出這樣的異變。
見過這場面的人都已經死了,連同給路莫拉發這飛鷹傳信的兵士也已經被殺,當時的情景到底是怎麼樣,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你下去吧,這個消息要封鎖起來,不可透露出去。”
路莫拉行了禮,應道:“是,我自會辦好。”他站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我呆呆坐著,只想去帝王谷探查個究竟。
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是什麼原因。
但是,烏納斯說,那裡,已經被一片流沙吞沒……來不及收拾的屍體,已經塌砸陷地,不得再入的陵墓。
我從黑夜坐到天漸漸亮起,不知情的女奴們小心慇勤的服侍,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太聽使喚,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找不到魂靈飛去了何方。
遠遠的似乎傳來了馬嘶聲。這是內宮,不會有人在這裡奔馬。
是我幻聽了嗎?
不,不是幻聽,馬蹄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接近。
我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露台處向外看。
這兩天遇到的無法解釋的事情太多,我已經不覺得訝異,也沒有惶恐的感覺。
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從東面宮道急馳而來,那馬兒的毛皮油亮,反射著點點金光,顯得那樣的璀璨而閃亮。
然而這馬,卻遠沒有馬背上那騎士來的英偉耀眼。
那個人身姿矯健無比,馬奔的速度極快,他的身形卻不見顛簸,穩穩的直立,我怔怔的看著馬奔到近前,那人忽然在馬前上直起身來,鬆開韁繩,縱身一躍,一手攀上了露台的圍欄,手上發力,借勢跳了進來,就這樣,站在了我的身前。
“曼菲士。”
他張臂重重抱住我:“姐姐,別怕!我回來了!”
我呆呆的任他緊緊抱住。我想告訴他我並不害怕,我只是茫然,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知道伊莫頓現在如何了……
但是,直到被曼菲士緊緊擁抱的這一刻,我才發現,我也在發抖。
我也在恐懼,對未知……對自己的恐懼而恐懼。
“姐姐,別害怕!我回來了!我會保護你!”
“曼菲士。”
我輕輕呢喃喊出他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人,突然顯得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曼菲士,我知道是他。
但是,卻好像又不是他。
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前任法老的沉穩,看到了彷彿伊莫頓的那種堅毅和寬容,還有……我記憶中曼菲士所具有的勇猛英武。
“婚禮大典,會如期舉行。姐姐,以後我會永遠保護著你,此生此世,我向阿蒙神起誓,以太陽神之子的名義,只要我活著一日,就絕不食言。姐姐,我不求你全心愛我,我只想你幸福快樂。”
我闔上眼,熱燙的淚水沿著冰涼的面頰向下流淌。
曼菲士,你想要的我給不了。我想要的,你卻全盤托出。
我不是個好姐姐,我太自私任性。我付出給你的太少,可是你要回報給我的卻太多。
“好……我們,結婚……”
我無法全盤迴報,現在我能說的能做的,只有接受。
曼菲士緊緊的擁抱著我,像是要把我嵌進身體裡去,兩個人變成一個人,再也不分彼此一樣。
他良久也沒有鬆手,我在他的懷抱中揚起頭看天,被刺眼的陽光耀的睜不開眼。
有時候,黑暗的事情的真相,就像這耀眼的強光一樣,讓人怎麼也看不清。
因為,看清的瞬間,要付出的代價,沉重得無與倫比。
此後再也查探不到帝王谷有任何異動。前任法老尼普祿多的陵墓金字塔安然無恙,曼菲士的那一座塌陷一角,只有我那一座在建的,全然沒了蹤影,完全沉陷入了地下,被厚厚的流沙吞沒深埋,找不到半絲痕跡。
那殺死了數千人的恐怖力量,也找不到半點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