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沒關係的。"我說。我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也許是因為他轉過了身,我看不到那雙彷彿具有魔力的眼睛,才恢復了正常。
順著長廊轉了一個彎,我們走向右方的宮殿。
和中國古代不一樣,古埃及的地理環境多是沙漠,這裡的建築幾乎全是石製的。與我們的古代建築相比,這裡的宮殿顯得有些堅硬冷漠,遠沒有我們的古代建築那麼精巧細緻,花團錦簇。
"公主請坐。"
我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他坐在我左手邊的位置,桌案上有筆和莎草紙卷,我好奇地拿起一張來看。
古埃及最初的文字是象形文字,這一點和我們一樣。但是這張紙上的字卻和一般的象形文字不大一樣,或者說是寫法不一樣,更加流暢簡單。我先是覺得茫然,眨了一下眼之後,卻發現我可以讀通上面的意思了。
這真是奇妙啊!就像能懂得他們的話一樣,我也能看懂紙上的字。
"啊,這是我隨便抄寫的東西。"他點了一下頭,把我手裡的紙張輕輕抽走。是他寫的?字跡很飄逸優美啊。
啊,我記起來了,似乎是……僧侶們每天都會做許多抄寫、計算和記錄的工作,用普通的書寫方式太費力氣又花時間,所以他們的字體自成一家,相當於咱們中國的草書。
奇怪,我拿著紙捲髮呆……我能想起來的事情都可以達到這樣的細節,為什麼卻想不起自己是誰?我現在只知道自己是愛西絲公主。可是在這之前呢?
"公主,我們今天來講一講詩歌好嗎?"
我沒出聲,他耐心而溫和地說:"上次您問我波爾倫達的樂器,我已經請教過樂師,波爾倫達人在音樂方面其實並沒有我們偉大的埃及……"
啊,真的是埃及,我沒猜錯。
日光映在牆壁上,有些褪色的織毯上是盛開的火紅色花朵。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問:"您也喜歡嗎?"
"什麼?"
"蓮花。"
我有點兒意外,"我不知道蓮花也有紅色的。"
他微微笑著說:"很少,但是有。神殿後面的池塘裡就有幾株,但是現在還沒有到開花的季節,不然就可以請您去觀賞了。"
"那麼等到它開放的時候,我一定要過來看一看。"
他答應了,然後指著另一張紙繼續說:"他們的樂器種類沒有我們多,樂人會奏的曲子也沒有我們的多。他們的樂曲十分單調,談不上什麼旋律,而且只有貴族們可以享有,所以流傳出來的曲子也沒有幾首……"
我的注意力完全沒有集中在他說的音樂上面。
我此時只是在想,看起來他是個祭司。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還有,祭司能不能結婚?
"沒有曲譜嗎?"我隨口說。
"曲譜?"他不解地抬起頭來。
唔,難道……這時候沒有曲譜這東西?
"啊,請別在意,你繼續說吧。"我趕忙道歉。
古代埃及好像確實沒有曲譜。在我們的歷史中,曲譜也不是一種大眾普及的東西,比如那著名的臨刑一曲成絕響的《廣陵散》,還有那湮滅於安史之亂紛飛戰火中的《霓裳羽衣舞》……
"我這裡還收集了幾樣他們的樂器,放在隔壁的屋裡,公主想看看嗎?"
"啊,當然想。"
我們站起來,門自動打開了。
門後面站著一個身材不高的小僕人,打開門的人就是他。
隔壁的屋子更空曠,牆壁上掛著幾樣樂器,有絃索也有笛管,樣式顯得頗為新奇。
可我注意的卻是掛在另一面牆上的東西,那些都是武器:劍、盾、矛、三叉戟……
我回過頭看看他,"這些都是你的嗎?"
他點頭。
"你都會用嗎?"
這句話可能問得有點兒冒昧,真正的愛西絲公主或許很瞭解這個人,也可能知道他是否會武。我轉過頭看他的時候,他平靜地說:"只是略知一二,談不上精通。"
看不出來啊,他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竟然文武雙全。
我想把牆上的劍摘下來看看,但是那柄劍掛得太高,我踮起了腳也搆不著。
忽然,一隻手從我身後伸過來,將斜掛著的青銅劍取下,遞給我。他的手腕上有彩珠串成的手環。我怔了一下,才慢慢抬起手,把劍接過來。
好沉!我沒想到這柄劍這麼重,我手腕一沉,劍從手裡滑落了。
他的手掌一翻,穩穩地將劍又抄在手中,柔聲說:"劍太沉了吧?"
他的動作敏捷至極,我根本沒看到他是怎麼伸手的,劍已經被他接住了。他微笑著把劍又掛回到牆上,態度從頭到尾都不顯失禮。
但是……
當然,現在的愛西絲公主還是個孩子,而我的心態卻不是。
對他這種多少有點兒像在哄孩子的態度,我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他轉過身,指著掛在對面牆上的樂器,"這把琴是木製的,琴頭是牛骨做的,彈奏的時候……"
我打斷了他的話,"你教我劍術吧。"
他終於露出了平靜、微笑之外的第三種表情--驚訝。
"公主?"他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話,以為是他聽錯了。
你沒聽錯,祭司先生。"你教我劍術吧。"我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