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他將琴放在膝上,然後活動活動手指。他的手指很長,無論是寫字還是握劍,都特別穩健從容。彈琴……也是一樣吧?
他彈的曲子旋律很悠閒從容,就像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
但是這悠閒的表面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湧動著,那是不安的東西。
我想起他揮劍時的凌厲果決,站在那神殿高台上面時的凜然傲岸……還有現在聽起來的淡泊寧靜。
真是難以捉摸啊。
不過,好男人正應該如好酒一樣,越沉越醇,也越豐富。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眼波如水,指下的旋律還是一樣,琴韻卻平添了幾分柔和和旖旎。
我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剛才還很適口的蜜酒,此時好像變得黏稠了,掛在嗓子裡面,癢癢的甜甜的,久久難消。
透過敞開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庭院,月光如水,微涼的與日間燥熱全然不同的風吹在臉上,我閉上眼睛,在悠悠的琴聲中,似乎還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3
"姐姐,這是烏納斯,我新收的侍衛哦。"
小曼好像獻寶一樣,把身後那個男孩兒拖出來給我看。
我愣了一下,那個孩子恭敬地跪下來給我行禮,我沒看清他的臉,於是向小曼點了一下頭,"又是從哪裡撿來的?"
"嗯,他們說他偷了東西,要送去做苦力,我給要下來了。"
"是嗎?"我笑笑,"你天天就喜歡撿這樣的人回來。"
"我覺得他不可能是小偷嘛。"小曼扯著我的披紗,"亞莉呢?她怎麼不在?"
我說:"她還有事要做。你今天的劍術學完了?"
"嗯。"他在我身旁坐下來,"姐姐,你……這些天為什麼老去神殿?"
"嗯?我以前也經常去呀。"
"但是你現在整天都在神殿。"小曼嘟起嘴,"你以前很關心我的……"
我放下手裡的釣竿,連釣線一起遞給安蘇娜,"準備好餌,我們下午去釣魚。"
"釣魚?"安蘇娜有些疑惑。
"是啊。"
小曼很有興趣,"怎麼個釣法?我也要去。"
"乖,這項活動不適合你。"這孩子頑皮得像隻猴兒,他能坐下來釣魚才怪呢。
他頓了一下,"那適合誰?伊莫頓嗎?"
我轉過頭看看他,"你這麼直呼他名字有點兒失禮啊,他可是大祭司。"
他撇一下嘴,"神官又不止他一個,你幹嗎總是和他在一起啊!"
"喂,別撇嘴,真難看。"
小曼不依不饒,"卡布達也是神官啊,你可以跟他一起上課的。"
"卡布達?"我的天,那頭肥豬,"看到他我就吃不下午飯了。"
"那克索裡特……"
"克索裡特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聽不懂,你能聽懂嗎?"我說,"人們常說的老掉牙,你聽過沒有?他可真是老得掉了牙。"
"喂,姐姐,"他把頭探過來,"宮裡都有謠言了。"
我頭也不回,"既然是謠言那你就不用理會。"
"他可是祭司。"
我詫異,"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氣嘟嘟地說:"反正,你……你不能和他天天在一起。下午你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去釣魚?"
"是啊。"
"我也要去!"
"去就去唄。"我把一頂紗帽扣在他頭上,剛想看看效果,可他一把掀了下來扔在地上,"姐姐!你忘了你以前說的話了?"
我以前說的話?以前的愛西絲說過什麼話我可不知道。
我轉頭看看,正好亞莉不在。我含糊地說:"你還記得呀,我都不記得了。"
這話可是實話,我確實不記得。
"你說過,等我長大了,你要和我結婚的!"小曼語出驚人。
我撲通一下從矮凳上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這玩笑開大了吧。
"小曼啊……"我有點結巴,"你確定,你沒記錯嗎?"
他氣呼呼地看著我,眼圈有些發紅,一個字也沒說,一轉身跑了出去。地上跪著的那個孩子不安地回頭看看他,然後慢慢爬起來退了出去,退下台階後,立即撒開腿跑去追曼菲士了。
安蘇娜把我扶了起來,輕聲問:"公主沒事吧?"
"我沒事,有事的人可不是我……"
我和小曼菲士可是親姐弟呀!結婚?姐弟結婚?這,這算是怎麼回事兒啊!
亞莉捧著一個盤子進來,有些好奇地問:"公主,曼菲士王子怎麼了?"
"神經了。"我沒好氣地一邊回答,一邊揉著屁股,可是動作慢慢地停了下來,我轉過頭,試探地問,"亞莉,我是不是說過……要和曼菲士,嗯,結……婚?"
亞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是的,公主!這不是您從小到大的心願嗎?"
這,這怎麼可能呢?!
不過也不好說。古埃及……好像的確有姐弟結婚、兄妹結婚的,唉!
據說一開始是個不負責任的法老,因為兒子、女兒爭奪權位大打出手,所以他說,乾脆你們結婚吧,這樣就不用爭了,兩個人一起做王吧,還美其名曰保持了王室血統的純潔性!簡直是瘋了!
至於以前的愛西絲是怎麼想的,我可不管,反正殺了我,我也不可能和小曼那小鬼結婚的。
如果我要結婚的話,至少應該找一個像……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