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無數前車之鑒告訴人們,FLAG不能亂立。
比如這對好不容易熬完多年狗血情節的音樂家夫夫,剛立好親遍全世界的FLAG,林衍的假期就要結束了。
“我跟你過去。”穆康把林衍困在沙發的逼仄角落,“我受不了。”
林衍:“王俊峰說了……”
穆康:“去他媽的。”
林衍:“凡星……”
穆康低頭直接堵住了林衍的嘴,右手熟練滑到後腰,左手耗時兩秒解開腰帶,長驅直入摸上了關鍵部位。
單論這一招左右開弓,沒人玩得過手指靈巧的音樂家。
林衍深吸一口氣,按住不懷好意的手,輕咬穆康的嘴唇強制中斷了親吻。
陰天的客廳沒有開燈,兩人目光交織,默然不語,都從對方眼中品出了一股慘兮兮的雲愁雨怨。
林衍伸手摟住穆康:“我會找時間過來。”
穆康埋在林衍脖子裡悶悶地說:“三月嗎?”
林衍:“嗯。”
“三月都春天了。”穆康說,“立春那天你不在。”
“春天過來正好。”林衍一本正經地說,“繁殖的季節。”
穆康:“……”
他撐起身體看著林衍:“繁殖都會講,中文水準真是捉摸不透。”
“我懂很多詞。”林衍輕撫著穆康的眼角,“就是不會俏皮話。”
“那不叫俏皮話。”穆康捧住林衍的手,“別亂摸人。”
林衍柔聲道:“我喜歡摸你。”
穆康不舍地吻著林衍指尖:“一起走,隨便你摸。”
“如果能把你變小,我就藏到口袋裡帶走。”林衍認真地說,“說你是公仔。”
這話聽得穆康實在是五味雜陳。
他在“林三歲太會說情話了真讓人受不了”和“林三歲喜歡的公仔都那麼醜所以我在他眼裡也那麼醜嗎”兩種想法間徘徊半晌,最終還是在愛情面前選擇了屈服:“嗯,快變。”
林衍笑著又一次摟緊穆康,沒再開口。
離別在即,兩人心裡都不好受。穆康送林衍去機場時,車載音響播放了一路埃克托•柏遼茲的《羅密歐與茱麗葉》,開車的人繃著臉看向前方,坐車的人側著頭望向窗外,全程沒有一句交流。
直到到達目的地,林衍才開口說:“我走了,你……”
“好好吃飯。”穆康盯著方向盤說。
“嗯。”林衍說。
穆康嘖了一聲:“我不在沒人給你做飯啊。”
林衍沒說話。
穆康猛地轉過頭:“不行,我還是……”
“穆康。”林衍出聲道,“我很快就過來了。”
穆康:“明天能過來嗎?”
林衍:“……”
穆康:“那就不是‘很快’。”
林衍輕輕地說:“或者你快點完成工作,來瑞士找我,好嗎?”
穆康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把花園蓋了層防護土,你別動,等我回來弄。”
林衍:“好。”
穆康:“廚房還有點乾貨,視頻裡我教你怎麼煮。”
林衍:“好。”
穆康又說:“還是別煮了,等我過去再煮。”
林衍:“……嗯。”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穆康死死拉住林衍的手,那句“你走吧”卡在嘴邊,使出渾身解數也說不出口。
林衍歎了口氣,傾身抱住穆康:“我愛你。”
穆康鬆開了手,閉上眼低聲道:“我也愛你。”
林衍在穆康耳旁落下告別一吻,轉身下車,拿好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
副駕駛座上剩下了一條被遺忘的灰色圍巾。
天氣陰冷,高速上能見度不高。北風裹挾水霧氣息,化成刺骨寒意,一絲一縷鑽進車窗、浸入骨髓,籌謀著一場惹人厭煩的淅瀝冬雨。車載音響裡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恰好來到全球最著名情侶生離死別的一幕,仿佛在哀歎車主重回相思病懷抱。
穆康身邊沒人能摟,口袋裡無煙可抽,只好圍上林衍的圍巾,聞著殘留的烏木香可憐巴巴地開車回家,剛進家門就收到了林衍的微信。
一張簡單的機艙照,桌上擺了一份手稿,是這段時間兩人一起寫的一首雙鋼琴。
-Evan:Ready to fly.
-穆康:還改譜子?不休息嗎?
-Evan:Like you’re by my side.
我……操。
穆康那一下眼淚都要下來了。
他手指定在螢幕上方,怔怔看著這幾個字,又好笑又難過,不知該怎麼回復。
一分鐘後,對話方塊裡彈出了一條新信息。
-Evan:I miss you.
穆康放棄了。
他把手機往沙發一扔,像被夢魘纏住了似的一動不動站在客廳,胸口翻湧出酸甜苦辣各種滋味。
滔滔語素,沒有一個字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良久,穆康拿起手機,往對話方塊裡鄭重其事地打了“我愛你”三個字。
情感萬頃如海,每一次的“我愛你”不過取其一瓢,描述不出這片愛意之海億萬分之一盛景。
手頭的工作必須加緊弄,各項安排都得提上日程。
戀愛腦穆大才子被林美人拐進了迷魂洞,這段時間要麼在家解鎖新體位順便煮飯彈琴聽音樂看譜子,要麼出去解鎖新體位順便旅行秀恩愛吃香喝辣,王俊峰精挑細選接來的工作全被扔在了案頭,算下來共有三個挺不錯的電影配樂還一筆沒動。
雪上加霜的是,凡星的新專輯即將開錄。本就是穆康自己答應的事,為了新人的前途也不能關鍵時刻撂挑子。
穆康認定的歌壇“新希望”確實挺有希望,一連打包發了30首歌的Demo給穆康供其篩選,又在微信裡詳細闡述了每首歌的創作思路,水準怎麼樣另說,態度反正是非常端正了。
可惜製作人不太給面子,不僅沒回凡星精心編輯的微信,Demo也是過了好多天才開始聽,聽了一上午就算過完了,和同林衍討論十小節馬勒都能討論一整天的勁頭形成了鮮明對比。
穆康混跡娛樂圈幕後多年,被形形色色的這個老師那個天王糊弄多次,早摸透了圈裡的水有多深。凡星聲音天賦上乘,歌也寫得比之前有進步,打磨後是奔獎去的節奏,無論情感上多麼燥郁,穆康理智上還是頗認可這項工作的意義。
穆老師時隔三年再次擔當整張專輯的製作人,凡星團隊一干人等都高興壞了。雙方第一次碰頭會議約在了凡星的公司,穆康一進去就發現會議室裡或坐或站了好幾個人不認識的人,一人捧著茶、一人端著甜點,兩人面前放著筆記本正襟危坐,一看到穆康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穆老師您來了”、“穆老師喝茶”、“穆老師吃東西”。
穆康接過茶杯:“謝謝,陳雪呢?”
陳雪是凡星的經紀人,能力拔尖,手腕出眾,在業界非常有名氣。穆康沒提凡星先問陳雪,主要是想開門見山弄清楚歌手對專輯的要求和定位。
穆康剛喝了口茶,陳雪快步走了進來,凡星一身休閒裝跟在後面,兩人刻意回避了彼此的目光,臉色都不太好看。
陳雪冷著臉把閒雜人等趕了出去,坐到穆康對面把整杯茶一口都喝了,露出職業微笑:“這次全仰仗穆老師了。”
凡星坐在了陳雪身邊,禮貌地說:“穆老師辛苦了。”
穆康跳過寒暄環節直接問道:“有什麼問題?”
陳雪看了凡星一眼:“我和他在歌曲安排上有些分歧。”
“陳姐,我自己有很多歌。”凡星說,“都發給穆老師聽了。”
陳雪沒理他:“穆老師覺得那些歌怎麼樣?”
穆康:“還行。”
陳雪:“夠一張專輯嗎?”
穆康:“夠。”
凡星立刻說:“我就說可以。”
陳雪皺眉看著凡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穆康:“陳小姐有什麼疑慮?”
“穆老師,我冒昧問一句。”陳雪說,“您打算怎麼給這張專輯定位?”
穆康:“要看你們想做成什麼樣兒。”
陳雪直截了當地說:“能拿獎那樣兒。”
凡星在一旁小聲說:“也不一定非得得獎。”
陳雪狠狠瞪了他一眼。
凡星堅持把話說完:“穆老師能幫忙製作我已經很滿意了。”
穆康面無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沒說話,陳雪長出一口氣,第一百次感歎新人就是難帶,堅定地對穆康說:“我想收點歌。”
穆康還沒開口,凡星驟然站了起來。
“陳姐,我真的不理解。”他語速飛快地說,“你天天催著我寫歌,寫了又不用,是認為我寫得不好嗎?”
陳雪抿著嘴看了穆康一眼,穆康了然道:“陳小姐是覺得,新人包辦全部詞曲的專輯難以服眾。”
陳雪重重點了點頭,對凡星說:“聽到了嗎?評審會帶有色眼鏡討論這張專輯。”
凡星頓了頓,不服氣道:“我說過了,不一定要拿獎。”
陳雪斬釘截鐵道:“一定要拿獎。”
凡星:“我不在乎。”
陳雪:“不能不在乎。”
凡星:“為什麼非要拿獎?
陳雪:“公司對你寄予厚望,要求很高。”
“陳姐,請到穆老師不容易。”凡星放低聲音說,“我真的覺得已經很好了。”
陳雪閉了閉眼,終於忍無可忍。
“你也知道請到穆老師不容易。”她目光如炬看向凡星,冷冷道,“那你知道穆老師每張製作都得過獎嗎?”
凡星:“……”
他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每……張……?”
“我本來不想說,因為穆老師不喜歡提,但你真的太固執了,凡星。”陳雪嚴肅地說,“往重了說,如果你這張沒得獎,就是砸穆老師招牌。”
她抱歉地看了穆康一眼:“對不住,穆老師。”
這個消息對凡星來說可謂是平地一聲雷。他傻傻站在桌子前,先望著陳雪,又偷瞄穆康,張口結舌、手足無措。
穆康雙手抱臂坐在一邊,表面上在旁觀,實則在想別的事,對陳雪的這句“對不住”沒給出任何回應,在外人看來似乎是要發火的預兆。
凡星有點慌了。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來,緊張地說:“穆老師?”
穆康沒說話。
驚覺自己可能闖了禍的凡星求助般看向陳雪,奈何經紀人一言不發盯著茶杯,絲毫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穆康不開口,陳雪不出聲,凡星更是噤若寒蟬,會議室裡陷入了長達五分鐘的寂靜。
穆康理清了思路,第一個打破沉默道:“陳小姐說得有道理。”
陳雪松了口氣,馬上說:“穆老師有什麼想法?”
穆康平靜道:“不用去收歌,我寫一首。”
陳雪的表情變了。
她坐直身體,難以置信地問:“您說什麼?”
“詞曲都我寫。”穆康清楚地說,“名字想好了,叫做《湖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