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宋映白拿到黎臻給的批條後,沒有急著離開,見屋內沒有其他人,便問起了東廠的近況。
“于家姐弟確定已經出關了吧,東廠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曹祥要氣瘋了。”
黎臻道:“據說咱們剛走不久,邊關守軍就帶人到了客棧,從沙漠中發現了皮紹棠跟許景的屍體,因為他們帶著刑部的官文,一開始派人找到了刑部,叫他們去認屍,結果刑部一查,說不是自己的。七轉八轉,終於找到了東廠。據說曹祥聽到皮紹棠死了,著實大哭了一場。不過,他最揪心的,還是叫于家姐弟給跑了,因為這個,跟首輔還鬧得挺不愉快。”
這兩人交惡的原因,宋映白多少能猜到點,恐怕是首輔怪曹祥沉不住氣,如果按照他的計畫,已經更換了充軍地的千戶,只要姐弟到了充軍地,神不知鬼不覺的虐待死他們,也只是時間問題,犯不著弄那麼大的陣仗,搞暴力暗殺,引人注意。
這就是兩種做事風格了,首輔,文人麼,鬥起爭來,戰線往往能長達幾十年,且樂此不疲,所以採用低調陰毒的方式。
曹祥,東廠提督,信奉暴力,追求立竿見影。
宋映白道:“東廠是監督官員用的,曹祥原本就不該跟首輔走得太近,現在他倆掰了,不知道多少人暗中開心。”
“是啊,估計皮紹棠跟許景的位置,很快就有人替補上了。對了,毛從賢的猴子真給謝中玉養了,你們找毛從賢的親人了嗎?”
“我派人打聽了,他哪有親人,仇人倒是一堆。謝中玉把丹丹養得很好,我昨天還見著了,皮毛溜光水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還感慨,真是只金絲猴呢。”
黎臻心裏不太舒服,但人家宋映白是個長腿的大活人,閒暇時間去哪兒都是他的自由,他管不著,“謝中玉沒被他師叔打死嗎?”
“他跟他師叔說,跑出去是為了救人,我見他的時候,他整個人活蹦亂跳的,應該沒怎麼受罰。”
就是受罰了,他見到你喜氣洋洋的也不奇怪吧,黎臻看著宋映白,眼神有點惆悵,這傢伙是不是沒長這根腦弦,別說開竅了,八成連個可供開竅的腦縫兒都沒有。
要不然自己再主動點?還是別了,萬一把人嚇跑了呢?
最該死的是,自打宋映白被過繼給了宋俞業之後,外界都以為他升職是靠宋侍郎的關係,連他倆的流言都不傳了。
人生就是這樣,不如意之事十有九件,不想傳流言的時候遍地都是,想叫他們傳的時候,一個個卻都跟啞巴一樣。
黎臻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下個月初五袁同知做六十大壽,你那天別安排事情了,千萬記得騰出空來。”
“他有這麼老了嗎?”上次他給刑千戶撐腰的時候,宋映白見過,就記得是個小老頭,沒想到已經有六十歲了,看來快退休了。
“對啊,是有這麼老,所以他過完壽,應該就快致仕回老家了。”
宋映白聽出弦外之意,袁同知一退下來,接任的肯定是黎臻了,自己的鐵杆好友就要升官了,“他這不僅是過壽,還是歡送會吧。”
黎臻沒聽過歡送會三個字,但覺得挺貼切的,拿筆桿戳了他臉頰一下,笑道:“就你牙尖嘴利。”
歡送袁同知這種老同志,肯定不能空手,“不知袁同知喜歡什麼壽禮。”
“只要不失禮,隨便送點什麼都行。”
“那好,我回去準備準備。時辰不早了,那你忙吧,我去趟詔獄,把人提審一遍。”
“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了,有你的批條就夠了。”宋映白笑著擺擺手,讓黎臻繼續坐著,收好條子出了門。
到了詔獄,亮出黎臻的批條,宋映白順利的提到了人犯。
批條之所以好使,倒不是人人都認識黎臻的字跡,而是因為字條加蓋了僉事大印,有這個印,就是命令,沒有,就是廢紙條。
所以內廷十二監,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權力最大,就因為他管著大印。
詔獄可不是隨便誰都能進來的,關的多數是直接觸怒皇帝的人,一般人就是想惹皇帝也沒那個機會,所以這些犯人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朝廷官員,要不就是民間大儒,最不濟也是富賈。
因此窮秀才在裏面顯得格格不入,宋映白決定對對口供,和一開始的沒什麼大出入,就把他放回家過年。
詔獄環境髒亂差,宋映白懷疑是故意的,這樣人關在這裏才能無故“病死”。
他帶著房家墨和兩個隨從,將窮秀才就地提審,詢問了案情,比如何時何處撿到打油詩的,如何報的官之類的情況,跟一開始的口供都吻合。
宋映白一看這窮秀才別說寫揶揄皇家的打油詩了,就是讓他念都沒膽子,純屬抓進來等必須結案的時候,當替罪羊的。
他詢問完了,決定銷案放人,不過放人也不是他說了算的,得向詔獄呈遞提出釋放的文書,最後由鎮撫蓋印,才能放人。
不過,一般就是例行公事,不是重要人物,一般都會蓋印放人。
“你等著吧,過一段日子,你應該就能回家了。”宋映白對窮秀才撂下這句話,帶著房家墨等人出了牢門。
“大、大人,您真是青天大老爺。”窮秀才把著牢門,含淚目送宋映白離開。
宋映白等人一出監牢大門,就感到了氣氛不太對,就見周圍的人跑來跑去,灑掃的灑掃,列隊的列隊,這種情況並不陌生,一看就是有大官要來了。
之前有一次,指揮使突擊檢查操練情況,宋映白等百戶就是這麼忙乎的。
加上黎臻告訴他北鎮撫司鎮撫複職了,他心裏有數了,這麼緊張接待的,肯定是這位大爺了。
剛想到這裏,就聽有人吼了一嗓子:“參見鎮撫大人。”
在場的所有人紛紛彎腰抱拳行禮,宋映白等人也趕忙俯身行禮,不敢逾越。
他的餘光看到一個穿著大紅飛魚服的年輕男子帶著隨從,大步朝他們走來,年紀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皙,白到沒什麼血色,瞧著精神懨懨,五官俊秀,只是眼睛略顯三白,加上面無表情,目光給人的感覺有些凶,看著就不是好相與的主兒。
見他走近了,宋映白怕惹事,趕緊將頭低下,等這人走過去,才敢站直身子。
——
晚上到家後,宋映白將伯父的字畫藏品拿出來,找懂行的簡單看了下,挑選了其中一副不太珍貴的畫作,敲定它為壽禮。
轉眼就到了初五,宋映白早早起身,穿了便服,騎馬去找黎臻。
他嫌大路人多,加上熟悉街道,便抄了小路走,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突然有個少年沒命似的從裏面跑出來,看到宋映白就一個人,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突然拔出匕首對他道:“快下去,把馬給我。”
說真的,宋映白進京後什麼都遇到過,就是沒遇過搶劫的,不禁一笑,“你要打劫?”
“快下來,否則我真要捅你了。”少年一邊往後瞅,一邊來扯宋映白的馬韁。
宋映白騎在馬上,本來就有高度優勢,加上他本來就有些功夫,面無表情的一腳踢飛了少年的匕首。
少年一愣,彎腰去撿匕首,這時候,他回頭瞅見胡同裏有人追上來,嚇得匕首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別跑——”三個成年男人很快追了上來,其中從後面毫不留情的將他踹倒,接著拎起他,左右開弓,頓時扇得他口鼻冒血。
宋映白冷眼旁觀,心想八成是之前搶劫被人找上門了,雖然三個成年男人打一個少年不對,但是這種人就得長長教訓。
他正打算走,就聽哢嚓一聲脆響,同時伴隨少年撕心裂肺的喊叫,宋映白聽出來是將骨頭打斷了。
他回頭,見其中一個男人正抬起腳,看樣子打算朝少年的另一條小腿骨踩下去。
“喂!”宋映白冷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至於將他兩條腿都打斷吧。”
“嘿,你算什麼東西,要你管閒事?!”其中一個男人兇相畢露的道。
宋映白就不樂意聽了,“我要是真想管閒事,就不止出聲阻止你們這麼簡單了,他不管犯了什麼罪,自有官府定罪,輪不到你們處以私刑。”
這時候有個男人低聲道:“是錦衣衛的宋映白,快走吧。”
雖然他聲音很小,但宋映白還是聽清了自己的名字,這幫人是什麼人,怎麼會認識自己?
其餘兩個男人交換了眼神,沒有再朝少年下毒手,啐了一口,“有多遠滾多遠,再來糾纏,就將你另外一條腿也打斷了。”說完,橫著膀子走了。
少年抱著一條腿,疼得直抹淚,能看出來好像比起腿傷,他心裏更憋屈。
此時,從巷子裏走出來兩個鼻青臉腫的少年,互相攙扶著,看得出來傷得不輕,其中一個斷了腿,一個斷了胳膊,哭哭啼啼的喃道:“小伍子變了……不認咱們了……”
他們來到少年跟前,哭著怨道:“都是你,說小伍子發達了,要來找他,不禁沒得到富貴,還挨了頓打,湯藥費你出嗎?嗚嗚嗚,都怪你。”
少年一言不發,不停的抹淚。
宋映白撇嘴,看來剛才那少年想搶馬只是為了逃命,並不是為了錢財埋伏打劫的,還算情有可原,他在袖中摸了摸,朝他們扔出幾塊碎銀子,“買湯藥喝吧,還有,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少年仰頭看宋映白,其實他從剛才就認出了他,這是在寺廟時,放過他跟小伍子的錦衣衛百戶,但顯然,對方沒認出他來。
畢竟他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沒道理見過一次面就有印象。
他含淚撿起一塊碎銀子,口中連連道謝。
小伍子竟然不如一個陌生人有道義,之前大家發過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他發達了,不拉他們一把就算了,竟然還翻臉不認人,派人打他們。
宋映白還有正事要做,趕緊調轉馬頭走了。
他到的時候,黎臻已經準備妥當,在前罩房的房間內喝茶等他,下人一通稟,他趕緊出了門。
黎臻翻身上馬,將宋映白上下打量了一番,誇獎道:“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不成想到宋映白全部買賬,很煞風景的道:“我又不是女人,好不好看有什麼關係,不光著就行了。”
黎臻凝眸看他,“……你厲害,一見面就把天聊死了。”
宋映白笑道:“那你想讓我怎麼回答?要是別人,我可能還客氣兩句,但你又不是外人,我當然實話實說。”
黎臻聽到“不是外人”四個字,心情好多了,“也是,咱倆誰跟誰。”
兩人往袁同知家走去,他家住的不算偏,很快就到了。此時胡同裏已經停了許多輛馬車,看來已經有很多人先他們到達了。
袁同知家的宅院不大,作為一個靠資歷熬上同知位置的老狐狸,對外表現得十分廉潔樸實,一大家子住在一個兩進的宅邸內。
這次做壽,屋內安排不開,便在前院內搭了涼棚安置客人。
宋映白首先看到了最熟悉的刑千戶,第一時間上去打了招呼,刑千戶朝他擠出乾笑,“你來了,最近累不累啊?雖然年輕,但也要注意身體啊。”
面對頂頭上司的關心,宋映白只有一個感覺,刑千戶看來很清楚袁同知要致仕回老家了,這是在化解兩人的矛盾。
宋映白肯定沒有那麼小心眼,但黎臻的心思,他就拿不准了。
這時候,壽星袁同知走過來,跟黎臻打招呼,宋映白品級太低,湊不上前,便在一旁閑待著。
忽然,他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眉眼有幾分像采楓的無名白,只是他早就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他站在曹小川身旁,手裏捧著一個託盤,看來是賀禮。
宋映白挑眉,他還挺能鑽營的,去年還是無名白,今年就跳到曹小川跟前了,這孩子很有發展啊。
小伍子其實早就看到了宋映白,只是礙於場面,此時只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任何目光的接觸。
這時候,黎臻跟袁同知寒暄過了,回頭找宋映白。
宋映白看著在場的人,低聲道:“這人來得夠全的,不光是東廠的人,連幾個公侯府都派人來了。”
“是啊,比如我。”
“少來了你,你不是錦衣衛內部人麼。”宋映白笑道。
人來人往,黎臻和宋映白在角落偏安一隅,低聲說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話,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忍不住靠他更近一點。
“黎臻——”突然有人從後面勾住他的肩膀,興高采烈的道:“真是你!”
黎臻嫌惡的側頭,“是你啊,周瑄,你怎麼回京城了?”
宋映白看著這個跟黎臻勾肩搭背,似乎很熟稔的男子,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一雙桃花眼,一笑,眸底流光溢彩,十分耐看。
“我老爹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叫我回來襲爵,我就回來了唄。”粥瑄笑眯眯的道:“我還打算過兩天去找你,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聽說你在錦衣衛做事?”
黎臻將周瑄的胳膊甩開,“我這兒忙著呢,一邊去。”
“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有什麼可忙的,你不就跟別人聊天呢麼。”周瑄對宋映白笑道:“你們聊什麼呢,我也加入行不行?”
“不行!”黎臻一點不留情的道。
周瑄做出很受傷的樣子,“黎臻,好歹咱倆可是一起長大的,你就這麼對我?”
“少套近乎,不過是祖父輩有點交情,咱們小時候見過幾次面而已。”黎臻冷漠的道:“對了,你怎麼在這裏?”
“我老爹年輕的時候得過袁同知的幫助,命我來賀壽。”周瑄笑道:“沒想到卻碰見了你,你哪天有空,我做東……”
不等他說完,黎臻撂下一句:“沒空。”攬著宋映白的肩膀,甩開周瑄,轉身走了。
宋映白回頭瞄周瑄,見他還盯著黎臻的背影在看,不由得心想,黎臻之所以沒朋友,不是交不到,而是壓根不想交吧,“你好像很討厭他?”
“這不是很明顯麼。”黎臻也不想掩飾,“我煩自來熟。”
宋映白哦了聲,朝戲臺子的方向努努嘴,“咱們找個地方先坐吧,要唱堂會了。”
兩人找了地方坐下,黎臻余光瞥宋映白,從剛才開始,他就有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可謂毫無波瀾。
當初他看到他有別的“朋友”時,那種糾結不悅的表情,宋映白統統沒有,周瑄的出現對他沒造成一丁點影響。
虧得他怕他誤會,極力表現得冷酷無情。
黎臻不死心,一邊觀察他細微的表情,一邊道:“如果我把周瑄叫過來一起坐,你反對嗎?”
為什麼要反對?黎臻願意的話,他沒意見,他跟周瑄第一次見面,談不上有什麼好惡,“那你坐著別動了,我去叫他吧。”
“不用!!!”黎臻噌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你老實坐著吧!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好,那看戲吧。”宋映白無所謂的道。
就是戲臺上唱出花來,黎臻也沒心思看,心裏盤算著,自己要不要明顯一點?宋映白實在“麻木”到了一定境界。
——
袁家後廚內,葉嫻舉著菜刀,遲遲落不下去。
額頭的一滴滴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到下頜,最後掉進眼前裝魚的水盆內。
她懷疑自己得了癔症,否則的話,鯉魚怎麼會說話呢?
“不要殺我……求求你……”鯉魚的嘴巴一張一翕,流著淚道:“……你留我一條命,我會回報你的……”
身為袁家廚房的粗使丫鬟,她負責為壽宴殺魚,按照一早的計畫,這個時候魚應該已經殺死了,可是當她準備下刀的時候,鯉魚竟然開口說話了。
葉嫻向四周看了看,其他的丫鬟都在忙自己的活兒,沒人注意到她和這條魚。
“我……我不能不殺你啊……我就是做這個的,不殺你,主人家要怪罪的。”葉嫻犯難的道。
“只要你能救我不死,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真的,相信我……”鯉魚嘴巴張開,哭著道。
這時候,廚房的管事媳婦進來,見葉嫻還沒殺好魚,罵道:“死蹄子,這個時候你還在這裏偷懶,等著魚下鍋呢,還不快點?!”
“是!是!”葉嫻不停的低頭道歉,“我就開始殺魚。”等人走了,她為難的道:“你看到了,這麼多人盯著,我根本沒法救你,我只是一個低等的奴婢,這樣吧,我會把你的骸骨收好,每日供奉。”
鯉魚痛苦的道:“為什麼能聽懂我說話的你,只是一個下等奴婢呢?看來真是我的劫數來了,動刀吧,務必記得你說的話,一定將我的骸骨收好供奉!如果夠幸運,我不至於完全死掉。”說完,嘴巴閉嚴,不再懇求。
葉嫻一咬牙,將舉起的菜刀落了下來。
——
宋映白跟黎臻一桌坐著,壓力很大,因為這傢伙只比指揮使跟做壽的同知官銜小,這就導致基本上每個來賀壽的錦衣衛成員,在見過壽星和指揮使後,都要來他們這桌跟黎臻打照面。
而宋映白只是個百戶,每每面對來人,都要站起來作揖行禮,人家黎臻有坐著接受拜見的特權,他可沒有,所以每次一來人,他幾乎都得站起來回禮,又麻煩又累人。
等又看到一大波人朝這邊來,宋映白終於按不住跑路的念頭了,“你先坐著,我去透透風。”說完,撇下黎臻,自個離席,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黎臻沒來及追他,就被旁人給攔住了,一時脫不開身。
宋映白走出涼棚,往垂花門走去,這會人都在院內,就數那邊人少,便打算在附近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一會。
“哈哈哈,你追不到我。”
“我抓到你了!”
袁同知這個歲數,早三代同堂了,今天他做壽,孫子輩最歡脫,在院內追逐打鬧,恰巧宋映白走到垂花門的時候,後來跑來三五個孩童,都想從門擠出去,嘻嘻哈哈的都撞到了宋映白背上,猝不及防的,將他推了出去。
宋映白便和要進門的人撞了個滿懷。
袁家的熊孩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擠出門後,嘻嘻哈哈打鬧著,相繼跑遠了。
這時,宋映白待看清對面人的長相,嚇得臉色一變,忙彎腰拱手作揖道:“參見裴大人。”
一低頭,就見對方靴面上有一個清晰的腳印,不用說,是剛才自己踩的。
如果說剛才的驚嚇程度,還只是臉色一變,現在則是汗毛都豎起來了。
就聽裴懷珹聲音不帶一點感情的道:“舔乾淨。”並將被踩到的右靴面抬起來,擱到了他膝蓋上。
宋映白道:“舔的話,會留下水痕,還是擦一擦,比較合適。”
這種態度顯然觸怒了裴懷珹,順勢踹向宋映白,但是宋映白這種有靠山的,比較膽肥,哪能讓他踹到,往後一退,躲開了。
裴懷珹沒料到對方竟然敢躲開,一步沖了上來。
宋映白原本還想再閃躲,但不誇張的說,這一次裴懷珹快的跟特麼閃電似的,他懷疑自己好像只看到了裴懷珹的殘影,就被他給揪住了衣襟。
宋映白心想,倒楣催的,今天看來是免不了得挨打了。
但是該落下的拳頭卻遲遲沒有招呼到臉上,他忍不住挑眼看裴懷珹,就見他眼神直勾勾的看自己。
高舉的拳頭慢慢展開,變成手掌,輕輕觸碰到了他臉頰上,聲音有幾分沙啞的道:“你、你叫什麼名字?哪里人?”
幹嘛啊,發什麼神經,宋映白沒有回答,只想快點離開這裏,回黎臻身邊去。
可是裴懷珹正揪他衣襟,他走不掉。
裴懷珹的隨從中有人大聲催促道:“我們大人問你話呢,想活命的話,快點回答。”
誰知,話音剛落,他就被裴懷珹一腳踹飛了出去,凶道:“不許這麼跟他說話!”
宋映白緊張的咽了下唾沫,那不是你自己人麼。
裴懷珹收斂了兇神惡煞的表情,還對宋映白勉強擠了個笑容,聲音有些顫抖的問:“別害怕,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