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氣（十一）

　　葉胤文任由他抓著手，既然掙扎不開那就算了，等Allen氣消他總得放手讓他去工作。

　　他只是在想Allen剛剛問的問題，想著心中就有氣，你以為我喜歡被那隻狐狸親耳朵啊！雖然想這樣說，卻又說不出口。

　　太丟臉了葉胤文…你還是不是男人，體格比別人單薄太多，反應又慢，怎麼可能從那一下逃脫？

　　可是那時趙逸群在他耳朵邊吹氣，他確實是很有感覺。

　　那是一種很陌生的，有點像觸電那種感覺…。

　　葉胤文胡思亂想，沒注意緊捏著他手的Allen，眼神也是緊盯著他的，他臉上的一絲一毫變化，Allen都沒有放過。

　　他臉紅了，那不是剛才哭過而引起的臉紅，而是不知道想起什麼事情，趙逸群不知道對他作了什麼。

　　這樣想的同時，他的視線突然落在葉胤文那細瘦的脖子上。

　　因為常曬太陽而非常健康的膚色，那上面看起來也沒有痕跡。

　　葉胤文站在他面前，想的卻是別的男人，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就連前幾天看見葉胤文抱著官璟明安慰，他也沒有這麼生氣。

　　因為，葉胤文的神情很明顯跟現在不同。當時他抱著官璟明，那也是非常單純的，只是想要安慰他的神情，那就是個性率直、講話很沖，實際上卻很溫柔善良的葉胤文。

　　可是現在的表情，那裡面有生氣、尷尬、難為情，更多的還有迷惘。

　　Allen想到自己一直想保護葉胤文的心都白費了，又想到這個對他出手的竟然是趙逸群，他真的很想要一把把葉胤文抱過來，惡狠狠地在他身上宣示主權。

　　但是這場合非常、非常不對。

　　而且搞不好已經太遲了。

　　他突然想起以前跟趙逸群還在胡作非為的時候，兩個人最常玩的把戲，就是在同志酒吧看上同一個人之後，去賭誰能先得手。

　　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被他們看上，其實也很難有好下場，因為很少人能夠抵抗，抵抗他們刻意的追求和討好。

　　那幾乎像是一種飛蛾撲火，一邊是覺得好玩，另一邊是不由自主，這種遊戲總是結束的非常片面，就是他或趙逸群膩了的時候。

　　因為不可能有合法的伴侶身份，從Allen在高中時代意識到自己是同志之後，他就開始這種生活了。

　　把所有單純丟到一邊，他感受不到一段感情為什麼要經營，又為什麼要談到未來。

　　就算別人能做到好了，他看著衛和麟和官璟明，有時候會想，或許等他們再成熟一點，他們就會做到，但那也不關他的事。

　　對於其他本性善良的人類，他向來是樂見其成，他甚至跳進去幫忙他們，開導他們，給予一切能給的祝福，但他就是不認為自己會有這個可能。

　　跟任何人天長地久，簡直是天方夜譚。

　　在開始對戀愛遊戲感到厭煩的時候，決定收手不幹了之後，他才遇見葉胤文。

　　他沒有放出手段去哄騙，沒給他任何溫柔，甚至直接地表現出自私，既不接受他也不放他走的自私，但葉胤文仍然選擇留著不走。

　　他有時候會想，莫非葉胤文抱著一種「只要能看見他就好」的心情？那對自己來說太過陌生的純情，他想嘲笑，卻又覺得捨不得。

　　想到這他歎了口氣，或許已經改變了，不可能再恢復原樣了也說不定。

　　他緊握著葉胤文的手不自覺放鬆，而葉胤文一感覺到手臂脫離了箝制，立刻紅著臉跑出了廚房。

　　他還是在擔心Allen會追問自己跟趙逸群發生什麼事，雖然他真的不是自願的。

　　可是今天晚上事情未免也太多了，被趙逸群那樣抱在懷裡，那是他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被他在耳邊吹氣，還有一個讓他頭暈腦漲的輕吻。

　　原來，真正的同性戀，指的就是這一回事嗎？

　　Allen老是說你不是真正的同性戀，而且還是小鬼一個，所以最好不要那樣盯著他瞧，最好趕快回家當好孩子，就是這個意思嗎？

　　自己一廂情願地認定，認定自己是單戀著Allen，可是他現在突然想到，如果對Allen對他那樣做，那樣緊抱著他還親他耳朵，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就不會逃跑。

　　他其實有一點害怕，害怕自己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控制權突然掉到擁抱著自己的男人手上的感覺。

　　不行…真的不能再想這個了。葉胤文用力甩了甩頭，這才發現官璟明人站在吧檯裡，一邊作準備工作一邊擔憂地看著他。

　　「胤文…。」

　　官璟明猶豫著說。

　　「真的很對不起。因為我突然衝進來又突然跑出去…。」

　　他是真的這樣想的，想著自己要不是那麼大驚小怪，情況一定比剛才那樣要好些。儘管他不清楚剛剛才走的那位客人，跟葉胤文和Allen究竟什麼關係。

　　「呃—沒關係。」

　　勉強說出一句沒關係，葉胤文其實沒有心思去向官璟明解釋，這麼複雜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他現在腦袋裡亂成一團，今晚發生的事情像是在腦子裡面打了個結，而最讓他覺得難受的，是趙逸群說Allen可能會關店的事情。

　　轉頭看了看還關著的廚房，他不曉得用什麼表情走回去才好，自己匆匆忙忙從不知道在咄咄逼人個什麼意思的Allen身邊落跑，可是，他的工作明明是負責廚房啊！

　　一整個頭大，看看吧檯邊沒什麼人，葉胤文歎口氣就往吧檯邊坐。

　　Allen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有走出廚房，既然是這樣他也先不管那麼多了，等他出來自己再進去吧。

　　官璟明在一旁看著他表情變換，想著很難得看見葉胤文這麼煩惱，老實說，那坐立難安動不動就去撥自己頭髮的樣子，真的很像小孩子。

　　店裡客人還不多，他放下手上的東西，人走近葉胤文問他：「你還好吧？」

　　刻意壓低音量是怕問的太大聲葉胤文會尷尬，可是他那副孩子氣的樣子，又很難讓人放下不管。

　　官璟明想著前幾天葉胤文給他的安慰，真的很希望自己也能幫上什麼忙。

　　話一說出口，葉胤文滿腹的委屈都湧了上來。

　　趙逸群自顧自跑來不說，對他作了那些事也就罷了，可是他提到Allen要關店，Allen說他煩，還有，Allen莫名其妙就對他好凶…。

　　剛剛才哭過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又要升起水氣，葉胤文忙把臉轉開。

　　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讓那種酸澀的感覺快點消失，看在官璟明眼裡實在很可憐。

　　雖然自己是一頭霧水沒錯，他還是拍拍葉胤文的頭。

　　「我沒事…。」

　　說出來的話也沒什麼說服力。

　　「嗯…。有事可以告訴我。」

　　官璟明也不勉強他。

　　「可是，你自己最近不是很煩嗎？」

　　葉胤文抬起頭，他想起官璟明才跟衛和麟分手兩三天而已，心情一定也很低落。

　　被他這麼一說，官璟明反倒不好意思的笑了。

　　「好像是，所以我們是同病相憐。」

　　他隨口說出來的話，自己不曉得聽在葉胤文耳中，還真的是完全正確。他覺得自己跟官璟明都是被甩了，即使Allen現在人還在店裡也一樣，還在同一個空間裡也一樣。

　　原來，對方已經單方面決定好了，這種感覺是這麼糟。

　　他說不出話來，只想著找機會應該要跟官璟明聊聊，閒聊也好，畢竟，現在一定是他最能瞭解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