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3章
顯然, 一個刀靈不是很能理解自己在教育問題上出現的偏差, 所以, 玉京主也不太理解宮主接下來的指令:
「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回到刀裡面去。」宮主說著, 把玉靖洲塞過去, 「這個你自己帶著吧。」
說完摸摸玉靖洲的頭——缺少父愛可不利於成長, 既然收養了那就得承擔責任才行,反正看起來玉靖洲這孩子也不嫌棄自己爹是個器靈。
想了想, 他又喊住玉靖洲,說:「給你爹起個名。」
玉靖洲:「……」
攤手:「因為我只能想到小雪。」
玉靖洲:「……」
話說回來,玉靖洲這孩子心也是夠大了, 二十來年不知道自己爹叫什麼, 都沒起過疑心?也不對,宮主啞然失笑——他起了疑心, 他疑心是他爹不愛他……
因其鋒芒過盛,十洲三島各大道門都只敬稱一聲玉京主——所以這麼多年過去,刀靈沒有人名這件事, 居然, 就這樣順理成章掩飾掉了?
符遠知覺得都不知道從哪開始吐槽了, 不過宮主卻想了想,覺得並非不能接受,他笑道:「有些時候習以為常的事物確實會蒙蔽我們的認知,使人們墨守成規;太陽在天上久了, 就不會有人想想如果沒有太陽世界會怎麼樣。」
不過符遠知想的是另一件事:「您在雲夢久了,人們習慣了天宮有雲夢之主在守護的日子,所以現在應該很難過。」
宮主彈了他的額角一下:「你怎麼這麼開心?」
符遠知也不躲,大方讓彈,但是頗為委屈地說:「弟子常常想,如果自己早生一千年,一定不會讓師尊……」
……宮主支著下巴,看小徒弟義憤填膺的模樣,忍不住戳他氣鼓鼓的臉——但是,如果前世不曾輪回,雲夢之主永遠是高居雲端的雲夢之主,而不是如今的宮主。
所以,這是高中哲學課講的——矛盾具有兩面性?
宮主笑著搖頭,看來二十一世紀教育弊端再多,也比十洲三島強。
——不過自從知道了自己就是雲夢主人,符遠知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了微妙的變化,現在這個孩子也開始整日盯著他瞧,似乎生怕一眼看不到,他就又走了。
眼神小心又緊張,讓人心裡軟得像雲朵。
「這是個機會。」他安慰著小徒弟說,「過去天宮之威彈壓著籠罩幽洲與雲洲甚至整個十洲三島的暗流,長久以來已成僵局,如今我不在天宮,到是給他們個上岸喘氣的機會。」
「然後就可以趁他們露頭,把心懷不軌的傢伙找出來了。」符遠知拍手。
宮主點點頭:「威壓之下,魔徒或者道門中一些鼠輩只敢搞些陰謀算計,那多沒勁,有本事就來大的,直接瞄準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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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符遠知,宮主看著他日漸成熟的臉龐,即使剛從那般險惡境地脫困而出,年輕道者的眉宇之間也沒有任何陰霾,他抬頭看著宮主的眼神,仍然和最初一樣清澈,
——這樣的孩子,就算是前世,也會喜歡的。宮主有點不太確定自己最開始想收徒弟的念頭,到底是受了二十一世紀網路文學的荼毒,還是前世留下的一點點執念。
不過不太重要。
「然後,我們當然還會回天宮。」宮主笑笑,那麼大一座產業呢,經營了上萬年呢,那可不能扔,而且,他補充道,「以後,你也會是那座天宮的主人。」
十洲三島的確被越來越洶湧的暗潮席捲,道門萬年盛會變成一出鬧劇,但能親臨現場的都是大宗門,而且礙於天宮和涉事兩大家族的合力壓制,各方靈諜士都沒能把這個消息印發到諜紙靈符上,中小道門得知此情況時天宮都已經把鬧事的魔徒清理完了;
但雲夢天宮掌門人和長老與天宮之主不合,卻是壓不下去的新聞。
魔徒借著天宮內亂,一度攻上雲都宮,雖然後來被打回去,但幽洲邊界隱約有風雷聚集不散,玉京勢力又在此刻收縮,雲洲內散落的魔門隱約有聯合幽洲重新建立魔統的趨勢。
連凡人都覺得最近風聲不對。
只是風聲亂歸亂,凡人又沒法插手上面的道者之爭,該幹什麼還是要幹什麼。
吉陽城是西唐國與江國交界的貿易港口,坐上船從這兒出發,可以一路順水開到中洲皇都,所以戍衛森嚴,剛一進城,迎面就走過一隊甲兵。
此地歸屬西唐國,西唐是中洲一帶實力最強的邦國之一,國主還冊封了一個近百年崛起的道者門派做國教,雖然只是個中小門派,但冊封行禮,那就說明這國主不簡單,他多少能調動這門派,再看雲夢、穹山這類大宗門,凡間皇帝去了都是參拜,哪敢提冊封倆字。
披甲的衛兵身上,有道者刻畫的小型防護法陣,雖然未必能擋住道者一擊,但作為凡塵裡的軍隊,大規模得到這種支援,也屬於非常了不起。
宮主一行四人,和普通凡人沒什麼區別,進城帶了路引——當然是假的,然後被例行檢查一下,順著人流進入了這座中洲最繁華的凡人港口城鎮,越是熱鬧的地方越能得到更多資訊,東唐國因為瘟疫封閉全境,如果他們不想堂而皇之飛過去,而是更多從人間得些情報,那就只能走吉陽水路。
玉靖洲嗤笑一聲:「這也太破了。」
嚴格說——不破。宮主仰頭,看了看城中高大的建築群——以他二十一世紀逛名勝古跡的心得來判斷,凡人能把城鎮造成這樣,已經超水準發揮了。
雕樑畫棟,紅牆綠瓦,時而又有清澈的運河穿行,街道規劃橫平豎直,房子除了臨街商鋪,一律整整齊齊坐北朝南,房屋越往城中越是高大,一條主幹大道直通中央主城。
街邊有熱鬧的吆喝聲,東唐的瘟疫還沒有影響這邊。
糖人、米糕,熱乎出鍋的湯包,吊在爐子裡的烤雞烤鴨,賣糖葫蘆和棍棍糖的小販走街串巷,推著小車去開工的攤主不知道賣的什麼,但車上的鍋沿下正冒出暖烘烘的白煙,街邊還有笑容滿面的大媽,端著一碗碗桂花酒叫賣。
「客官~要不要算卦!」
一回頭,一個擺攤的姑娘,姑娘指著他們說:「哎呀,幾位來算算姻緣哇,我看幾位紅鸞星動,可是要有好事臨近呢,不過如果不把握時機,也是要白白錯失呢,所以不妨讓奴家給各位算算——」
真正能掐會算的道者們無語地看著路邊這位神婆,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哎!我家以前可一直是前朝星官,雖然我看起來年紀小,但你們可別當我是騙子噢——」
四個道者繼續沉默……凡人的前朝,幾百年前了吧,所以凡間最流行的詐騙套路不就是「我是前朝公主\\太子\\丞相……」,然後要複國,找你要錢?凡人都不信了!
凡人前朝是不是一直有個星官家族,哪個道者也懶得管,而且說實話,凡人朝廷裡的欽天監啊天守閣啊之類的地方,不都是騙皇帝玩的?
「或者,我們來測個字?看手相?摸骨?」女孩孜孜不倦地拉攏著客人,普通路人一看算命的是個黃毛丫頭,就完全不信了,一般人覺得算命的都是那種老頭,鬍子一把,頭髮沒幾根還要露出油膩頭皮,最好還是個瞎子。
女孩看這四個人沒急著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裡的一個星盤,忽然從裝東西的箱子裡摸出一個錦盒,然後說:「我前幾天起卦,算出就是這個地點,現在看覺得差不多時間也該到了,應該就是這個時候了。」
她打開小盒子,盒子裡有一個小紙卷,她把紙卷拿起來,舉高:「來,這是祖上留的,說在正確的時候交給正確的人,然後我們家的因果就還清了,拿著!」
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宮主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紙條。
他慢慢打開,紙條上是一片空白。
他轉頭看了看那姑娘,姑娘嘴角翹起,而且一邊臉頰上有個淡粉色胎記,像個小月牙,她笑眯眯地歪頭說:「這個免費送,不過祖上留話了,正確的人才能看。」
「那你就覺得,我是正確的人?」
「要相信星星。」
宮主點點頭,在十洲三島,要相信迷信!他用靈力輕輕點了點那張紙——沒什麼反應啊?他皺了皺眉,符遠知湊在他身邊,也試探性用靈力點了點。
金芒一閃而過,很快,一行一行很淺的墨色暈開,露出熟悉的筆跡。
——他自己的字。
「一分落江流,一點歸碧海;三心入天地,雲不蔽星辰。」
在他看過之後,那行字忽然在他手中燃起青色靈光,整個紙頁呼啦一下卷了進去,變成金色的碎屑,飛到了那個女孩身上。
女孩整個都看傻了:「哎?祖上說承過神行的恩,要還,原來不是瞎編睡前故事?」
符遠知眨眨眼,問道:「你家祖上——」
然而話還沒問完,街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女孩哎呀一聲,完全不再管他們,立刻熟練地抱起東西,二話不說轉頭就跑。
那一隊甲兵和門口的不同,這隊甲兵手裡的劍上都戴著一朵粉色的杜鵑,看起來怪怪的。
「主人!要不要把那女孩抓回來!」
但宮主阻止了玉京主的動作,不讓他隨隨便便就在凡人堆裡動用靈力,所以那隊甲兵呼啦啦從面前跑過,追著女孩逃跑的方向。
符遠知問旁邊攤子上賣米粥的阿婆,那個老人家搖搖頭:「最近到擇花節了,不是嗎?」
四個道者一愣,符遠知問:「擇花節是什麼?」
老婆婆奇怪地看著他們:「擇花節呀,五年一次給皇帝娶親呢,不到十八的未嫁女孩都要去做花娘,你們怎麼會不知道?」
其餘三人露出「怎麼還能這麼霸道」的表情,而宮主則不是很驚訝——這不就是古代皇帝選秀女嗎,宮鬥劇最愛拍這個。
讓宮主驚訝的地方是——
雲不蔽星辰
前世留下的這個謎語,怎麼他走到哪都能追到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鳥陪我碼字,在屋裡上躥下跳,拉了一螢幕鳥屎……【這說明一個道理,藝術源于生活高於生活,嚴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