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0章
穿越來的宮主對此其實沒什麼概念, 但符遠知卻敏銳地意識到:鬼修口中的盛會既然由鬼修的老祖牽頭, 按說就應該是鬼道的聚會, 可現在聽起來魔徒竟然參與其中?所以道門的強勢,已經要逼迫原本並非一心的鬼道與魔門聯手了?
於是他問道:「其他門派到得如何?」
鬼修乖乖回答:「秘血宗血宗主的密使已經到了,香合道、黃鐘山已經到了, 南呂仙閣的仙子派出了靈使, 說還在路上, 此外還有……」
果然,竟然是場群魔盛宴?那一長串名字聽得符遠知暗暗心驚——
對於出生在太平年代的新一代道者來說, 絕大多數魔門的名字都算相當陌生,他們大部分都被玉京、天宮和以穹山為首的中洲大宗聯手壓制在幽洲一代,龜縮不出, 所以尋常人口中「魔門」二字就草率概括了他們全部。
——而如今, 他們竟然也要齊聚一堂,就在道統勢力根深蒂固的中洲, 各大道門眼皮子底下,他們準備了一場華麗盛典。
符遠知悄悄看了一眼師尊,看到師尊仍舊面色平淡, 這使得他也靜下心來, 認真分析對策。
師尊可是當年一人一刀斬斷魔門基業的啊。
當然, 宮主實際上……正在發呆。
因為那些XX門、口口山和○○閣,對不起,在場各位我都不認識。
而且,宮主先後見過血魔謝染, 血魔謝染的哥哥血漣尊者謝然,現在又出來一個秘血宗血宗主,好多血,可以做毛血旺了。
一個字想太多遍,就會不認識這個字的。
所以宮主揮了揮手,想想謝然的說話風格,拉著長聲隨意道:「這群人太慢了,什麼時候才來做正經事?」
鬼修似乎想起什麼來,說:「小的分配的任務其實是輔助籌備,採買採買……嘿嘿。」
那鬼修的嘿嘿意味深長,符遠知立刻明白,所謂的採買並非買賣貨物,這幫魔徒怕是要以人魂為珍饈,就以剛才的情形來看,這樣的勾當他們並不是第一次做,而且被拐走的人在魂魄被食之前還會經歷什麼,簡直不用思考。
「去山都的使者還沒回來,所以不如尊上先到我們幽明台下榻,門內早準備了奇珍異寶,還有不少不錯的……嘿嘿。」
那鬼修的兩聲嘿嘿,實在讓人無法想到什麼積極健康的內容,宮主不知道自己前世具體是如何態度,但想來他前世的思維也挺超前的,和他如今二十一世紀帶來的世界觀不差太多。這種高高在上不把他人同等對待的態度,令他無意識中陰沉了臉色。
符遠知背對師尊,盯著鬼修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鮮活出欄的肉豬。
鬼修感受到上位者的壓力,忍不住腳軟搖晃了一下,宮主的手指微動,卻被符遠知一把按住。
「師尊。」符遠知說,「不用您。」
宮主挑眉看了看他,符遠知笑道:「這等小事,當然不用您親自做,不然我這個徒弟是件擺設?」
於是宮主回給他一個笑臉,默許了他代勞。
在鬼修迷茫的眼神中,符遠知和善地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跟我來吧,別打擾宮主休息。」
鬼修看他和顏悅色,頓時喜上眉梢,以為是上位尊者要給他點賞賜呢。
出了門,符遠知回頭看了看距離,借著鬼修陰氣掩護,悄悄用了點至上魔尊那裡學來的小手段來遮罩道者感知,如果師尊不故意窺探,是不會發現他在做什麼的,而符遠知也知道,他師尊故意窺探他的。
不被防備,多好。
所以符遠知決定速戰速決,拎著那只鬼,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生了一堆靈火。
「小尊上,您這是要做什麼?」鬼修不解。
看了看鬼修,符遠知指使他幫忙弄火,不一會兒靈火熊熊燃燒起來,成了一小堆燦爛的篝火,鬼修畢竟屬陰,見狀有些瑟縮地躲了躲。
符遠知從地上又撿起一根樹枝,靈力洗刷一邊,去去死皮和泥土,弄掉葉子、分叉,讓鬼修幫拿著,然後從戒子裡摸出在天宮吃剩下的最後一塊加料糕點。
「您這是——」
符遠知歎氣:「沒有鍋和油,只能烤了。」
鬼修迷茫地看著他,然後忽然意識到,這位小尊上,莫非他說的是剛剛開玩笑一樣提起來的油炸鬼。
整個鬼嚇得跳起來:「我我我我做錯了什麼——小尊上您別嚇唬我我明明——」
鬼修本能地試圖逃跑,符遠知伸手一抓,攝魂法術熟練無比,輕而易舉將那鬼修拿捏成團,伴隨一聲淒厲尖叫,插在樹枝上,然後架到了火上。
靈火入陰魂,符遠知還迅速給外面刷了一層魔氣,防止這個鬼像之前那個一樣不禁折騰,雖然這鬼修為太低,但也算一道小菜吧——這就是鬼修之前一直不願意全身心地和魔徒合作的根本原因——魔徒食魂,沒有肉身擋著,這魂兒肉質如何一目了然,簡直就像魔徒自助餐。
伴隨著抑揚頓挫、卻逐漸降低的慘叫,鬼修很快給烤得滋滋冒油,醇厚的陰靈香氣飄來,色澤也變得油汪汪,像烤得正合適的豬肘子,大塊大塊,最適合隨便撒點調料大口啃著吃,牙齒撕扯肉塊時油汁流進嘴巴裡,會帶來一種原始天然的野性享受。
符遠知感覺自己的胃發出歡快的轟鳴——當然,這是錯覺,肉身早已辟穀,感覺饑餓的是心。
魔徒噬魂,若一開始就能不沾染還好,可多少魔徒都是先染了魂,才入的魔。陰暗星辰帶來的負面情緒將會如跗骨之蛆,已經沾上,就像墨汁滴落在清水裡,即便可以稀釋得很淡,但卻撈不出來,挫骨揚灰也難以根除。
符遠知很早就知道,他不管多麼努力都不可能變回不諳世事、單純相信希望與愛的傻傻少年,萬魔窟裡的垂死掙扎就在那裡,並且永遠存在。
所以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鮮香的烤鬼,感受著排山倒海般的饑餓,突破多年的壓抑瘋狂滴卷了上來,靈魂一點點被力量填充,一瞬間有了極大的滿足,與隨之而來的更多的不滿足。
一隻鬼真的太少了,符遠知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樹枝。
但他平靜吃完,調息,滅火,半點異常都不表現。
——回去找師尊。
……
符遠知知道這是一個夢。
夢裡有一片海,應該是海,因為整個世界都有一層藍盈盈的波光,靜謐極了,他躺在珊瑚中間,一群五顏六色的小魚繞著他游來遊去。
真奇怪。
他感覺很餓,但是他剛才不是還吃了一個烤鬼?
可是海底哪裡來的烤鬼,而且周圍都是珊瑚,也不像能夠燒火的樣子。
水光波動,頭頂有熾熱的陽光,在穿過海面的時候,陽光被稀釋得很暖很淡,曬在臉上絕對不會造成曬傷。
符遠知轉了轉頭,他在水裡看見了雲彩。
水裡當然不會有雲彩,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他慢慢在珊瑚頂上坐下,像一朵浮雲落進深海。
符遠知聽見自己啊了一聲,那朵雲彩也聽見了,於是他轉過頭,遠遠地看見了符遠知,露出一個驚訝的笑容,水波蕩開,仙人像一陣清風,從雲端來到面前,伸出一雙手,輕輕地把他抱了起來。
垂落的黑髮又被水流自然托起,柔軟,遠比水草曼妙,草木的清新氣味驅散海水的鹹味,符遠知覺得自己更喜歡這個味道,所以他非常努力,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但是忽然間,身後裂開萬丈深淵,無數掙扎的鬼手伸出,紫黑色的指尖掛著比熔岩還要熾熱的血,他們拉著他,他們要把他奪走,他們要讓他也在萬魔窟裡永世沉淪!那裡沒有光,沒有雲彩,沒有微風和草木,只有陰暗星辰投影下的夢魘。
不,我不要掉下去!
符遠知瞳孔縮緊,全身迸發出極大的力量,拼命地掙扎著,巨大的恐懼像蠶繭,一層層包裹他的全身,壓住他的五感——對了,仙人呢,那個好看的仙人呢?
他抬起頭去,看到白衣墨發的人影高居雲端,長髮與衣袂一道在天空之上獵獵飄舞,手中一把長刀,倒映著清冷天光。那刀尖抬起,穩穩地指向他:
「魔徒,挑釁後輩豈不有損威名,你的對手是我。」
不是,不是!
符遠知大叫,不是,才不是!你不是我對手,不是,我意思是我不和你當對手啊,明明我們是……
唉?
但是刀光撕裂天幕,扯動雲層,風雷之勢在刀刃聚集,他將會無處可避,因為背後就是萬魔深淵,埋葬無數魔徒的怨恨之地。
可是那刀光太好看了,尤其是刀光背後的白衣人,符遠知看得都呆住了,不由得想:誰腦子有病才會和這麼好看的人作對啊……
與其回到萬魔窟,還不如死在師尊刀下……咦?符遠知愣愣的,抬手給了自己一個響亮清脆的大嘴巴。
……這不是我師尊嗎?
對呀,這不是我師尊嗎!
啊……我師尊真好看啊啊啊!!!
……
小竹屋裡的宮主剛把宮女掏出來,準備喂一喂這個自己居然搞錯自己性別的小呆鳥,本來是這笨鳥自己說自己是母的,結果刀靈一眼就看出這是公孔雀,宮女這名兒都叫順了,應該改成什麼啊……
但是他卻忽然住手了,急得宮女在他手指上上躥下跳,被他按了回去。
他推門而出,看見自己小徒弟像一座雕像一樣傻站在院子裡。
手腕翻轉,斬雪落入手中,雖然沒有刀靈在,斬雪仍舊殺氣盈野,整個竹林瞬間變得無比安靜,連飛鳥都不敢振翅。
宮主揚起手,斬雪帶著雷霆之勢飛出,如白虹貫日,卻無聲無息,瞬間穿進竹林之中,而他本人反身一腳飛起,一道黑影從虛空中現形,看起來像是直直撞到宮主鞋底上去了——符遠知剛給他選的鞋,雖然是從玉京主提供的一大堆裡面選的,但是踹人的時候腳感不錯。
「哎呀——」
黑影慘叫一聲,從符遠知身邊倒飛出去,還噴了口血,宮主冷漠地揮手,斬雪又倒著飛回來,刀柄嘭地一聲正中那黑影的後背,刀速度不減,直接飛回宮主手中,於是他腳下就跟著多了一個半死不活的魔徒。
魔徒倒地慘叫,一身黑紫氣息繚繞,再看符遠知,眼神黯淡,瞳孔深處卻有無數影子在搖搖晃晃。
那魔徒笑了一下:「居然被識破了,不過可惜沒用了,他已經陷入我的夢魘,不用多時,恐懼和……」
可誰知,他話音未落,符遠知哎了一聲,一頭紮進宮主懷裡,像個八爪魚一樣纏得緊緊的,嚇得宮主急忙舉起右手,防止徒弟連帶斬雪的刀刃一起抱進去。
符遠知手腳並用,摟腰抱腿,腦袋直往宮主懷裡鑽,因為宮主沒躲開,所以符遠知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嘴裡還一疊聲地喊著:「師尊!我的好師尊……」
那個魔徒呆呆地看著,感覺,可能是自己陷入了夢魘。
作者有話要說: 熟悉的狗糧配方,熟悉的反派試吃員,各位道友,貧道要開始實現自己的承諾了——做一個合格敬業的狗糧生產商!
……
我最近絕對練了錯誤心法,這個感冒反反復複……心塞……